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真的老了,她的腰已經比上一次見她時更彎了,整個人看上去也沒有以前那麼精神了,頭髮幾乎是全白了。
我媽生我的時候她已經是二十七歲的年紀,所以我今年三十一,我媽卻已經五十八歲了。
再加上常年在農村種地,和這大半輩子的操勞,讓她看上去就像是六十好幾的人。
那一刻,我看見我媽手裡提着的肉,我的鼻子就開始發酸。
這些年,我只顧着在外打拼,卻忽略了我媽的身體。
她已經一天不如一天了,也許我能見她的時間也會一天比一天少,這一次無論如何我也要將我媽帶在身邊,不讓她一個人在家了。
我趕忙走到我媽面前,將她手裡的購物袋接了過來,說道:“媽,你怎麼還去鎮上買肉啊,你該告訴我一聲啊,反正我也要從鎮上經過。”
我媽就笑着對我說道:“跟你說了也沒用,你不認識賣肉的,會給你不好的肉。”
我媽總是這樣,我在她眼裡始終就是個孩子,他認爲我什麼都搞不定,我也順着她。
有她在,不管我再大,都是個孩子,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我媽這時才注意到夏季,於是又向我問道:“小豐啊,這位姑娘是?”
“媽,這位是我一個朋友,她叫夏季,從雲南過來的。”
稍稍停頓一下後,我又說道:“說來特別巧,我當初撿到的這條狗,結果就是夏季丟的,所以我帶她來確定。”
我媽也稍稍驚訝了一下,又急忙說道;“那快到屋裡坐,姑娘到屋裡坐。”
我媽說着,便又急忙拿出鑰匙往門口走。
將門打開後,我便喊了夏季一聲,她帶着丟丟一起來到屋裡。
我媽又急忙找來凳子,又給夏季找來幾個橙子。
我媽就是這麼熱情,想起那次春節我帶孫驍驍回來時,我媽可沒有這麼熱情。
也許那時候我媽就感覺出來孫驍驍不是什麼好人了,不得不說我媽看人挺準的,哪怕當初我和肖薇結婚時,她也跟我說過好幾次,讓我考慮清楚。
我的確欠考慮,不過我也得感謝肖薇,要不是她,我也不可能有機會認識安瀾。
面對我媽的熱情,夏季也只能是一個勁地笑着。
我媽似乎覺得有些奇怪吧,剛纔院子到屋裡了,也沒聽到夏季說一句話。
於是我才向我媽解釋道:“媽,夏季她不能說話,但是她能聽見。”
我媽這才明白,我們稍微聊了一會兒後,我媽便準備去弄飯了。
我叫住我媽,說道:“媽,你就歇着吧,我去弄。”
“燒柴火的,別把你衣服弄髒了。”
“髒就髒了唄,沒什麼大不了的,媽你就歇着吧。”
我媽還是跟進了廚房來,說幫我打下手,我實在拗不過她。
我們一邊做着,一邊聊着,我媽向我問道:“小豐,瀾瀾最近是不是很忙啊?前天她給我打電話說她在國外,要一些日子才能回來。”
“嗯,她出國去了。”
我媽又嘆了口氣說道:“她一個女孩子怎麼那麼多事情啊,你能幫上忙嗎?”
“我……”我頓了頓才說道:“媽,她做的那些事情,我確實不太懂。”
“可苦了那孩子了,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處理好那些事。”
“很快的,我們要相信她。”
說完,我又停了停順勢說道:“對了媽,明天你跟我一起走吧。”
“跟你去哪兒?”
“成都。”
“我不去。”
“你不去也得去,我現在不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了。”
我媽卻還是堅持着說道:“這麼久我都一個人過來了,有什麼不放心的?”
“你看你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哪裡還敢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
“我說了我沒事就沒事,我現在吃得好睡得好,就盼着什麼時候能讓我抱上大孫子,那時候你讓我去哪都行。”
“哎……媽,你這不是擡槓麼?”
“我說的是實話,你說我跟你去成都幹嘛?你在那邊有家嗎?”
我突然回答不上了,的確我現在還住在葉珊珊那裡。
稍稍沉默後,我又說道:“你去的話,我就租一套大點房子。”
“租的房子始終是別人的,還是我這老屋子住着習慣,左鄰右舍也熟悉,我不會跟你走。”
這讓我想起當初我也是這麼勸我媽跟我去城裡住,可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最後我只能花些錢把老家房子重新修了一下。
可是那時候她不算老,我也能放心,而現在我是真不放心了。
在我的沉默中,我媽又對我說道:“小豐,媽知道你很有孝心,可是你現在都居無定所,你讓我跟你去,我還不如在家裡過得自在……要是,哪一天你和瀾瀾結婚了,你再讓我去,我肯定去。”
我知道勸不住我媽了,她說的也對,我現在都居無定所,讓她跟我去就是吃苦的。
突然之間我覺得自己也挺失敗的,三十多歲的人了,沒結婚就算了,還沒有一套房子。
那一刻我內心是恨自己的,恨自己無能爲力。
同時也給了我一個警示,往後的日子我還要更加努力,努力讓安瀾不用這麼累了,努力讓我媽能夠安享晚年,努力買一棟大房子,一家人其樂融融。
我真的好想好想擁有那樣的生活,不想再像現在這樣看着別人的萬家燈火來成全自己的寂寞。
一陣極長的沉默後,我終於對我媽說道:“那說好了,等我買上房子後,等我和安瀾結婚之後,你可一定要搬來跟我們一起住。”
“嗯,我巴不得。”
“對了,媽,我聽安瀾說你打掃樑靜住的那間房時,發現一封信,是真的嗎?”
我媽點了點頭,又向我問道:“樑靜這孩子去哪了?她怎麼這麼久沒消息。”
“她……”我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她回她自己家了。”
“哦,她家是哪兒的啊?”
“湖南的一個小縣城。”
我媽點了點頭,又感嘆似的說道:“這姑娘人挺好的,在咱們家的時候,一旦看見我做事了,她就爭着搶着來做。”
我媽越這麼說,我心裡越難受,我就接受不了樑靜離開的事實,真的接受不了。
在我的沉默中,我媽便離開了廚房,過了一會兒後她拿着一個信封又回到廚房。
“這就是那天我打掃她房間時,在她枕頭下面翻到的。”
我將信封接了過來,很輕,可是卻又感覺無比沉重。
信封上寫着“至陳豐”三個字,我希望在這封信裡她能給我解釋這一切。
我屏住了呼吸,將信封拆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