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陸續續的又來了幾個夫人,還有本地名望之人,唯亭顧家也派人過來了,她們府的大太太親自過來的,是個十分威嚴端莊的中年女人,大家見着她都是很尊敬的樣子,就連方纔那轉運使的夫人都稱她爲顧大太太,那顧大太太也矜持極了,說話做事,倒是顯得有幾分刻意的裝了,徐大姐也是在汴梁待過的,看人自然是第一項,就說寧王妃柳氏,並沒有這樣端着,反而所有的禮儀都是行雲流水間自成一體。
徐大姐雖然也不是什麼大世家出身,可好歹與官眷們打了許多年交道,自然知道該如何應對她們,可明安郡主的到來,徐大姐這才知道是真正的重量級的人物來了,這明安郡主約莫四十歲上下的年紀,頭上用東珠做成的頭箍把髮髻纏住,上身一襲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華貴逼人,徐大姐正準備行禮,她倒是好說話,她性子倒是比轉運使夫人來的更爲風趣,“這麼大的肚子,還這麼多禮作甚,快寫起來吧。”
徐大姐這才直起身子,明安郡主看了這徐大姐一眼,果真好容貌,雖然聽說這人是填房繼室,可看着跟正房太太沒有兩樣,倒是十分受寵的模樣,賓客全部到了,徐大姐讓那幾個伶俐些的官奴在旁邊湊趣,她們雖然如今身份低,可是畢竟以前也是身在官家,愛麗則陪在徐大姐身邊,轉運使譚夫人眼睛一亮,便對徐大姐道,“這便是您家的姐兒吧!果真生的聰慧伶俐。”
“多謝您的誇獎。我們麗姐兒平時也懂事,如今看我大着肚子就是不放心,伶俐不伶俐我不敢說,可是真的孝順。”徐大姐對譚夫人道。
譚夫人是譚家的旁支,譚三少小定禮,她們家還送過禮,自然知道譚家和燕家是怎麼回事。倒是可惜了燕家這麼好的小姑娘,她雖然有孫子可以配,但是始終是不行的,未免有藐視主家之嫌疑。
可明安郡主就不大一樣了,她倒是喜歡別人孝順。她無子,身邊是姨娘生的孩子,雖說那姨娘死了,可是明安郡主還是覺得不太親,那些庶子庶女都如同貓兒狗兒一般,明安郡主可沒有對她們付出什麼真感情。她是郡主之尊,她夫君向來畏懼她,這明安郡主日子過的也十分恣意。見這愛麗頗爲孝順,還是前頭的妻子生的孩子,越發讚賞了,她把手上戴的一串細小的南珠手鍊取下來遞給愛麗。“我看你是個好的,把這個送給你拿去玩吧!”
徐大姐有些驚訝,這明安郡主本是一個隨性而爲的人,竟然喜歡愛麗,徐大姐心裡也是高興的,當然看明安郡主給了東西,大家都紛紛解囊。這個時候便要展示好的姿態禮儀了,愛麗親自上前去一一道謝,臉不偏不側,身量雖然未足,可是說話卻溫溫柔柔的,徐大姐已經看到有幾家夫人交換眼神了。
轉運使夫人顯然和明安郡主交情很淡,不怎麼奉承,只是很矜持的笑笑,明安郡主好似和唯亭顧家的人很熟,開口就對那顧大太太道,“沒想到這麼快你們家的老三就要出門子了,以前年歲還小的時候在我那兒要糖吃,到時候我可得跟她添妝。”
顧家大太太這才笑的稍微放鬆一些,“郡主能跟我們三丫頭添妝可真是天大的福氣,三丫頭以前還在家裡唸叨您呢!”
“你們家二……呵呵,二少爺還未婚娶吧?”明安郡主明顯有些慌張了。
顧家大太太倒是臉色不變,還笑了笑,卻頗有些不自然,“那個孽障,不聽話的很,他年紀不大,倒是調皮搗蛋的很。”顧家的規矩過於刻板,例如顧家老大和顧家老二是顧家大太太親生的,可是顧家的大老爺還有妾室生的孩子卻完全不算排名,有的因爲生母過於卑微,連族譜都上不了,徐大姐倒是有些怵這顧家大太太,這個人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明安郡主彷彿鬆了一口氣,“您家的孩子自然是聰慧。”
徐大姐觀察了一下轉運使夫人,她竟然一句話都沒說,實在是太過於奇怪了,明安郡主的丈夫好歹如今是轉運使大人的上司,可轉運使夫人倒是一點沒有巴結這明安郡主的模樣,倒是明安郡主也彷彿沒看到轉運使夫人的樣子,實在是令人十分好奇。
吃了一頓飯,聽了一齣戲,便也散了,大家都是忙人,來這裡給個面子就成,徐大姐親自送她們出去後才讓張媽媽扶着坐上暖轎回去,愛麗連忙上了徐大姐的轎子倒是很擔心的模樣,燕家一行人倒是很多,可今日來的貴客也多,轎伕們往外頭,城郭外頭繞回去,倒是很快就到了,只是她們都沒注意到躲在暗處的一雙眼睛。
趙柔然捏着衣角,恨恨的看着六人擡的大轎子,僕人成羣的走過去,她頗有些歇斯底里了,連日來窘困的生活讓她如今連柳絮的工錢都給不起了,沒辦法,只好打發柳絮出來賣菜,她順便出來看看蘇州府的情況,如今她容貌不敢外露,她住的那裡,最近搬了幾家市井人家進來,看她那眼神都讓她十分不舒服,張豐出去跑鏢了,完全掙的辛苦錢,兩個月纔回來過一次,幸好她買了一條大狼狗,否則,怕是被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覬覦了,她第一次感覺到容貌的煩惱。
可是,當她看到本是她的位置卻被徐氏那個賤人搶了後,趙柔然十分不忿,她捏了捏乳白色的衣角,上前去問看熱鬧的人,“這走過去的是蘇州知府夫人嗎?”
“就是啊!別說,這以後可是我們蘇州府的父母官,排場比之前那個小多了,聽說以前在汴梁任職的,調到我們這裡來的,可真是不錯,我小姑子的妹妹的公公家的丫頭被賣到知府府上,聽說那家人一個個跟菩薩一般,工錢也給的多。”那中年婦人頗爲羨慕的說起。
趙柔然心裡又是一陣的不舒服,她如今過成這個樣子,還不都是燕人傑護她不力,那時候她去找燕人傑,燕人傑便拒絕了她,還義正言辭的說什麼大家好聚好散,可如今呢?她落到這個地步,本以爲做營生掙錢,可是卻失敗了,完全沒有本錢不說,蘇州府的東西基本都很發達,所謂的官家小姐,也只會用大鋪子賣的東西,例如燕家這種皇商家庭,很少會用外邊的東西,普通老百姓最多能在市集買個菜給城裡人吃,或者是以物易物,拿雞蛋換布等等。
她看看自己細嫩的手,舒了一口氣,卻又看到有一男孩子騎馬走過去,顯然是去追方纔的官轎的,她定睛一看,不禁全身發抖,竟然是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血緣親人,趙柔然眼淚就直直的涌了出來,這孩子竟然長得這麼大了,如果他還是自己的兒子就好了,趙柔然不禁想到,若是她們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別管什麼徐氏了,燕人傑絕對是喜歡她的,還有她的一雙兒女都是她生的,血緣是完全割不斷的。
那她就是知府夫人了,不再住市井的房子,也不再像個鄉村婆子一番,更不會像如今時時刻刻擔心着被人覬覦……
徐大姐回來後就躺牀上去,她肚子大了,又墜的慌,自然不太舒服,燕人傑連忙請大夫來把脈,幸好沒什麼大事,只說是有些累了,徐大姐這才鬆了一口氣,她睡意很濃了,不過一會兒便熟睡起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她聽到牀簾外頭隱隱約約的有人在說話,彷彿是燕人傑在吩咐什麼事情,“這些日子無論有什麼事還是不要告訴二奶奶纔好,你也知道她的爲人,最是個好說話的,我已然吩咐愛麗了,這些日子若是裴師傅那兒學了規矩就來她娘這兒,總歸讓她多陪陪她娘纔是。”
“二爺……”徐大姐對着帳子外頭喊了一聲,燕人傑連忙過來,掛好牀簾然後阻止徐大姐起來,“你還是先躺着吧,如今張媽媽又能幹,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真不行,還有七嬸呢?”
徐大姐聽話的躺了回去,嬌嗔道,“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是在放心不過了,我們麗姐兒虛歲也九歲了,也該管家了,且不說別的,我如今總還能在一邊多看着一些。”
燕人傑哪裡會讓她做這些事情,連忙急道,“麗姐兒的事情哪裡會着急,你且放心養胎就是。”他語氣執着肯定,他如今倒真是愛慘了徐大姐,每日即使有煩心事也只是外頭的,在家裡也再沒煩過心,以往那趙氏在家總是委委屈屈的說這說那,他那時不知道總是想辦法讓她如願,可他們相處起來也累,夫妻真正靠在一起說話都沒幾次。反而是徐大姐,做事情反而善於去把握節奏,倒是遊刃有餘。
徐大姐聽了這話也只有點點頭。
這時,倒是李媽媽進來說燕家七太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