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顧忌到自己手下的看法,金兀朮碰見岳飛的時候一定會破口大罵:“你丫是不是偷營偷上癮了?真當我女真人不善夜戰麼?”
可惜金兀朮完全沒有跟岳飛碰面的機會。
當他帶着麾下的將領從帥帳裡衝出去的時候,整個金營已經炸了!
是的,在睡夢之中突然遭到突襲,尤其是在疲累不堪的時候,士兵是最容易炸營的!
這炸營之後,如果有足夠的將官出面約束,點亮足夠的火把,還是能夠逐漸控制,可正如金兀朮想罵的那樣,岳飛偷營不僅僅是偷上癮,而且還偷出經驗來了!
白衣銀盔的岳飛一馬當先,身邊左右牛皋、張懷等大將護定,穩居戰馬背上的岳飛不擎他的瀝泉神矛,而是彎弓搭箭,憑藉他出衆的眼力和夜裡百步滅蠟的箭術,轉挑那些看上去準備約束士兵的中、基層金兵將領。
兵荒馬亂又燈火不明,那些將領又豈能躲得過岳飛的百步穿楊,一個個到了閻王殿都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死在誰的手中,簡直就是無比的冤枉!
至於說三百多的背嵬軍,則是這場偷營夜戰的主力!這些裝備精良戰鬥力彪悍的虎狼之士,遠弓近矛貼身刀,放佛一個二個身上都長出八隻胳膊似的,硬生生在騷亂的金兵陣中殺出一條坦途,讓跟在他們後面的步卒也能分到一杯羹!
殺入金營中後,岳飛並沒有死死盯着金兀朮所在的帥帳,而是指揮着兵馬,哪裡金兵多就往哪裡殺,哪裡的帳篷多火把就往哪裡丟!
這不足三千之數的岳家軍,當真是殺的金兀朮哭爹喊娘,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啊!
“撤!撤退!”
金兀朮不是個戰場上的新丁,他深知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的道理。眼前騷亂的金營早已經失去了重新組織起來的可能,唯一的法子就是撤退,主力撤退,能夠帶走的人帶走,剩下的那些兵馬就只有留給岳飛殺了,等到岳飛他們殺的累了,自然也就不會追了!
或者這樣的決定有些殘忍,但戰爭本就是一件殘忍的事情!
真正要說殘忍,反而是每每異族入侵中原的時候,給漢人的貧民老百姓帶去的沉重傷害,那才叫殘忍!
一夜鏖戰,明明勝利在望,不,應該說勝利從開始就已經被岳飛鎖定,可岳飛臉上始終還是沒有半點笑容——因爲金兀朮又跑了!
這個狡詐的金國四太子,對於危險的直覺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如此的混戰他仍舊能夠全身而退,讓岳飛不由得扼腕嘆息!
“大哥,殺的真痛快!”
半截黑塔似的牛皋拎着馬繮來到岳飛身邊,這廝像是一臺用不知疲倦的馬馬達,雖說功率在岳家軍中不算大,但勝在省油,連續運轉一個通宵也沒有半點疲不能興的模樣。
滿身都是血污,牛皋這黑大漢用的兵刃當真是不講究,一鐗下去,打在身上那是皮開肉綻筋骨分離,敲腦袋上那就是分崩離析五彩繽紛,也難怪此時他身上的鎧甲根本看不出本色,跟岳飛相比判若雲泥!
“你就知道痛快,走了金兀朮,這仗還有的打!”
岳飛心中雖不痛快,但也不會將氣撒到麾下將士身上,畢竟是一場勝仗,只是留下遺憾罷了!
“管他金母豬幹啥,只要大哥帶着我們,終有一天能夠拿下這豬頭,到時候哥哥你大擺三天流水席,某要喝個不醉不歸纔是。”對於牛皋來說,軍中禁酒,那是他最不待見的一條軍規,若是能夠喝他個五分七分醉,牛皋覺得別說是金母豬,就算是金牛來了,他都能輕鬆拿下!
“金兀朮帶人朝着韓元帥那邊去了,希望韓元帥能夠拿下吧!唉,若是我帳下能多幾個高寵那樣的猛人,哪愁這些呢,罷了,收兵!”
岳飛率領率領的隊伍縱然是生猛,但能打到現在全憑是一口氣在撐着,畢竟人不是鐵打的,那口氣撐的住一時也撐不住一世,見好就收纔是王道。
岳飛將金兀朮攆的像是一條喪家犬時,劉涗也累的如同一條老狗!
雖說板車比起斗車來要好用的多,不僅可以推,也可以拉,但這個縴夫,卻不是誰都能吃得消的。
爲了早日趕到高家莊,劉涗接連兩天都全力以赴的趕路,累了自己不說,就連楊再興這個堅強的孩子,都也是吃不消,整個人都沒了精神頭。
當然,在劉涗看來這也是對小孩子的一種鍛鍊,不僅僅鍛鍊了身體,同時也磨練了意志。
高玉娘開口勸說,讓劉涗不要這般趕,反正她已經打心眼裡放棄了治癒的希望,還不如慢慢走,終有一天能夠到高家莊。
可惜高玉孃的話對劉涗無效,在劉涗看來,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希望,那都應該去嘗試一下。人如果意志上了首先放棄了,那就真沒有成功的可能。
然而最終劉涗還是不得不休息下來。
這不是高玉孃的話發揮了作用,也不是因爲楊再興的可憐,而是老天爺在幫忙,下起了大雨。
“這雨,不知道啥時候纔會停啊!”
五六月的雨總是很難說的,站在洞口望着天空不斷灑下的黃豆大小的雨滴,那雨水撞擊在板車的車棚上,噼裡啪啦作響的同時,飛濺起來的水珠子還能隨風飄到劉涗的臉上。
花臉。
今天睡醒後,洞裡的篝火熄了,爲了引火,劉涗弄到一臉炭黑,還沒閒工夫去洗洗。
“管他呢,你看小再興,他睡的有多香。”不知道是情緒還是因爲劉涗給的抗生素實在是有效,即便是在這種潮溼的天氣之下,高玉孃的腿上也沒有出現任何惡化的跡象,甚至於劉涗已經很少看見皺眉忍疼。
“興許是有些麻木了吧。”
劉涗心中是這般認爲,而他也知道,高玉娘麻木的,不僅僅是傷痛,還有對生活的無望,以及對男女之間的那一層關係。
這幾天雖說是在趕路,但吃喝拉撒這些需求只要是活人就不可能斷絕,哪怕劉涗已經感覺高玉娘是在可以控制飲水和進食以免麻煩,但還是有很多次這般尷尬的時刻。
每每到那個時候,高玉娘總會鬧個面紅耳赤,許久不跟劉涗說話,就連眼神都會盡量的挪開,不交匯。
但就在剛纔,當劉涗抱着高玉娘方便之後,高玉娘卻明顯輕鬆了很多,像是心中的一大塊包袱已經放下似地。對於高玉孃的這種轉變,劉涗心中有些不明白,可又不好直接開口詢問、
“劉涗啊,你也該休息兩天了,你看看的你肩膀。”
“肩膀?”說到這個時,劉涗才突然感覺肩膀確實有些疼!那是拉板車被藤條勒出來的傷痕,而就在剛纔,當劉涗正面抱着高玉孃的時候,她曾經用手輕輕的撫摸過。
被劉涗摟在懷中,低頭就看見光溜溜的黝黑肩膀上,那暗紅色的勒痕,而那傷痕都是因爲自己,試問高玉娘又如何不心軟?換成是任何一個女子,在生命當中遇見一個像劉涗這般不離不棄的年輕男子,又如何不動心?
如果說過去高玉娘對劉涗僅僅是因爲被事實所逼迫,那麼現在她是真被劉涗的行爲所感動,哪怕劉涗自己並不是因爲感情的衝動纔會有這樣的舉動。
“倒是有些傷,不過不礙事,只要不化膿發炎,幾天的功夫也就好了!”
摸了摸傷口,有些辣絲絲的感覺。以劉涗的神經大條程度來說,這樣的傷口確實無法讓他上心,他發愁的只是這老天,若是繼續下下去,那板車的頂棚指不定就徹底毀了。
“坐下來休息,放鬆,你的‘服氣決’這兩天怕是沒有進步吧?”見無法說動劉涗,高玉娘很明智的換了個話題,她是個不善表達自己的女人,跟這個時代的普通女子不同,她不認爲自己在男人面前就是個天生的弱者,如果是的話,她也不會喬裝改扮替兄上沙場了。
“是沒有進步,玉娘,你的意思是說我太着急了?”說起這個,劉涗還真就是轉了身,他走到高玉娘身邊坐下,看了看高玉孃的雙腿,確定沒有變化後坐下問道。
“欲速則不達,這個道理劉涗你該懂吧?‘服氣決’這門功法其實來自道家,而道家的功夫,往往強調的是平心靜氣,你的心氣不平靜,又如何能夠修煉道家功法呢?”
說起武功方面的事兒,高玉娘總會頭頭是道。雖說高玉娘總在劉涗面前謙虛,說她不過剛剛入門而已,然而通過這幾天的交流後,劉涗覺得高玉娘太謙虛了——他這個後世特種兵之中的精銳,只用雙手跟高玉娘切磋,盡然佔不到半點便宜!
這還是剛剛入門?那真正的高手是啥樣子,劉涗簡直不敢想象。
“劉涗,你說將來火器會代替冷兵器,而我們這些習武之人再不能發揮作用,可是真的?”
閒暇的時候,劉涗也會跟高玉娘和楊再說吹一些牛,只不過他將後世改成海外,而說的那些東西,總是令兩人神往!
什麼可以在天上飛的鐵鳥,可以在水中前進的銅魚,取人性命於數裡之外的火槍,還有可以殺死一個百人方隊的炮彈。
炮彈這玩意兒高寵其實聽說過,宋朝的正規軍裡就有專門的炮兵,只不過傳說中的威力也遠遠沒有高寵說的那麼誇張。
“不能說是沒有用,但肯定是沒有現在這般重要了!”劉涗笑了笑,“這些事情今後我再慢慢說給你聽,先去弄點吃的,填一填五臟府!”
劉涗剛要起身去板車上割幾塊狼肉乾出來炙烤,原本一直睡在楊再興身邊的小玉,卻突然躍了起來,化作道白光,衝向山洞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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