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撫琴·舞劍
劍眉下的那雙眼睛緩緩睜開,玉傾之將手收回,輕聲道:“可是擾到你了?”
看着玉傾之微蹙的眉心,南宮煦夜眉眼攜笑,“沒有。”
玉傾之越過他的身子看了看墨青色牀幃,外面的光線十分明亮,“恐怕再過半個時辰就能用午膳了。”
南宮煦夜摟着他的手用力,將他的身子攬了過去,將下巴點在他的額頭上,“那就再陪我睡會,等會就直接起牀用膳。”
玉傾之的手搭上他的腰際,微微閉目。
“傾之……”
“嗯?”
“真好。”似感嘆。
玉傾之勾了勾脣角,心知他說的意思,嘴上卻說:“今日外面的天氣確實挺好。”
南宮煦夜無聲地笑了。真好,又能繼續這樣擁着他,又能繼續這樣喚他的名字。他南宮煦夜想要的,也不過是一份與所愛之人安之若素的平靜。即便,平靜的背後是平凡也好。
曾今獨來獨去,即便再大的波折他都能迎風而上。但是現在不同了,心中有了牽掛,便只想要一份平靜。
王爺和王妃第一次睡到這個時辰。兩個負責起居的丫鬟不曉得昨夜南宮煦夜四更將近五更纔回來。便以爲,昨夜王爺和王妃房事太過了,所以今日才起的這麼晚。兩個丫鬟送洗漱的熱水進來時,不經意看一眼王爺和王妃,便覺得一陣臉紅心跳。
宮裡頭,一大早皇帝便命人將太監總管拖到宮門口重大了五十大板。理由也十分簡單,不過這太監總管也十分冤枉。那五十大板打在他身上,就等於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畢竟,那個假太監也不是他放任的,而是皇后從宮外直接帶進來的。
而當日下午,後宮之中便傳出了宋貴人有孕的喜訊。宮中上上下下也沒多歡喜,宮女們面面相覷,心照不宣。
是龍種就是喜事,若不是龍種,那便準備好喪事。
連宋貴人自己都有些擔心會不會因爲皇后私通懷孕一事兒殃及池魚,生怕皇帝趕過來寢宮之後,便給了他一巴掌。
不過,這皇帝再怎麼暴戾,他這一段日子專寵宋貴人,如今有了喜脈,即便心中還在記恨魏皇后,也分得清是非。
連續多日只見龍顏大怒,如今,總算看見了皇帝臉上開懷的笑。宮女們之前的猜忌也都煙消雲散。
過了中秋,一場秋雨過後,天氣便愈加涼快。
熙陽王府聽雨樓前的一池荷葉再不見昔日的苒苒之態,秋風拂過,也只徒留了一片的殘荷敗葉,如今,連那殘荷敗葉也難尋得一片。
王府中長廊盡頭的耳房,曾經不過是一間引不起注意的閒置空房,如今卻是這王府之中,最爲受府中兩位主子青睞的地方。
不過十幾平米的耳房,也有有意閒適的名字。門楣上黑底金字,用草體寫着:聚雅閣。文人書生皆以琴棋書畫爲雅,而此處琴棋書畫樣樣齊備,倒也稱得上聚雅。
聚雅閣中臨着窗而設的榻上,隔着一張擺了棋盤的矮几對坐兩人,一人一襲白衣如雪,另一人一身紫衣華貴。
白衣男子捻在手中的棋子落在不滿黑白棋子的棋盤後,對坐的紫衣男子便勾了勾脣,擡眸看着對坐的人,“這一局是王爺贏了。”
南宮煦夜和玉傾之下了無數次圍棋,這是第一次贏。今日還事先約定了,連續下三局,勝兩局者便贏。若是南宮煦夜贏了,玉傾之便要爲他撫琴。而若是玉傾之贏了,南宮煦夜便要爲他舞劍。
只是,南宮煦夜贏了卻還皺起眉頭。
“王爺贏了怎的不見一絲喜色?”玉傾之見狀問。
“你讓了我。”玉傾之的棋藝精湛,他今日本就做好了連輸的準備,但是方纔下了第一局,玉傾之贏了,而這第二局,明顯便是玉傾之讓了他。
玉傾之不以爲然,“是王爺的棋藝進步罷了。”
說起棋藝進步,南宮煦夜倒想起了前些日與歐陽珏下棋的時候。南宮煦夜連贏歐陽珏五局,害得歐陽珏士氣低落再無心思繼續下去。
與南宮煦夜相識這麼久,對弈早已不是一次兩次,竟然第一次五局連輸。歐陽珏連輸了五局後便眉心發黑,“王爺的棋藝進步的這般快,可是有什麼高人指點?”
南宮煦夜當時十分謙虛地點頭,臉上幾分笑,“確實是有高人指點。”
方纔南宮煦夜贏了確實是玉傾之讓了他,不然連贏了兩局,那註定就是他贏,那第三局便用不着下了。
玉傾之將棋子收入棋甕中,用手捻起一顆磨得十分圓潤的白棋在食指和拇指間摩挲,“還剩下最後一局,王爺可要專心了。”
南宮煦夜笑了笑,“有你這樣的對手,若我再不專心,那輸贏便是半盞茶的功夫了。”
話音剛落,南宮煦夜便捻起了一顆黑子落在空曠的棋盤中。
玉傾之手中的白子也緊隨其後落下。
如此一盞茶功夫過後,棋盤上便落滿了黑白棋子,黑子白子勢均力敵,輸贏還看不出什麼。
玉傾之捻着白子,看着對面對着棋盤思忖的南宮煦夜,“王爺可想好了要練哪一套劍法?”
南宮煦夜落下了手中的黑子,對上玉傾之看過來的目光,不答反問,“那傾之可想好了要撫哪一曲?”
玉傾之勾了勾脣角,“近些日看了些江南一帶的曲譜,倒是十分偏愛其中幾曲。”
南宮煦夜視線落在棋盤,不敢掉以輕心,手中捻着的黑子落下,隨後道:“正巧,最近新學了幾套劍法,聽聞也是江南一帶流傳的。”
“哦?”玉傾之眉眼攜笑,“江南的曲配上江南的劍法……”
“必定天下無雙。”南宮煦夜默契地接着玉傾之的話。
兩人目光交匯處,便心照不宣。
不出所料,最後一局是平局,沒有誰輸誰贏。最後,玉傾之撫琴,南宮煦夜舞劍。
琴配上劍,倒也是十分風雅的一件事。
宇嶽和仙歌在長廊後的柱子看着那邊舞劍的白衣男子,離白衣男子不遠處的亭中,坐着一名着華貴紫衣的男子,修長白皙的食指在琴絃上撥動,不緊不慢不疾不徐。偶爾擡眼看着亭外舞劍的白衣男子,脣邊的淺笑便緩緩淡開。
仙歌在宇嶽旁邊說:“王爺今日練劍爲何不讓你陪練?”
宇嶽用怒了努下巴,示意仙歌看亭子裡的人,“王爺有人陪着。”
仙歌見他一副失寵的摸樣便道:“怎麼,王爺不找你練劍,你心裡不自在?”
“不是。”宇嶽一臉泰然,眼睛直直看着那邊撫琴和舞劍的兩人,“我心中替他們高興。”
仙歌不屑地看一眼玉傾之,“有什麼好高興的?”
“你不覺着最近王爺和王妃的距離近了些麼。”說到這個話題,觀察力極好的宇嶽作了總結,“以前他們除了用膳和就寢,也沒怎麼在一起,但是最近,王爺辦好了公務,便會去聽雨樓聽王妃撫琴,或是去王妃的書房與他談論詩詞歌賦,又或者是去聚雅閣對弈飲酒……”
聽宇嶽說了一大堆,仙歌便抱着雙臂道:“你這個貼身侍衛倒是十分守職,連主子一舉一動都摸得清清楚楚。”
宇嶽心知他是調侃,便也回了一句,“過獎。”
後宮之中整日吃齋唸佛的太后要見素未謀面的熙陽王妃。
這是南宮煦夜前幾日去祺寧宮請安的時候,太后主動提出的。南宮煦夜始終是他的親生兒子,兒子娶親半年,自己作爲婆婆連兒媳婦都沒見着,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南宮煦夜不知該喜還是該愁,喜的自然就是自己的孃親終於肯見見自己的王妃,愁的是太后原本便不贊同他娶一名男子,直至後面勉強承認卻也沒有完全贊同。
現下太后說要見熙陽王妃,不知懷的又是什麼心思。心中只希望她是誠心誠意想要見見玉傾之纔是。
南宮煦夜也沒推辭,便答應了太后過些日子就將玉傾之帶進宮。
那一日正好是和太后約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