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克斯,前方的甬道斷裂了。”
大約深入到兩百米的地方,就無法前進了,坍塌的通道前方乃是黑暗的深坑絕壁,他們總不能跳下去吧。
教主驚叫着跑掉後,小隊裡最有資歷的便是艾利克斯了。
他看起來有些陰冷,是一名祭司,掌握着超凡的知識,可以召喚驅使地底深處的一些異形種族。
很快,他召喚出一隻迷失者,它們看起來像是人類,但身上長滿了眼睛,可以在黑暗中行動,並違背地心引力攀爬巖壁。
“無盡徘徊於迷宮中的迷失者,請帶我們去……”艾利克斯還沒說完。
“啊啊啊!”那被召喚而來的迷失者就驚聲尖叫地衝來,撞飛兩名信徒,瘋癲地爬走了。
一會兒在牆壁上攀爬,一會兒又倒懸於頂上,倒着爬。
上上下下,左右左右,跟無頭蒼蠅似得跑遠,彷彿待在哪裡都難以忍受,周圍地一切都恐怖至極一樣。
“……”衆人當即傻眼了,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連艾霍特的僕從都瘋了?
作爲艾霍特崇拜教團的狂熱者們,他們不會退縮,哪怕他們下去也無濟於事,或者也瘋狂致死,也不可以不去。
沒事的時候狂信,有事的時候退縮,那是僞信徒。
在場的沒有一個是僞信徒,他們甚至到現在還覺得,這一切是艾霍特發怒了。
“或許,我們可以召喚撒託古亞大人的僕從,它們居於更底層的黑暗深處。”
“艾利克斯你應該會的吧?我記得你曾經跟着教主,遭遇過不定形的菌絲。”
面對大家的詢問,艾利克斯說道:“我確實知道怎麼召喚那些不定形的怪物,但是它們是撒託古亞的僕從,我們必須提供祭品,至少兩個人。”
剛說完,大家就看向了癱倒在地上的兩名信徒。
這兩人被剛纔的瘋癲的迷失者撞到,直接斷了肋骨,狂吐了兩口血,此刻已經不能正常地行走了。
兩個信徒見狀急忙大喊道:“不要!我不要做那些怪物的祭品!”
“我可是要獻身於偉大的迷宮之神艾霍特的男人!”
但不管他們怎麼叫喊,儀式已經開始了。
在艾利克斯陰冷地呼喚中,一堆不定形的菌絲從牆壁中滲透出來,覆蓋了整個甬道,展現出抽象扭動的怪異形體。
大家急忙將叫喊的兩人扔過去,看着他們絕望地被吞噬,消失在一片突然展開的黑暗中。
隨後,這些不定形的菌絲,裹挾着剩下七人,直接從黑暗深坑邊緣滾了下去。
這些菌絲抽象地扭動着,每一秒都是不同的狀態,有時甚至會形成怪異的野獸,有時又會彷彿拔絲般的人形剪影。
大約十幾分鍾後,他們被摔落到一堆亂石上。
有人發出怒吼道:“還有人呢?爲什麼我們只剩下四個人了?撒託古亞的僕從就是如此的令人作嘔嗎?”
原來那堆不定形的菌絲,在搬運他們的過程中,竟然又吞沒了三個人。
九個人下深坑,獻祭兩個,又被黑死三個,竟是一下子少了過半!
如果不是到了底下,他感覺自己就是下一個。
艾利克斯驚駭地看着同伴,想阻止他犯傻,但已經晚了。
那個怒吼的信徒,已經被菌絲拉扯,拖進了再次展開的黑暗中,在那黑幕的另一頭,彷彿有一個蟾蜍般的輪廓張大了嘴巴,等待着食物掉落。
“……”衆人畏懼地看着菌絲,不敢再說話。
至此,他們只剩下三個人……
並且,麻煩貌似並沒有被平息,因爲黑暗之幕並沒有被收回。
艾利克斯大喊道:“快跑!”
剩下兩人毫不猶豫地跟着艾利克斯狂奔,而身後,剛剛還幫他們下來的不定形菌絲,猶如躁動的交流電弧,抽搐地追擊他們。
亂石嶙峋中搏命狂奔,火把早已經沒了,他們藉助手電筒微弱的光柱,闖入了一個洞穴。
然而剛進去,就發現,這條洞**部也塌陷了,他們慘叫着墜落,沿着坡道一路下滑。
手上、身上、臉上都沾滿了詭異的孢子,這些孢子像是被抽乾了什麼,癱軟在地上或石壁上。
與此同時,一陣陣驚悚怪異的尖叫聲從底下傳來。
“是主的呼喚!”
“主真的暴走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艾利克斯頓時驚喜。
可緊接着,就聽出了其中歇斯底里的瘋狂和慘厲。
三人不顧自己摔得頭破血流,跌跌撞撞地朝着聲音源頭奔去。
一路上,他們看到許多抽癟的孢子,或是膠質般的生物組織。
“這些,可都是主的身體啊!”
“主到底因爲什麼,如此的作踐自己……”
“不!不要用你們愚蠢的思想,去揣摩主的意志,主定然正在做一件偉大的事。”
艾利克斯一邊喊着,一邊帶着僅剩的兩人,終於衝進了一處開闊的地帶。
在那裡,百米的巨大球狀生物,以怪異的樣子趴在地上。
身體癟癟的,而曾經支撐它的龐大形體的細小長肢也被拔下來了,紮成一捆放在一旁,還在不斷地抽搐蠕動。
這龐然大物,猶如放了氣的皮囊,雖然並沒有絲毫萎靡的感覺,依舊精力旺盛地想要飛走。但是每當它這麼做,周圍就會冒出藍白色的極光網羅,將其強勢彈回。
三人認出來,這赫然就是艾霍特!
“主!”艾利克斯驚駭地看着艾霍特,已經被壓榨成薄薄一片了。
但艾霍特並不在意身體被摧殘成何樣,這對它沒意義。
它正激烈地嚎叫着,發出難以形容的怪異嘯聲。
不知道它到底爲什麼這麼慘烈地叫,彷彿某種噩夢般的東西一直在折磨它,在其心中揮之不去。
“那是誰!”
突然,三人發現,在艾霍特龐大身軀的背後,有一個藍白色的人影。
他手探入艾霍特的體內,似乎在感受着什麼。
同時另一隻手,拔下了艾霍特一隻眼球。
“嘟!”這眼球被拔下來,不顧眼球狂顫,流露出驚駭至極的恐懼目光。藍白人影就隨手將其塞入了身後的一個網中。
網也是藍白色的,裡面赫然塞滿了眼球,密密麻麻足有三千多個。
三人驚駭莫名,眼前的場景給他們一種世界觀塌陷的感覺,讓他們感覺自己在做夢。
他們看得出來,那是另一名無可名狀的存在。
艾霍特每次看到藍白色的光亮,或是看到那人影,都會發出歇斯底里的慘叫。
藍白色的身軀給予衆人無與倫比的戰慄,讓他們不顧一切地想要逃離這裡。
可就在這時,背後一路追趕來的不定形菌絲攔住了去路。
黑暗大幕迎面涌來。
“咦?撒託古亞?”藍白人影的聲音迴盪在所有人,以及不定形菌絲和黑幕那頭的蟾蜍身影心中。
霎時間,不定形菌絲瘋了,它本就抽搐的菌絲,更加癲狂地揮舞起來。
似乎想鑽回黑幕之中,但緊接着,菌絲又停滯住了,似乎黑幕也是某種極恐怖的事物,頓時嚇得它們遺棄了這條回去的路。
艾利克斯三人不明所以,直感覺這裡隨便一個存在,都能碾死他們。
他們躲在牆角,瑟瑟發抖。
崇拜的艾霍特,被困在藍白牢籠中,眼珠子都被拔了三千多個。
追殺他們的菌絲,嚇得連回家都不敢,整個形體已經扭曲到了極限。
這一切,他們完全無法理解。
接着,那藍白人影突兀地出現在菌絲旁,伸手輕點菌絲。
頓時這些不定形的菌絲停止了扭動,被強行捏塑成了一根白色的繩子。
艾利克斯不可置信地低吼道:“他殺死了撒託古亞的僕從!”
不定形的菌絲一旦被定形,那它就死了。
“我明白了,這是偉大存在們的戰爭,而我們的主……”
三人看向嚎叫的艾霍特,不禁沉默。他們不敢去解釋艾霍特現在的狀況,只能用‘我們愚蠢的智慧不要去揣摩主的想法’來給自己解釋。
“轟!”
突然,那根由菌絲定形的繩子,從黑幕那一頭,拴着一隻山一般大的巨大蟾蜍狀怪物。
臃腫的身軀,被藍白人影一下子拉到了這頭。
艾利克斯當然認識這就是撒託古亞,也是個偉大存在,無論是什麼,都可以吃,任何怪物進了它的嘴巴,都不可能再出來。
但長期處於神聖的懶惰中,張嘴時,就是等待僕從送食物,閉嘴時,就是它吃飽了什麼也不想幹的時候。
除了這兩件事,撒託古亞什麼都懶得做,已經蹲坐在地底黑暗地帶不知道多少年了。
“慶幸吧,慶幸我們是偉大的艾霍特的祭司,否則人類的我們,根本不可能直視這位存在。”艾利克斯說道。
然而另一名信徒說道:“奇怪,那爲什麼迷失者、菌絲都瘋了?”
艾利克斯也覺得很奇怪,在他們這類追隨舊日支配者的羣體中,是不會受到神祇們自帶的無可名狀信息量的衝擊。
除非所直視的存在,體內的超認知信息量高於他們所信奉的神。
艾利克斯顫慄地看着藍白人影,一開始看到菌絲都被嚇瘋後,還以爲這是一位高於撒託古亞的神。
但問題也來了,他們信奉的艾霍特是和撒託古亞同等的存在,菌絲都瘋了,他們也該瘋掉纔對。
爲什麼他們沒事?
“總不可能我們被藍白人影保護了吧?不存在的!從未有過的事情!”
舊日支配者們從來沒有善惡觀,它們遵循着各自的意志,實現着各自不同的存在意義。
這一點他們心知肚明,就算是他們所信奉的艾霍特,有需要時也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他們,甚至折磨他們。
從遠古至今,就沒有過對人類抱有善意的神。
然而更加想不通的事情,緊接着就發生了。
一個聲音由藍白人影迴盪出來,一邊令撒託古亞睜開十幾顆恐懼的眼睛,一邊鑽進三人的心中。
“人類,離遠點。”
在這聲音下,撒託古亞突然從神聖的懶惰中驚醒,發出古怪的吼聲:“膜膜膜!”
它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激動和恐懼。
撒託古亞凝視着藍白人影,就像是凝視着一個恐怖的陰影,它千古不變的慵懶狀態,被瞬間扭曲。
與此同時,艾利克斯三人,更是猶如受到了驚嚇般跳起來。
這並非受到了攻擊,而是單純地被藍白人影這句話嚇慘了。
他們竟然被提醒了,被注意了,甚至某種意義上,被關心了。
“不可能的!我們可是人類啊!我憑什麼被關注?”
“它一個指頭點死了不定形菌絲,卻提醒我們走遠點?難道它是偉大的艾霍特的兄弟?”艾利克斯看向還在瘋狂衝擊藍白牢籠的主子,有點思維錯亂。心想莫非這是兄弟神之間的遊戲?
但是不可能,就算是艾霍特也不會說這種話。
艾利克斯沒有被別的嚇到,卻被這一句話給嚇得想死了。
實在是太荒謬和不可置信了。
“我不信!一定有什麼深意,它難道要對我們做出比死亡更恐怖的折磨……和玩弄嗎?”
“它到底是什麼神?欺騙之神?玩弄之神?”
艾利克斯看着被同樣嚇得發狂的撒託古亞,他心中突然冒出個大膽想法。
“專門驚嚇神的……神?對越弱的,反而越友好?”
……
p.s: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