劉漢祚說道:“三國演義大家都看過,劉皇叔投靠了多少人,最後還是英雄。王將軍,做大事可不能感情用事啊!”
武世權見王輔臣不吱聲,便對劉漢祚說道:“如今我們在這裡,不知道猴年馬月能出去!”
“用不了多久!”劉漢祚說道,“不久之後,吳王就會進兵湖廣。正所謂湖廣熟天下足,湖廣這地方吳王是非奪不可。到了那個時候便有諸位將軍用武之地了。”
武世權問道:“老哥卻爲何只說我等?”
劉漢祚說道:“我如今已經是六十的人了,還能活多久?在滿清那邊……嘿嘿……順治十四年的時候御史張所志就彈劾我才庸年邁,避怨避勞,請求罷斥。那以後時不時就有御史彈劾我。說我老邁糊塗,讓早點滾蛋。若不是海逆幾次北竄,我早就被罷免回家了。滿清都看不上我,你們說我還有何用處?”
“你也能來挑糞,不是很好的事嗎?說不定也要重用。大明和滿清終究不同。”武世權說道。
一羣人正嘀嘀咕咕,突然看守大喝一聲道:“都在那嘀咕什麼呢?吃了飯趕快休息。”
大叫的這個看守不是別人,正是喬四。王輔臣、武世權、劉漢祚和其他一羣被俘的滿清大小將校聽到喬四大喊,趕快散去。
喬四等着衆人安頓好了,便也回了房。看到牀上,面朝裡躺着的一個人,好像一天也沒動彈。
“我說花果兄弟,沒有那麼大的怨氣吧?不就是少了一個眼睛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不是還有一隻呢嗎?”喬四說道。
但是,不管喬四怎麼說,花果就是一動不動。
“一隻眼睛的多了去了。夏侯惇就一隻眼睛。你現在的綽號不就叫小夏侯嗎?吳殿下親自給你發了勳章,表揚了你。我聽說岳王爺好像也是一隻眼。現在這南京城,不,是整個大明朝,現在誰不知道你小夏侯花果的名聲?兄弟,你這是紅了!”
“我早就紅了,當年我可是角!嶽王爺那是大小眼,不是一隻眼。再說了,你還說紅?我不要這種紅!我要我的眼睛!”花果說着,從牀上跳起來又坐下去。黑色的眼罩仍然斜罩在少了的那隻眼睛上。
那天,花果不顧一切衝向祖澤溥,卻被祖澤溥的軟弓輕箭傷了一隻眼睛。花果去拔的時候,不慎帶出眼珠,他大叫着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將那眼珠吞下,然後一槍刺死祖澤溥。像極了三國演義裡面的夏侯惇。
然而,對於花果來說,他最珍惜的就是他的容貌。他喜歡唱戲,熱愛戲劇,更喜歡享受那種在戲臺上的感覺,唱戲能夠讓他體驗形形色色不同的人生,那纔是他熱愛的事業。
來參軍,那純粹就是爲了博取季紅珊季姑娘的歡心。花果是打算退伍之後繼續回去唱戲的。因爲他喜歡唱戲的人生。所以,容貌對於花果來說實在太重要了。畢竟,他可是男旦啊。
現在可好,少了一隻眼睛,那是再也不能登臺了。如果是臉上被砍了一刀,耳朵被消掉了那都沒事。化妝的時候粉撲得厚一些,按一個假耳朵也就是了。現在可好,少了一隻眼睛,這是無論如何也彌補不了的了。
唱戲的事雖然重要,但卻不是最重要的,讓花果揪心的是,他悄然發現季紅珊其實是喜歡戚大寶的,根本就不喜歡自己。這麼看來,怕是不管自己怎麼努力也白搭。
雖然說季紅珊放出話來,誰給她父母報了仇他就跟誰。可是,花果一個滿兵也沒殺死,拼了命折了一隻眼睛捅死的是什麼祖大壽的二兒子,一個漢人。
他媽的,這有什麼用?花果已經在心中把這個祖澤溥的十八代祖宗罵了一個遍。明清爭天下,那就是滿漢爭天下,你說你一個漢人來打漢人是做什麼,這仗你來湊什麼熱鬧?穿得花裡胡哨的,還以爲是個滿洲王爺,結果卻是個狗漢奸。如果你們這羣漢奸不衝鋒陷陣,我殺的就肯定是滿兵了。現在好了,全他媽泡湯了。坐天山之戰我沒有參加,順治那狗皇帝死在了佛寺裡,我也沒趕上。真是……
再看戚大寶,人家雖然沒有殺死大官,可是坐天山之戰的時候殺了好幾個滿兵。那個時候,我因爲受傷沒有能夠參加坐天山之戰,真是一步沒趕上,步步趕不上啊!
花果說道:“坐天山之戰我也沒參加上,一個滿洲人也沒殺死,給我英雄勳章又能如何?季姑娘是要我殺滿洲人給他父母報仇的。”
喬四看着氣鼓鼓的花果嘆了一口氣說道:“兄弟,我聽過一句話,叫做強扭的瓜啊——他不甜!季姑娘,季姑娘,我聽你念叨了一萬遍了,耳朵都起繭子了。依哥哥看,人家怕是喜歡戚隊長。要不你再換一個女孩吧。就憑你的戰功,江寧、揚州的妹子任你挑。”
“我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嗎?”花果說道,“我就要季姑娘。我就不信……我……不如戚大寶!”
雖然嘴上說着不信自己不如戚大寶,但是口氣卻虛弱得很,說道最後幾個字甚至自己都不想相信自己了。
“哎呀,兄弟啊,拉倒吧!蘿蔔白菜各有所愛。人家季紅珊姑娘和戚隊長那是天生一對,是郎有情妾有意,是郎有才女有貌,是浪也儂妾也儂,是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你呢?非要從中間橫插一槓子。這不是棒打鴛鴦嗎?給人家平白添麻煩。你說你這又是何苦呢?”
聽喬四的話,花果心裡很不舒服,嘖了嘖嘴沒有說話。
喬四繼續苦勸道,“再說你說你非要打戚隊長,就爲了一封信。那是季姑娘寫給戚隊長的,又不是戚隊長要寫信給她。你說你打人戚大寶的道理何在?當兵的打長官就是不對,我都跟着你一起受罰。這要是在滿清那邊,咱倆都得斬首。這是吳王開恩,讓咱倆來這裡看犯人,唉……好好的近衛軍待不下去……”
“四哥,你放心,我不會連累你的。我已經把你的冤屈報告給軍法官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復裁的!”
“行了,行了,我不是說這個事……”
花果沒讓喬四說完,搶着說道:“我聽說就要打湖廣了,我已經上了申請。這一次,我非要捅死個滿清王爺不可!”
“兄弟啊,你玩命沒用!依我看,到底能不能成,你給季姑娘寫一封信,表達一下心意,看看人家幹不幹。這比你去湖廣拼命更有用!”
“我不寫!”花果說道,“我現在就剩下一隻眼睛了,你讓我怎麼寫?”
“你用眼睛寫字啊?你不是得用手寫嗎?再說了,一隻眼睛也能看見啊。”
花果瞬間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又躺了下去,身子轉到裡面,把臉背對着喬四,輕輕說道:“我本就沒有戚大寶高,沒殺滿洲人,又少了一隻眼睛。我這個樣,我咋寫信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