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妮子漫步走進房裡,四下瞧了瞧,只見房裡陳設簡陋,卻收拾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在裡面楊踏山的牀上坐下,摸了摸墊褥,說道:“楊兄弟,你這牀夏天還成,到了冬天可怎麼辦?恐怕還得壘個土炕才中,要不然可要凍死了,慶陽冬天冷着呢。”
楊踏山笑道:“反正還早,我想多掙點錢,自己買個房子,那時候再好好置辦。”
“哦,好啊,慶陽一個帶院子的套間磚瓦房,要三十來兩,土坯房子呢便宜一些,二十來兩就差不多了,倒也不算貴,至於木頭房,雖然便宜,十來兩就行了,但俺勸兄弟還是不要買,木頭房夏天熱得賽蒸籠,冬天又冷得跟冰窟窿似的,簡直活受罪。”
楊踏山一聽頭都大了,土坯房都要二十兩?現在自己只有二兩,纔夠十分之一,每天打工掙的錢,也就剛好夠吃飯和交房租的。要想攢夠二十兩,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田妮子當然知道楊踏山的境況,嘆息了一聲,說道:“楊兄弟,你這整天到處打工,有活沒活到處跑,這也不是個辦法,還是得找個長遠的事做才中啊。
楊踏山苦笑,自己何曾不想找個長遠的活呢,可上哪找去。
田妮子想了想,說道:“俺和你說過,俺有個表兄在慶陽知府衙門裡當差,俺本來想讓他幫你在衙門裡找個差事,當個皁隸或者捕快啥的,尤其是你一身武藝,當捕快最適合了,只是,嫂子怕你嫌棄衙門的活低賤,所以一直不好開口……”
衙門裡的活,指的就是三班衙役,即值堂役的皁班,司緝捕的快班,做力差的壯班,廣義上還包括民壯、弓兵、糧差、門子、禁子、仵作、廚夫、傘扇轎伕等,在古代屬於賤民,不是生活所迫,一般是不會輕易從事這個行業的。不過,其中的一些行業比如皁班、快班(捕手和快手,通稱捕快),因爲有些職權,能搞些合法的敲詐勒索的行當,所以也不是想進就能進的。
楊踏山當然知道一旦幹了衙門衙役這一行,那就歸於賤民了,不過,自己這東跑西跑賣苦力,卻也光彩不到哪裡去,這十多天來,自己辛辛苦苦,累死累活,賺了不到一百文,扣除房租和生活費,只剩下十多文了
。照這樣下去,別說賺錢買房子,養家餬口都成問題。
至於賤民不能考科舉,自己想想也沒那能耐。但想到這兩天看見瘦猴捕快他們來錢比較快,而且這些錢好像都是些規矩,如果自己幹了這一行,這掙錢買房子也就有些希望了。說道:“東家嫂子,如果有這門路,我倒也不嫌棄,只是,我聽衙門裡的人說,要進六扇門,要花些錢走門路……”
田妮子一聽楊踏山動了心思,滿心喜悅站起來,團扇給他扇了兩扇,笑盈盈道:“那是對外人,你是俺自家兄弟,幫了俺家那麼大一個忙,俺一直尋思着也幫你一個忙才中,既然你不嫌棄衙門的活,那就太好了,別的事你就甭管了,俺幫你走門子,俺這就去找俺兄弟去,給你謀個捕快職位,你就等着嫂子的消息吧!”
“多謝東家嫂子!”
“你啊……!”田妮子疼愛地用團扇打了他一下,“俺先走了,一有消息就來告訴你!”說罷,搖着團扇帶着小丫鬟走了。
既然要等田妮子的消息,楊踏山也就懶得去找活幹了,生怕到時候他們找不到自己耽誤了事情。
屋裡悶熱,楊踏山在門口板凳上坐下,杏兒給他到了一杯茶。拿了一把蒲扇,在一旁坐下,給楊踏山扇着。
楊踏山還是有些猶豫進不進六扇門,便問杏兒道:“你說,少爺我去當捕快好不好?”
杏兒知道一旦歸入賤民,那可是影響子孫三代的事情,這麼大的事情,她可不敢影響楊踏山的判斷,但少爺既然問了,總是不能迴避的。一邊扇着扇子,一邊道:“不管少爺幹甚麼,杏兒都跟着少爺。”
楊踏山笑着擰了擰杏兒的臉蛋:“你倒狡猾,不肯擔責任!”
杏兒嘻嘻一笑:“杏兒只是覺得,少爺是個有主意的人,所以杏兒不敢亂說。”
“有主意倒不敢說,只是,我發現我比較擅長偵破案件,我還有一箱專門用來偵破案件的寶貝,如果放着不用,而整天去扛苦力打工,是不是有點捨本逐末呢?”
“是啊!那天在飯莊,少爺偵破那個監守自盜案件,真的很精彩啊,少爺這麼好的本事,真要幹捕快,光破案的賞錢就能拿不少呢!”
“哈哈,你還是覺得本少爺可以幹這捕快,對不?到底說出了你的真實想法。”
杏兒臉一紅,低下了頭。
楊踏山笑道:“我知道你是窮怕了,我也是窮怕了。咱們現在缺的就是錢,要賺錢餬口,賺錢買房子買地過曰子,要是靠做苦力打短工,能餬口都不錯了,其他的想都別想。我不希望你跟着我過苦曰子,我自己也不願意過苦曰子,所以,不論是爲了發揮自己所學,還是爲了多掙點錢過好曰子,我決定了,只要有門路,就當捕快去!”
杏兒聽楊踏山拿定了主意,也很高興。
楊踏山從杏兒手裡拿過蒲扇自己扇着,說道:“你接着納鞋墊吧,我等着穿呢。”
杏兒點點頭,拿起鞋墊接着飛針走線納了起來。楊踏山一邊給兩人扇着扇子,一邊和她說着閒話。
這時,忽聽到有腳步聲傳來,隨即聽到房東的聲音說道:“官爺這邊走,他們就住在這棟房子裡。”
楊踏山一轉臉,看見房東領了兩個人過來,卻正是瘦猴捕快兔牙捕快,兩人一見楊踏山,都是滿臉堆笑,拱手施禮
。
楊踏山有些意外,站起身拱手還禮,笑道:“真是稀客,什麼風把兩位官爺送來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們特來請小兄弟幫忙來了!你這地好難找,我們問了味香飯莊掌櫃,又跑到這裡問里長,挨着找房東問,這才問到你這裡來。”瘦猴轉身謝過房東之後,房東走了。
楊踏山更是意外,兩個捕快費這麼大勁來找自己,肯定有什麼緊要事情,忙說道:“兩位請坐!屋裡悶熱,就在門口坐吧!”
杏兒趕緊放下鞋墊,跑到屋裡拿了兩根凳子放在門口,又倒了兩杯茶給兩位捕快。
兩人坐下之後,瘦猴先是左右瞧了瞧,這才說道:“小兄弟,你住這地方也太簡陋了點。”
楊踏山笑了笑:“有什麼辦法呢,咱們賣苦力扛活的,能找個地方住就很不錯了。還有什麼能力挑三揀四的呢。”
瘦猴笑道:“小兄弟太過謙了,你一身武藝,給人家扛活,放着那麼多生財之路不走,偏偏去扛活,豈不是……這個……太浪費兄弟這身好本事了嗎?兄弟有沒有考慮乾點輕鬆又來財容易的活呢?”
“嘿嘿,扛活雖然辛苦,卻過得心裡踏實,我可不想去幹那些沒本錢的買賣。”
“小兄弟誤會了,”瘦猴忙陪笑道,“我的意思是,兄弟破案如神,怎麼不用用這本事,那還不比你扛活來財快啊,還能伸張正義,出暴安良。”
楊踏山心中一動,問到:“官爺,您這話,在下有些聽不太懂,不知能否直言呢?”
瘦猴說道:“那好,咱們快人快語,我們今天來找小兄弟,是想請小兄弟幫個忙。”
“幫什麼忙?”
瘦猴看了看旁邊的兔牙捕快,這才低聲道:“都是自己人,又要求兄弟幫忙,我就不瞞着兄弟了。是這樣的,我們慶陽府韓知府韓大老爺的……官印丟了……”
啊?楊踏山低呼了一聲,他當然知道官印丟了意味着什麼,輕則丟官罷職,重則緝拿問罪。
這可是大事,這兩人肯定是搞不定,來求自己來了。這可是個好機會,先端端架子看看行市,再決定價錢,不能白幫忙。
楊踏山沒有說話,微笑着靜等他們說。
瘦猴望了楊踏山一眼,苦笑了一聲:“就是前天的事情,老爺定了三天比限,明天就到期了,到期找不回官印,我們可要被大老爺重重責罰的。這兩天我們想盡了辦法,也沒半點頭緒,實在沒轍了,想起小兄弟你破案很有一手,特來想請你幫幫忙。救我們一救。”
楊踏山淡淡一笑:“官爺言重了,我哪會破什麼案子,那天也就是歪打正着,瞎貓碰到死耗子罷了。”
“兄弟太過謙了。你破那案子可全憑的是真本事,那可不是碰上的,這一點我們還是能看出來的。兄弟你放心,只要你幫我們破了這案子,把知府大老爺的官印找回來,我們一定重金酬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