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怕我腎虛嗎?”
嚴格的聲音中夾雜着隱忍的嘶啞, 這是喬安從沒聽到過的。兩人的身體緊貼着,喬安幾乎能感受到嚴格的心跳,強勁有力, 就像此時他緊箍她的手, 不住地把她往他的方向繼續牽引。
電熱水壺裡的沸水開始翻滾, 咕嘟着透過壺嘴冒出騰騰熱氣。玻璃上霧氣漸濃, 周遭的空氣也開始隨之升溫。
很快, 水溫便到達了頂點,電熱水壺自動斷了電,開關“啪”的一聲自動關掉了。
喬安終於找到了脫身的藉口。“那個, 不管有病沒病,喝熱水總是沒錯的。”她用力撥開腰上的那隻手之後, 微微蹲下身子, 從嚴格撐在牆上的胳膊下鑽了出來, 邊往廚房走邊說:“你等着啊,我給你倒杯水。”
這回可算是長了記性, 以後可再也不能提起“腎虛”這茬了。
嚴格沒有阻攔她,悻悻地坐到沙發上,雙手枕在腦後,直接往靠背上一倒,幽怨地說:“算了吧, 我現在更需要涼水, 不, 是冰水。”
他盯着天花板, 突然覺得心好累。
身體更累。
喬安在廚房墨跡半天后, 端出兩杯熱茶,一杯放到了嚴格正前方的茶几上, 自己捧着另一杯,遠遠地坐在沙發的一邊。
嚴格不可聞地低聲笑了笑,學她的樣子,把杯子捧在手裡。
“魏四時呢,怎麼沒見他?”
“他啊,”喬安回答,“他現在生活的重心全都放在吳醫生身上了。”重色輕友!
嚴格沒接話,只覺得嘴脣有些發乾,沿着杯沿吹了吹,喝了口熱茶。他想起一進門喬安說的話,問:“要去的那個節目也是晚上錄製嗎?”
喬安搖了搖頭,“不是,節目是錄播的,白天錄晚上播。”
“以後不用那麼晚上班了?”嚴格繼續問。
“對哦,”喬安經他提醒,恍然大悟,以陳述的語氣重複了一遍他的話,“以後不用那麼晚上班了。”
音樂不眠一直都是午夜時分才結束,喬安每次回家,小區裡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見,只有身後的影子相伴。調職看來還是有好處的,至少她可以不用每天披星戴月了。
嚴格輕笑,杯子在手心微微轉動,“那以後可以一起吃早餐了。”
“早、早餐?”喬安有些語無倫次。一起吃早餐,那前一晚不得……
“我有工作的時候都是中午開工、半夜收工,咱們要是見面的話,也就只有上午的時間了。”嚴格口氣平穩地解釋說。
他轉頭看了眼喬安,臉上笑意更濃,補充了一句,“不吃早餐,午餐也可以。”
喬安聽完他的話,舒了口氣,“嗯,都可以。”
嚴格終於笑出了聲,“喬安,你想什麼呢?”
“午餐吃什麼。”她真的在琢磨今天中午該吃點什麼,聽嚴格問了,便如實回答,“午餐吃什麼?”
答非所問。嚴格有些無奈,把他的安排告訴了她。
在吃的問題上,喬安基本都是由着嚴格來安排,誰讓他每次選的地方都和她心意呢。劉芸女士告訴過喬安,要是兩人能在“吃”上高度契合,那以後基本可以安穩地過一輩子了。
糉子、豆腐腦之類的鹹甜大戰,在他倆間根本不存在,這得多難得啊!
她跟魏四時就沒那麼和諧。兩人都單身時,常約着一起吃東西,魏四時是小資情調,講究色香味俱全,不光要吃的漂亮,對環境、氛圍都有要求;喬安就好養活多了,大排檔和米其林,好吃就行,來者不拒。
中午跟嚴格一起吃過飯,兩人又看了下午場的電影。喜劇片,無厘頭的言語動作□□地刺激着觀衆的神經。整場下來,喬安笑出的眼淚差點暈花了眼線。
之後嚴格送她回家,有了經驗後,兩人吻別起來就沒那麼彆扭了。只是每每嚴格想要再深入些,就會被牙關緊咬的喬安推開。
最後嚴格只能無奈地揉揉她的頭髮,帶着遺憾離開。
喬安其實心裡上是接受的,該來的總會來,只不過她的身體卻很誠實,能躲則躲。
不是應該嘴上說着“不要”,身體誠實地給對方迴應嗎?喬安鼓着嘴,心想,好像哪裡不對呀……
溫柔的嚴格,和有些霸道的嚴格,到底哪個纔是真實的他?
喬安就這麼胡思亂想着回到公寓,魏四時也已經回來了,她聽到他房間悉悉索索的聲音,疑惑地走近了,發現魏四時在收拾行李。
“你要出遠門?”喬安問。
魏四時聞聲轉過身子,回答:“不是。”
他放下手裡正在摺疊的衣服,拍拍牀邊,示意喬安過去。
“怎麼了,神神秘秘的。”難得看到魏四時這麼嚴肅,喬安挨着他坐了下來。
“好消息和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魏四時問。
喬安想了想,選了前者。
“老吳跟我求婚了。”
喬安張大了嘴巴,眼睛也瞪得圓圓的。魏四時身邊來來往往過好幾個人了,有優秀得不像話的鑽石王老五,也有青澀的學生弟弟,沒想到最後竟然被少言寡語的吳醫生拿下了。
喬安眼淚差點要奪眶而出了,她雙手抓着魏四時的胳膊,比他這個當事人還要激動,“天吶!”除了這兩個字,她腦袋裡已經沒有其他的詞彙了。
魏四時任由她抓着自己晃,頭都要暈了。他跟着笑起來,“喂,你淡定點好嗎!”
喬安仍然很興奮,“不好不好,這種事情怎麼能淡定得了啊!終於可以把你嫁出去了!”
魏四時嗤笑一聲,說:“什麼嫁不嫁的,要嫁也是老吳嫁給我。”
“哦——”喬安故意拉長了音,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好,你說什麼都是對的。”反正吳醫生不在場,他想怎麼說都可以。
“還有個壞消息,”魏四時口氣爲難地說,“喬安,我打算過兩天就搬去老吳那裡了。”
喬安的反應出乎他意料,她無所謂地聳聳肩,“都求婚了,住在一起很正常,這算什麼壞消息。”
“往後你可得自己一個人住了。”魏四時接着說。
“你不用擔心我,”喬安反倒安慰起他來,“剛畢業那會兒,咱們一起租房,既是爲了省錢,也是爲了互相有個照應。”當然,更多的是魏四時在照顧她,“你跟吳醫生在一起,又不是說以後就再也見不到面了,大家在臺裡天天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我都怕你嫌煩!”
聽完喬安的話,魏四時心裡涌上一陣暖意。自從他出櫃以來,閒言碎語聽了不知有多少,就連家人也漸漸疏離了,只有喬安,不論別人說什麼,她都在他身邊默默地支持着。
魏四時輕拍了下喬安的肩膀,欣慰地笑了笑,“也是,有嚴格在,我多少都能放心。”
喬安眼神閃躲着,說:“說得好好的,怎麼提起他了。”
“你妝都花了,我又不瞎!”魏四時笑得不行,仰倒在牀上。
喬安一驚,捂着臉,“完了完了,肯定是剛剛看電影笑得太誇張了。”這個嚴格,怎麼也不知道提醒她!
她連忙從包裡拿出隨身帶的小鏡子,對着自己的眼睛一陣端詳。還好,眼線還算持久,並沒有暈開。喬安放心地舒了口氣。
魏四時撐起手肘,扶着頭側躺起來,嘖嘖兩聲,“喲,你還能把口紅給笑沒了?”
喬安一聽,注意力轉向嘴巴,赫然發現,口紅已經糊掉了大半。不見的那部分,想也不用想,喬安也知道是去了哪兒。
“你再說,再說我就不包份子錢了!”喬安一急,威脅起魏四時。
魏四時得意地揚了揚眉,說:“沒事,嚴格給就行。”
喬安說不過他,隨手抓起牀上散落的衣物,不耐煩地扔向了魏四時,總算看不見他那張得意洋洋的臉了。
魏四時帶來的那個好消息,的確讓喬安心情大好,沖淡了她因調職事件而生出的陰鬱。晚上上班,從車上下來,她的步子都輕快了不少。
鎖上車,喬安往電梯的方向走,只聽到背後有人叫了聲“喬安”。
她轉過頭,只見宋義國正快步往她的方向走,臉上的肥肉跟着輕微抖動。
喬安禮貌性地停住了,等他走近,才問:“臺長,這麼晚了您怎麼在這兒?”
宋義國雖然是電臺的副臺長,但坊間傳聞,臺長下個月一退下來,接班人就是這個宋義國了,所以大家都識趣地改口,去了那個“副”字,直接叫他“臺長”。
“有點事處理,”宋義國說,“公告欄你應該看了吧?”
他指的應該是調職那件事。喬安點了點頭,回答:“看了。”
宋義國示意她繼續走。喬安放慢了步子,跟在宋義國的身後。
“臺裡這個人事調動確實有些不合理,你看你這麼優秀,怎麼就突然調走了呢!”
人事調動這種事,要是他宋義國不點頭,誰敢私自動手?喬安在心裡輕哼一聲,嘴上卻說:“臺領導肯定都考慮得很周全了,我服從安排。”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喬安剛站定,只見宋義國越靠越近,“其實吧,你要真不想去,也不是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