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從知乎上看到一個提問, “跟強迫症一起生活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手指在屏幕上停留片刻，她打下簡短的幾句話：“謝邀。不能小看一個連冰箱裡的雞蛋都要按大小歸置的人，因爲他只用一週時間, 就會讓你放心把全部日常交給他處理, 直至你食宿不能自理。簡直可怕。”
網絡普及的最大好處, 大概就是信息共享了。
“小喬, 今天流程有變動。”同事小李遞上一份文件, 打斷了她。
喬安點頭接過，手機鎖屏，收進兜裡。
小李輕咳一聲, 眼神示意大家聚在一起。喬安擡頭，身子往前傾了傾。
“那微博你們都看了沒有。”小李壓低聲音, 神秘兮兮的, “樓上那位。”
“當然看了, ”有人接話，“這麼爆炸性的消息估計全臺裡已經無人不知了吧！”
喬安弱弱地舉手, “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衆人給了她一個詫異的眼神。小李問：“你昨天沒刷微博？”
喬安搖頭。自從嚴格賴在她那裡不走，她就沒什麼閒暇時間可以上網了，還美其名曰做護花使者，實際上就是一採花大盜。
她拿出手機，問：“哪條微博？艾特我, 我去瞅瞅。”
“早刪了, 你以爲樓上領導能容忍這種東西存在？”
“你們說的樓上那位, 不會是臺長吧？”喬安問。
“我可什麼都沒說啊, ”小李忙撇清關係, “反正是某S姓領導和某S姓主播的花邊消息，你應該猜的到是誰吧？”
S姓領導說的應該是宋臺長, 喬安點點頭，又搖頭，問：“S姓主播是？”
“曾經跟你近在咫尺。”同事進一步提示。
“舒露？還是宋毓？”喬安猜測。
小李一臉黑線，“算了，喏，我手機上有截圖，自己看。”邊說邊將手機舉在喬安眼前。
“你連這個都保存了？厲害啊。”其他同事嘴上揶揄着，伸長脖子往屏幕附近湊。
小李彈舌，“那當然。不過你們一羣大老爺們怎麼也這麼關係臺裡的八卦啊？”
“就是！”有妹子附和着，往小李身邊靠了靠，“你們男的怎麼也這麼八卦！”
男同事紛紛表達不滿，“我們這是關心時事，上到國家下到電臺，涉獵廣泛。”“這他媽也不算八卦吧，有圖有真相的都叫事實。”
喬安自動屏蔽開耳邊的聲音，眯眼確認照片上模糊的背影。男的是宋義國無疑，旁邊挎着他手臂的女人，一身粉嫩的裝扮，怎麼看都是——宋毓。
發這條微博的人明顯是新註冊的賬號，連頭像都沒換，頭像後面@了兩個當事人以及很多其他同事的賬號。
小李收回手機，“昨晚十點多發的，今早一看已經被刪掉了。後面那羣可都是臺裡粉絲裡在五位數以上的主播，即便他們沒動靜，那些粉絲也早就傳開了。”
“真不知誰這麼大能耐，敢把這種東西發出來。”
“不過是真沒想到，看起來挺靠譜的小女生，竟然靠一個年齡可以當她爹的人上位。”
“你以爲呢，只有我們女人才能分辨的出誰是真婊∣子好嗎！”
“嘁，這事兒沒爆出來之前也沒聽你說人家婊……”
同事在耳畔嘰嘰喳喳不停，喬安靜坐着，勉強跟着笑笑，沒插話。日前那場沒由來的調職，就這麼找到了理由。
錄完節目，小李又叫了衆人：“宋毓澄清了！”
“她發了條微博：宋義國是我的家人，是我父親的弟弟，我們並非像網絡上描述的那麼不堪。謠言止於智者，我已諮詢過律師，考慮追究造謠者的法律責任。”
同事一片譁然，一場精彩的“小三上位記”，原來只是杜撰。
而事情並未因宋毓的澄清就此打住。
第二天，爆料者發佈了宋毓在醫院精神科就診的畫面，附上文字“這不是謠言”。宋毓當日請假，暫時離職。
第三天，爆料者發佈了宋毓在酒吧衣着暴露的照片，依舊附上文字“這不是謠言”。
第四天，爆料者截取了一段聊天信息，聲稱是宋毓高中同學的人提供了“獨家消息”，宋毓的躁鬱症源於高中時的一段“戀情”。
第五條，爆料者發佈了最後一條微博——“宋毓高中插足班主任家庭，被師母灌醉後剝光衣服丟給了一羣小混混，望警方儘快取證，將嫌疑人繩之以法。”
這幾條微博都只存在了幾分鐘，便被刪除了，隨後，發佈消息的微博也被註銷。
宋毓從那以後再也沒出現在電臺。據說是舊病復發，住院了。
《音樂不眠》就此停播，工作人員被四散到其他節目。
宋義國幾乎沒受什麼影響，順利升任正臺長。
同事們從最初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隨着事態的發展，到最後紛紛緘默不語。茶餘飯後的談資換了一撥又一撥，所有人都默契地避開了這個有些沉重的話題。
風波漸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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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節互整是臺裡的傳統。
從進入電臺大樓的那一刻起，除了做節目時是暫時安全的，其他時間都必須保持高度的警惕。不然就會像喬安，一天下來又是喝到嶗山聖水又是被各種軟體動物嚇到尖叫。
帶着一身晦氣回到家裡，迎接她的不是嚴格安慰的擁抱，而是一個陌生的女孩。
女孩跟她年齡相仿，一頭幹練的短髮，身姿挺拔，渾身洋溢着清爽。
一見到喬安，她反倒像是這個家的主人，熱情地迎了上來，“你好，你就是喬安吧？”
“你好。”喬安點點頭，目光掃視一週，沒見到嚴格的影子。
女孩笑笑，眉目清明，“嚴格出去了，馬上回來。還沒做自我介紹，我是他朋友，你可以叫我素素。”
素素？喬安眉心微聚。沒記錯的話，她之前配音的那個女二號角色名字也叫素素。
她控制住表情，問：“要不要喝點什麼？”宣示着她在這個家的主權。
素素搖頭，倒也沒把自己當外人，一屁股坐回沙發上，“不用，嚴格招呼過我了。”
桌上鮮榨的橙汁顏色的確扎眼，餐桌上的榨汁機還未清洗，內壁上附着被攪碎的果肉。
眼前的人笑容明朗，喬安更覺不安。換好鞋子，做到了她旁邊。
“你跟他是同事？”喬安試探地問。
“就他那兩下子能跟我當同事？”素素大笑，“我一個能撂他仨。”笑夠了，她繼續解釋：“我是警察。”
嚴格什麼時候跟警察扯上關係了？
“我跟嚴格是一起玩到大的，他那點本事我再清楚不過了。”素素補充說。
喬安收斂表情，乾笑了兩聲，沉默不語。
最可怕的不是綠茶婊，而是跟男人稱兄道弟的女漢婊，莫非這位素素……
喬安不敢繼續往下想了。
素素正相反，健談得很，又挑起話題，“你們臺那個女主播的案子就是我跟我師父接的。”
臺裡關於宋毓的消息像被封鎖了，喬安也不免好奇事件的進展，“查出是誰發的微博了嗎？”
“案子早就結了，跟你說說倒也無妨。發微博的IP鎖定在加拿大，我們可管不着人家，不過，她高中那件事的涉世人員都抓捕了，也算是給她個遲來的交代。”素素說，“只可惜，當時她如果不是忍氣吞聲而是選擇報警的話，事情也不至於鬧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喬安脣抿成一條線，沒應聲。
人總愛帶着主觀意願去評判別人，這點無可厚非，可誰都沒有時光機，哪能有那麼多關於“如果”的設想。
門外鑰匙輕旋，嚴格推門而入。
回來了。喬安剛想開口，身邊的素素早已飛奔到嚴格身邊，差點要撲到嚴格身上，“你回來啦！”
喬安只能落後一步，跟了上去。
嚴格蹙眉，對素素使了個眼色，柔聲喚喬安：“我買了你愛吃的櫻桃。”
素素一把奪過嚴格手裡的袋子，“這麼早就有櫻桃吃了？”撿了一顆扔進嘴裡，“味道不錯。”
喬安立在原地，似乎有些多餘，往餐桌走，準備拆開榨汁機來沖洗。
身後傳來嚴格責怪的聲音：“還沒洗你怎麼就吃了！”
素素把袋子還給嚴格，“那你趕緊去洗啊，怎麼那麼多廢話。”
“好好好，我去洗，你別給我搗亂了，去客廳等着。”嚴格說。
腳步聲越來越近，嚴格拎着剛買來的一袋櫻桃，停在喬安身畔。
喬安頭也沒擡，垂眸專注於手裡的物件。
“怎麼了，心情不好？”嚴格湊近了，問。
“沒有。”喬安矢口否認。
嚴格從背後擁住喬安，下巴抵在她耳邊輕輕摩挲，“那怎麼一句話都不跟我說？”
“喂，你們倆當我是空氣啊！哥，我要告訴媽你跟嫂子故意秀恩愛無視我！”嚴素在客廳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