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過了四十歲，就喜歡午睡，特別是在費神費力的看了半天孩子之後。
所以潘小瑛去喊柯老師的時候，她靠着自己的外孫子睡得正香，突然間被潘小瑛吵醒，就多少有點兒“起牀氣”。
“咋咋呼呼的，什麼事情要我做主？”
“媽，是這樣的，我們部裡不是要搞移動電話的項目嗎？我就尋思着找小渝合作.”
“那你找小渝談不就好了，喊我做什麼？”
柯老師打斷了潘小瑛，目光深沉的看着自己的兒媳婦：“小瑛，你和李野小渝談別的事情也就算了，談錢的事情，怎麼能把我扯進來？這點道理你都不懂嗎？”
“.”
潘小瑛一愣，隨即就知道柯老師誤會了。
談錢最傷感情，你一個兒媳婦跟大姑姐自己談條件就算了，把婆婆拉出來算怎麼回事兒？
你潘小瑛是文家的大兒媳婦，算是跟文國華一體的，那麼要找我這個婆婆出來“做主”讓李野文樂渝出錢幫你，豈不是代表自家兒子，跟自家女兒女婿談條件？
這是什麼？這是以大欺小。
別說那錢是李野的，只是讓文樂渝代管，就是那錢是文樂渝的，一個母親也不能幫着兒媳婦討要，一碗水端不平，家裡是要雞飛狗跳的。
潘小瑛趕緊解釋道：“媽，我本來也是尋思着我們自己商量，是李野說需要媽您來做主，所以我纔來喊您的.”
“李野讓我做主？”
柯老師詫異了。
聽潘小瑛的意思，李野是願意促成這樁合作的，要不然他都不用開口，只要打個眼色，自家女兒就能替他擋了。
可李野這個女婿柯老師很瞭解，小打小鬧扔幾個鋼鏰兒隨意的很，根本不會在意別人的意見，現在他既然同意，幹嘛又要把自己搬出來做主？這得多大的事情？
“小瑛，你這次打算找小渝和李野拿多少錢？”
“是這樣的媽，三年前京城就在考慮移動電話項目了，只是規模不大，我提出了一個全國聯網的計劃，現在欠了一億美元的缺口，
本來這筆錢也不算什麼，燈塔的幾個公司都願意投資，但是郵電內部認爲外資不可靠”
潘小瑛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大通，還隱晦的表示了一把自己“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是柯老師眉頭一挑，就直白的問道：“你剛纔說的那個三年前就開始的規模不大的計劃，是誰主導的？”
“.”
潘小瑛也笑了，不太好意思的道：“是老盧家的二小子，小家子氣，一點魄力都沒有，按照他的計劃，京城滿打滿算才兩千個號，
而且這兩千個號裡最多隻能同時支持幾十人打電話，到了逢年過節，那電話就是塊打不通的磚頭。”
“媽，花上萬塊買一個隨時都可能打不通的磚頭，要您您願意嗎？這根本就是不負責任的行爲。”
柯老師微微的笑了，笑容有點冷。
“小瑛，你想跟盧家老二爭一爭我沒意見，到了你這一步，不跟人爭是不可能的，但你要拿着李野的錢當墊腳石，我可是不答應的。”
潘小瑛笑不住來了，只能訕訕的解釋道：“媽，我沒想拿自己家人當墊腳石，是李野覺得，能入股就值得合作”
柯老師的眉頭皺了皺，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這兩年文樂渝入股的國企沒有二十家也有十八家了，想入就入唄！幹嘛還要讓她柯知雨“撐腰”？
按照圈裡的規矩，孩子們搞倆錢不算稀奇，但長輩大多不會明着插手，盧家一個二小子，也不值得她柯知雨出面說話啊！
柯老師出了自己的臥室，到了客廳問李野：“小野，你嫂子跟我說了移動電話的事情，但她說的不太清楚，你再給我說一遍。”
跟在柯老師身後的潘小瑛忍不住的撇了嘴，婆婆這是不信任她這個兒媳婦呢！
不過李野的一番話，還真就跟潘小瑛說的不一樣。
“媽，我和小渝去燈塔實習考察的時候，接觸過移動電話這個項目，我們當時分析過，認爲計算機和移動通信是未來電子科技的熱門應用方向，
而且我們在這方面跟世界先進水平的差距，比汽車、化工等等行業要小一些，如果能夠依託國內龐大的市場快速發展，可以帶動一系列電子科技的發展.”
“.”
柯老師若有所思的道：“我記得你和小渝在燈塔的時候說過，要搶別人的水澆地，要發展更高端的產業，”
“所以你不止是要插手移動電話的通訊業務，連製造也要給包圓兒了，你這不會是又想建設一整個工業系列吧？”
文樂渝這一兩年“打包引進”汽車產業鏈的事情，柯老師是非常清楚的，所以現在一聽李野的話，就大差不離的猜到了他的意圖。
李野耐心的解釋道：“媽，其實我們內地是具備移動電話的製造基礎的，別的不說，鵬城風語和506廠就有類似的設備和技術儲備，
只要有穩定的市場支持，我們完全可以就可以形成良性循環，達到世界一流水平，把產品賣到全世界去。”
“世界一流水平？賣到全世界？”
潘小瑛驚訝的道：“我說李野，你哥整天說我老虎吃天嘴巴比身子還大，敢情你比我還能耐呢？”
“小瑛你別說話！”
柯老師制止了潘小瑛，看着李野認真的問道：“那你是要我做什麼呢？”
李野嚥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氣道：“我們需要引進一部分海外先進技術，然後集合國內幾家電子企業的技術力量，對移動通訊和計算機方向研究攻關，
我跟倪工程師分析過內地的電子產業，聽說已經停滯了好幾年了，如果再沒有機會搶救，就真的荒廢了。”
此時此刻內地的高端電子工業，確實到了即將荒廢的境地。
1972年，武漢無線電元件三廠就編寫了《光刻掩模版的製造》，1965年科學院研製出65型接觸式光刻機，
70年代，中國科學院開始研製計算機輔助光刻掩模工藝，清大在1980年研製第四代分步式投影光刻機獲得成功，光刻精度達到3微米，接近國際主流水平。
而這個時候光刻機巨頭ASML還沒誕生呢！
可以說，內地在電子和芯片光刻工藝上的研究，其實只燈塔稍晚了一點點，跟日本差不多同時起步，比南棒、海峽對岸早了10年。
但是因爲沒有市場效益，內地在80年代放棄了電子工業，導致20年的技術積累全部付諸東流，到了1994年，武漢無線電元件三廠破產改制，直接賣副食品去了。
後來有人在歷史塵埃中反思這些過往，都忍不住的扼腕嘆息。
但是李野這番話說完之後，柯老師只思索了兩秒鐘，就淡淡的道：“說重點，你想得到什麼？”
李野暗暗嘆息一聲，知道自己不管怎麼吹牛皮，說的怎麼大義凜然，都瞞不過自己這位丈母孃的法眼。
集合攻關高端電子產業固然需要柯老師這個級別的人出面連繫、撮合，但李野做事從來都是“四六開”，國家賺六，他自己賺四，
越是到了柯老師這種級別，做事越是謹慎，她總得明白自己的女婿到底要賺什麼，纔好出面給他拉關係撐腰桿兒吧！
“媽，嫂子只給我說了那個移動電話的項目計劃，但我們自己有多大的主動權呢？總不能只幹賣力氣的活兒，到最後賺個‘國家棟梁’的安慰吧？”
“所以我就琢磨着，是不是可以以506廠爲基礎，小渝的公司參股，組成一家專門針對移動通信和計算機網絡建設的新企業，
另外在建成之後.我們還需要幾年的壟斷經營時間，因爲如果沒有市場盈利的話，就算我們有信心堅持，上面可能也會要求我們避免浪費的.”
好傢伙！
不管是潘小瑛、文國華還是文樂渝，都在心裡喊了八遍好傢伙。
怪不得李野說什麼私人蔘股，怪不得要把柯老師請出來，原來他竟然要壟斷經營全國的移動電話業務，還要抽調幾家國企的技術力量.
這麼大的事情，小一輩兒人是不可能撐起來的，都是國家的單位和業務，你有錢又怎麼樣？通訊行業這種國之重器能隨便交給你？
就算柯老師出面，想要保證不給別人做嫁衣，也要各種合縱連橫，協調各路關係纔有可能做到。
這裡面的操控難度，比李野現在那個汽車製造廠大多了。
柯老師輕輕的吐了口氣，沉默良久之後才慢慢的笑了。
“小野，你.所圖甚大啊！”
“嘿嘿，嘿嘿~”
李野不好意思的伸出兩根手指，捏了一個小小的縫隙：“媽，我就賺那麼一點點，大頭肯定是國家的.”
“嗯，如果你說自己一心爲公反倒虛僞了，你這麼實話實說，我倒是覺得這個計劃可行，不過這個錢”
柯老師緩緩點頭，然後看向了文樂渝。
“小渝，你那邊還有多少錢？照李野這麼說，一個億好像打不住.”
“.”
文樂渝愣了愣，蹭的一下原地崩了起來。
“我哪還有那麼多錢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