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野送走了裴文聰,拿了個臉盆去淋浴間沖澡。
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就沒睡,今天折騰了一天,酒桌上又是杯戰羣雄,就算是身體再好,也該到了關燈休息的時候了。
不過在他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卻隱隱聽見隔壁屋裡兩個姑姑在說閒話。
大姑李明月神神秘秘的對妹妹說道:“欸,你說小野那個對象是真散了吧?今天小悅結婚,文家人一個都沒露面。”
小姑李明香道:“大姐你說什麼呢?今天十月一國慶大典,像柯老師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有時間來?耽誤了人家工作咱爹也不願意呀!”
“再說今天人家幸虧沒來,”李明月憂慮的道:“要是讓人家看了笑話,還指不定會不會影響到小野呢!”
“可算了吧!倆大人沒時間來,小的也沒時間來嗎?嘿嘿,”
大姑李明月譏笑着道:“怪不得這兩年我每次問咱娘,咱娘都說小野跟文家那姑娘就是同學,這次我不信邪還帶了‘看錢’過來,結果還真用不上.”
“這話你可別當着小野說啊!要不然小心咱娘拿擀麪杖敲你,現在小野可是咱家的寶貝,可不是以前那樣,能讓你隨便說道的.”
“我才懶得說道他呢!一共就說了他幾回,惹得咱爹咱娘連愛國都不待見了,我這個當姑的還得受他一個小輩兒的氣”
“.”
李野聽了一會兒,端着盆躡手躡腳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今天姐姐李悅結婚,文家沒有來人,是李野跟爺爺還有文樂渝早就通過氣的決定。
就今天國慶大典的規模,柯老師和文慶盛是肯定沒時間來的,站在他們那個位置上,在這種節骨眼上尤其小心。
話說今天你去了也許沒人關心,但你如果不去,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人給你使壞,私事重要?還是國事重要?
再說李野跟文樂渝,還沒有公開確定關係呢!
至於文樂渝,倒是一直打算來送李悅的,但是後來她被選中成爲了京大的什麼什麼代表,
而且因爲大姑一家子又來了,最終李野跟她還有柯老師、姐姐以及爺爺商量過後,也讓她以“正事爲重”。
如果今天文樂渝來了,那大姑李明月給她“看錢”,那她收還是不收?
大姑家的錢,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不過李野沒想到的是,今天文樂渝沒來,倒是讓大姑有些幸災樂禍了。
李野懶懶的回了自己屋,還沒享受被窩之神的寵愛呢!就聽到客廳的電話“鈴鈴鈴”的響了起來。
李野是住在正屋的西間,電話在正屋的客廳,李野就趿拉着拖鞋過去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文樂渝。
“李野,伱到家了呀?”
“到了,今天忙了一天,剛洗了個澡要睡覺呢!你呢?今天去參加慶典,應該也不輕鬆吧?”
李野這一關心,那邊的文樂渝果然也開始喊累:“我也是站的腳疼呀!早知道就不去了,站在那裡一整天,就爲了跟人家打兩個照面,又不是跟他們不認識”
李野笑道:“什麼打兩個照面,那是別人搶都搶不上的機會,你說這話要是讓別人聽見,那不罵你得了便宜還賣乖纔怪.”
文樂渝頓時不樂意了,“什麼叫得了便宜還賣乖啊?我是成績不夠拔尖啊?還是發表的文章不夠多?平時我就是不跟她們爭罷了,我要爭她們本來就不是對手.”
“.”
文樂渝平時在學校不顯山不露水的,這次卻拿到了一個令人妒忌的機會,肯定是有人會說怪話的,
但其實文樂渝無論是學習成績,還是在英文刊物上的文章篇數,都在同一專業的同學中出類拔萃,她唯一比那些風雲人物欠缺的,是平時的“積極表現”。
但是“表現”這種東西,它不是可以量化的評定指標,所以是否可以成爲決定性的關鍵因素,就有些“玄學”了。
“嗯嗯嗯,我家小渝大人舉世無敵,沒有對手”
“算了吧!我現在還打不過你呢!你說瞎話都不帶把門的.”
李野現在很喜歡跟文樂渝鬥嘴,因爲這是獨屬於李野的樂趣,文樂渝跟別人從來不廢話。
倆人說了半天之後,文樂渝才道:“爺爺在家嗎?我爸想跟他說幾句話呢!”
李野頓時認真起來,往正屋的東間問了一句:“奶奶,爺爺回來了嗎?”
奶奶吳菊英道:“沒有,剛纔不是出去遛彎了嗎?說不定這會兒正跟衚衕口的老頭兒扯閒篇呢!”
李野只好跟文樂渝道:“爺爺出去遛彎了,有急事兒嗎?有急事兒我出去找。”
文樂渝馬上道:“沒有急事兒.你等等啊”
李野聽着文樂渝在電話那頭,跟人嘀嘀咕咕的低聲說話,估計文慶盛這會兒已經在電話一邊了。
很快,文樂渝就對李野說道:“爺爺不在家沒關係,奶奶也行,我媽想跟奶奶說幾句話,你問問奶奶方便接電話嗎?”
那肯定方便呀!
李野剛要開口喊吳菊英,又忽然想起了剛纔聽見兩個姑姑的閒話,
於是他站起來快步走到奶奶屋裡,小聲道:“奶奶你來一下,柯老師要跟你說幾句話。”
吳菊英愣了愣,倒也沒有怯場,過來拿起電話就跟柯老師嘮了起來。
“欸,柯老師好久不見啊!”
“確實好久不見,這不是想你們了嗎明天你們有空嗎?我們想請你們吃個飯.”
吳菊英臉上的笑容就跟花兒似的開了。
“有空有空.去哪家飯館兒啊.不用接不用接,我們到時候自己去就行那好那好什麼?哦哦哦,不麻煩吧?” “.”
吳菊英跟柯老師聊了五分鐘,期間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放下電話之後,吳菊英立刻命令李野:“你現在就去通知你姐姐,讓她明天跟玉民準備好,人家柯老師一家要請我們幾個吃飯。”
李野抿抿嘴脣,有些無奈的道:“這都幾點了?你這個時候讓我去打擾姐姐他們,像什麼話嗎?明天早上去喊她們也不晚,奶奶你就別小題大做了。”
吳菊英把眼一瞪:“怎麼不像話?我跟你爺爺這麼多年,這些事情比你可清楚,人家都把梯子伸過來了,你還嫌邁腿兒費累啊?”
李野一縮脖子,使勁搖頭道:“我不去,要去你們去”
“.”
吳菊英有些生氣,但想了想也對,於是改口道:“那你明天一早去通知你姐姐,可不能當成個小事兒看待,
別以爲人家對你好,就把人家的好意當成應該的,對玉民來說,可能機會就這麼一次。”
“行行行,明天八九點去耽誤不了。”
“還八九點,七點你就給我到中關村。”
“七點誰起得來?我纔不去討人嫌呢!”
“哪家的新媳婦兒第一天早上七點還不起來?你以爲你姐姐是懶婆娘呢?你明天晚一分鐘試試!我去被窩裡揪你”
“.”
李野逼逼賴賴的回屋睡覺去了,但屋外某個偷聽的人,卻訕訕的湊了進來。
大姑李明月找到奶奶吳菊英,笑着道:“娘,剛纔跟誰打電話呢?看你笑的這個樣子,是有好事兒?”
吳菊英臉上的笑容瞬間就不見了,冷着臉對李明月道:“有好事兒也跟你沒關係,回你屋睡覺去,明天就買火車票回家吧!”
李明月委屈的撅起了嘴道:“娘,後天小悅還回門兒嘞,我們咋能明天就走.”
“回門有她爹孃就行,你個當姑姑的摻和啥?”
“.”
李明月捱了罵,攢了一肚子的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大姑父崔志先察言觀色,小聲問道:“怎麼了?咱娘又不高興了?”
李明月煩躁的道:“剛纔咱娘打了好久的電話,我就想問問是誰,她就衝我發火,還讓我們明天就回清水縣.”
崔志先皺着眉頭沉默片刻,然後就篤定的道:“那電話一定是文家打來的,而且很可能不是文家那個姑娘,而是她的父母。”
李明月一骨碌就坐直了:“啥?是文家的人?你怎麼知道?今天小悅出嫁他們可沒來人.”
崔志先搖搖頭道:“今天什麼日子?人傢什麼身份?人多眼雜的肯定不方便過來,但是這麼晚了打過來,肯定是家裡有電話的,
咱孃的脾氣你知道,一般人怎麼可能跟咱娘打這麼長時間的電話最大可能就是文家的人.文家那姑娘跟小野很可能一直沒斷。”
崔志先不愧是善於鑽營的人,從一個電話之中,就分析出了一連串的東西。
當然了,84年一般人也不打電話,更不會打長時間的電話,分析的範圍當然會縮小到很窄的範圍。
“小野跟文家那姑娘一直沒斷?壞了,剛纔我還跟明香說小野跟那姑娘斷了嘞”
“你看看你這張嘴呀!你這是”
崔志先頓時急躁的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你就是吃虧在這張嘴上啊!要不然今天小悅出嫁我能不去送?
楊玉民還只是一箇中選部的科員,那文家可是龐然大物嘞~”
李明月也惱了,氣憤的道:“你整天讓我去攀扯他們,我李明月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氣,他文家再是龐然大物,咱離了他們還不能活了?”
“你還說都怨我,當初咱爹沒了工作,你要不是急着劃清界限我能現在這麼難做嗎?”
“.”
崔志先沉默了好幾分鐘,等着李明月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完,才幽幽的說出了一番話來。
“明月呀!如果當時我不劃清界限,現在我到不了副科,
但如果現在我沒有了助力的話,那一輩子副科就到頭了,
可如果能從京城下來一句話我超過咱爹也只是眨巴眼的事。”
“這人要想一步步的走到高處,每一步都不能踏錯,一旦踏錯了”
“行了,你甭給我講這些,我懂。”
李明月抹了抹眼淚,打斷了自家男人的話。
“我明天再去求求咱爹,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就一句話的事兒,怎麼着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