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萍萍進門之後先跟李野打了個招呼，然後就看到了李野桌上的幾個菜，
然後她笑着說道：“李野同學.哦，現在要稱呼你李副廠長了，我爲了請你吃飯特意提前半個小時來的，沒想到還是來晚了呢.”
李野奇怪的道：“你要請我吃飯？你是怎麼知道我今天在單位值班的？”
寧萍萍淡淡的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
李野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寧萍萍是前年的時候，李野指派郝健以風華服裝的名義安排出國深造的，近兩年來李野一直沒見過，今天李野再次見到寧萍萍，感覺對方的變化很大。
李野第一次見寧萍萍，是在紡織學院組建的服裝表演隊，那時候的寧萍萍是倔強的，
因爲世俗的偏見，讓內地第一代模特的處境並不太好，所以文國華、李野等人觀看她們排練的時候，她用隱隱的冷漠，竭力掩蓋着內心的青澀和恐慌。
但是當寧萍萍在跟文國華結識之後，她身上的倔強逐漸消失了，最後一次跟李野在中糧大院門口碰面的時候，她眼眸中的幽怨和委屈已經讓她迷失了自我。
但是今天，她的自信好像又回來了，甚至還多了一分隱隱的“倨傲”。
這種倨傲李野在好多人身上見過，比如李大勇的那個前女友林秋豔。
面對這種倨傲，李野也可以理解，畢竟她們都是這個時代少有的大學生，又都去海外學習過“先進經驗”，驕傲一點兒是難免的。
但是這種理解的前提是，你不要把你的驕傲，錯誤的認作高人一等的依仗。
而現在寧萍萍面對李野的態度，就有些莫名的居高臨下，就好似當初李野那個師姐蔡敏瑩第一次見到李野的樣子。
只不過蔡敏瑩現在面對李野的時候，已經沒有那股子倨傲的味兒了，李野只用了三板斧，就把她的謙虛給打出來了。
李野瞄了寧萍萍一眼，淡笑着道：“請我吃飯就不必了，有事的話你先坐會兒，等我把這兩口吃完，我記得你是前年出國留學的吧！這是請假回來過春節嗎？”
“不是的，美國的大學是學分制，我已經提前修完了所有的學分，拿到了碩士學位，所以就提前畢業了。”
寧萍萍微笑着跟李野做出瞭解釋，言語之間也有幾分自豪的意味。
她在國內也是紡織學院的大學生，到了海外又“跳級”提前畢業，打心眼裡就有“我很優秀”自我優越感。
“哦，那也挺好，外面千好萬好，還是不如家鄉好。”
李野點了點頭，就專心對付自己的午飯，大冬天的幾個妹妹給帶過來四菜一湯，不是讓他吃涼菜的。
不過這麼一來，寧萍萍卻有些不自在了。
【難道他沒有聽到我要請他吃飯嗎？】
在燈塔實習的幾年裡，寧萍萍憑藉着不俗的外貌和身材，還有精英學子的人設身份，深切的感觸到了“女士優先”的待遇，實在不習慣李野的漠視態度。
按理說，李野不應該扔下這幾個飯盒、保溫杯，熱情的接受她的邀約去下館子吃大餐嗎？
可寧萍萍哪裡知道，就是再好的星級飯店，也不如家裡人送來的家常菜。
寧萍萍本能的想走，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只好把目光轉向別處，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然後她就發現辦公室裡另外的幾個小丫頭，看着她眼神閃爍，有的好奇，有的八卦，還有的警惕。
寧萍萍訕訕的笑了笑，道：“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真的不好意思啊”
小李瑩看着寧萍萍，笑吟吟的道：“沒有沒有，我們只是來給哥哥送飯的，你不用管我們。”
【我不管你們？但你們在這裡礙事兒啊！】
寧萍萍呵呵一笑，看到李娟正在藉着李野的電腦噼噼啪啪的寫着什麼程序，便轉移話題道：“內地這幾年發展的很快啊！竟然也用上微型計算機了，我在燈塔用過IBM的個人PC，確實非常的Nice，你們這個是什麼牌子的？”
李娟擡起眼皮看了寧萍萍一眼，沉聲說道：“這是我們內地自己生產的。”
寧萍萍一愣，用充滿了質疑的語氣道：“內地自己生產的？這怎麼可能？個人PC在燈塔都是前沿科技，其中重要的CPU只有幾家公司能夠生產，我們國內哪家電子廠能夠生產CUP集成電路了？”
“就是我們自己生產的。”
李娟嘟囔了一句，低下頭不搭理寧萍萍了。
她其實知道風語電腦的情況，裡面很多主要部件都是進口的，但她就是看不慣寧萍萍，所以才梗着脖子跟她硬犟的。
不過李野是個實事求是的人，便淡淡的解釋道：“這臺個人計算機確實是內地生產的，只不過採用了很多海外的技術，算是合作生產吧！”
“哦，我就說嘛！”
寧萍萍輕輕一笑，坐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不再跟李娟爭執了。
但她眼眉之間那股子不屑的意味，卻立刻引起了李娟的不悅。
這孩子性子直，脾氣衝，有什麼心思很容易就掛在臉上，當下就要跟寧萍萍理論理論，你喝了兩口洋墨水，還記不記得自己姓什麼？
但是小妹妹李瑩卻搶在李娟前面，笑嘻嘻的跟寧萍萍搭話：“你在燈塔是學計算機的嗎？我也對計算機很感興趣呢！”
寧萍萍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是學服飾設計的，只不過恰好接觸到了一些計算機方面知識罷了。”
“服裝設計啊！我也很喜歡服裝啊！怪不得你穿的衣服這麼漂亮呢！是你自己設計的嗎？”
“算是吧！我自己做出了一點小小的修改”
“哦哦哦，那你真的很厲害，你是在哪家學院學習的呀”
李瑩吧啦吧啦的就跟寧萍萍聊了起來，很快就聊的火熱，讓姐姐李娟恨不得一腳就踹她臉上。
【你沒看見我跟她不對付嗎？你是哪邊的？】
但是很快，“二姐”傅依若也加入了聊天，同樣是談笑風生興趣相投，讓李娟有氣也撒不出來。
李娟看李瑩不順眼，還能惡狠狠的跟她撕打一番，但是二姐就算了，血脈壓制都被她玩出花兒來了。
李野在旁邊看着李娟把鍵盤敲的啪啪作響，不由的暗歎這個傻孩子，看不出李瑩和傅依若是在“調戲”寧萍萍。
兩個人一唱一和默契配合，不斷的從寧萍萍肚子裡套話，比如她在燈塔學習的那家學院，跟羅德島設計學院、帕森斯設計學院或者意呆利的馬蘭歐尼學院相比起來水平如何？
又比如她在燈塔學習的時候，跟隨的碩導老師在業內有什麼影響力，屬於哪一個設計流派等等等等。
寧萍萍剛開始還能應付，不一會兒之後，臉色就逐漸不那麼自然了。
這兩個小丫頭的問題，怎麼這麼刁鑽呢？
因爲羅德島設計學院、帕森斯設計學院和馬蘭歐尼學院雖然在服裝設計方面是世界知名的大學，但是在內地根本都沒什麼名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沒聽過它們的名字好吧？
你們現在赤果果的問我就讀的二流院校跟這些學校比起來水平怎麼樣？豈不是京大學生問“你們杭城師範跟我們比起來有什麼優勢”嗎？
於是寧萍萍找了個機會，笑吟吟的問李瑩和傅依若：“你們好像對海外的學校很有了解啊！怎麼，也想出國學習嗎？那你們現在在什麼學校讀書呢？”
小李瑩眨了眨眼，不好意思的道：“我現在還在港島讀高中呢！不過我這兩個姐姐都在京大讀書.”
“在港島讀高中嗎？”
寧萍萍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而她心裡的幽怨，又像兩年之前那樣，止不住的泛濫了起來。
爲什麼同樣都是“攀高枝”的鳳凰男、鳳凰女，卻如此的同人不同命呢？
自己明明跟文國華真心相愛，卻被所有人強力拆散，最後給了個出國留學的機會，就讓自己高興了好久，
而且風華服裝還支持了寧萍萍在海外所有的生活、學習費用，不需要寧萍萍去低着頭忍受歧視的目光去打工，這也讓她對文國華和李野充滿了感激。
但是看看現在攀上了文樂渝的李野，真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連一個妹妹都能去港島讀中學？
去海外讀中學啊！這是什麼樣的待遇？
跟他比起來，自己又算什麼？
李野是鄉下孩子，自己還是京城戶口呢！
【我要堅強，不要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軟弱。】
寧萍萍深深的吸了口氣，把眼眸中的水霧憋了回去，滿臉歡笑的道：“港島啊！那還挺好的呢！我在燈塔接觸過幾個從港島過去的留學生，感覺她們都很有素質，很有教養.”
李瑩的眼睛眯了一下，凌厲的目光迅速閃過，然後就笑吟吟的道：“是啊是啊！我在港島讀書，也遇到了好多很好的同胞，但是也有很多港島人讓人很不舒服，”
“他們明明是中國人，但是跟我說話的時候要麼直接說英語，英語說不好的就說一半英語，一半漢語，就跟夾生飯一樣讓人噎得慌”
寧萍萍剛剛擠出來的笑容再次凝固了，一半英語，一半漢語，不就是說的剛纔的自己嗎？
剛纔寧萍萍跟李瑩和傅依若聊天的時候，就總是在大段的漢語中插入英語詞彙，她覺得挺時尚的，但是現在被李瑩用夾生飯形容，聽起來卻是無比的刺耳。
而且李瑩這還沒說完，接下來的話更加刺耳。
“當然了，大部分的港島人還是很好的，他們崇拜我們的祖先，喜歡我們的文化，對於漢文化有着很深的執着，”
“只是另外一些整天拿着不列顛護照的人卻着實讓人好笑，他們明明是黃皮膚黑頭髮，明明祖宗八代都源於種花，卻信仰萬里之外的那什麼女王，
我就納了悶了，難道是人家女王不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嗎？人家不防着他們的嗎？”
李野輕輕的笑了。
【好，我的妹妹是個堅定的民族主義者，不枉哥哥我培養她一場。】
但是寧萍萍的臉都快要憋紅了，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哪裡得罪了這個小丫頭，惹得她如此諷刺自己。
難道是因爲在剛纔的聊天中，自己有好幾次表示了燈塔相對於內地的優越性嗎？
不過當寧萍萍看到坐在電腦前面，低着頭不斷抽笑的李娟的時候，好似明白了什麼。
剛纔自己跟李娟的爭論，讓這幾個小丫頭做出了“幫親不幫理”的行徑。
但是李野你笑什麼呢？
難道你也這樣沒素質嗎？文樂渝是怎麼看上你的？
寧萍萍連續深呼吸，然後道：“李野，我能單獨跟你談談嗎？”
“.”
屋內幾個妹妹的目光，齊刷刷的投射在了李野的臉上。
李野對着傅依若、李瑩等人擺了擺手，輕輕的道：“你們出去待一會兒，別關門。”
幾個妹妹的目光立刻精彩起來，有警惕、有八卦、有好奇，複雜莫名，
那意思分明就是——【你跟這個明星是什麼關係？有什麼話不能讓我們聽見？小心我們告訴嫂子！】
李野哭笑不得的道：“你嫂子認識寧萍萍的，別多想。”
“.”
傅依若等人無奈的出去了。
等她們走了之後，寧萍萍挺直了身子，鄭重的道：“李野，兩年之前我曾經非常的感謝你，感謝你給了我跨出國門看世界的機會，
但是現在，我才知道我付出的代價，是跟國華最重要的時光.”
李野挑了挑眼眉，淡淡的道：“你這是在埋怨我嘍？不過我很好奇，你跟文國華最重要的時光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你認爲自己如果不出國的話，就有機會成爲文家的兒媳婦？”
寧萍萍的胸口劇烈的起伏了起來，李野這幾句平淡的話語，比剛纔李瑩的諷刺還要傷人。
她咬着牙說道：“如果我不走，總是有機會的，但我走了，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了。”
【你有機會？你有什麼機會？難不成是趁着跟文國華情深意切，給柯老師添個孫子嗎？】
說實話，如果兩年前寧萍萍放下身段未婚先孕，倒是真的可能博得一線機會，但驕傲的她或許不屑於用那些手段，所以最終錯過了唯一的機會。
李野看着寧萍萍說道：“既然一點機會都沒有了，你又來找我做什麼呢？不會是想跟我要補償吧？”
寧萍萍緩緩搖頭：“不，我要跟你合作。”
李野沉默幾秒，微笑着道：“合作？我這裡是汽車廠，你是要找我兜售車牀、機油呢？還是要幫我引進汽車生產技術？”
寧萍萍怔了怔，露出了譏諷的笑容：“李野，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別人或許不知道風華服裝是怎麼發展起來的，但我知道，要不是文家給了你足夠的支持，哪有你的今天？”
“當然了，如果你就是不想承認也不要緊，你只要給郝健遞個話，我自己去找他談。”
【你想讓我遞什麼話？說你是我大舅子曾經的三兒？當初潘小瑛要弄你，我沒答應已經給你臉了，你這還.】
李野臉上的笑容緩緩的消失了，表情和語氣都變得無比冷冽。
他剛纔之所以沉默幾秒，就是在考慮寧萍萍過來找自己，文國華是不是知情。
按常理來說，有事兒文國華是應該自己跟李野說的，但李野知道在某段時間內，跟文國華類似的人確實有“養情兒”的情況，那麼這裡面的分寸就不太好把握。
但是聽了寧萍萍剛纔的話，李野確定寧萍萍所謂的“合作”跟文國華沒關係，是她自己找上門的。
風華服裝在迅猛發展的時候，確實受到了文家的支持，文樂渝還跟郭東倫過過招呢！
但是文國華是絕對不會給寧萍萍透露出“沒有文家，哪裡有你李野的今天”這種意思的。
寧萍萍跟文國華之間的親密度，比李野預料的要低，寧萍萍完全不知道李野跟文家的緣分糾葛和真實關係。
李野淡淡的道：“既然你認爲沒有文家，就沒有我李野的今天，那你就應該去找文家合作，而不是捨近求遠的來找我。”
寧萍萍沒有立刻接話，而是從包裡拿出幾張資料遞給了李野。
“這是燈塔最權威調查公司的調查報告，你先看一看，我們再來談合作的事情。”
李野拿過那幾張資料，隨意的看了幾眼，就大概猜到了寧萍萍的意思。
這是一份內地最受歡迎電視、電影明星的調查，排名第一的是六小靈童，後面還有劉小慶唐果強等人，而寧萍萍的排名竟然高居第三。
李野琢磨了一下，並沒有當場否認對這份調查排名的真實性，因爲最近幾年，寧萍萍的曝光度確實不小。
寧萍萍是伴隨着風華服裝一起成長起來的廣告明星，
在這個一臺晚會一首歌曲就可以捧紅一名藝人的年代，每個季度都在電視臺“上新”的寧萍萍，絕對屬於流量頂流，要不然李瑩怎麼會第一時間認出她呢？
而且這次藉助寧萍萍去燈塔留學的機會，風華服裝在燈塔取景拍攝了很多廣告片，“國際化”的風格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效果，在觀衆眼裡，寧萍萍的影響力確實不小。
李野放下資料，淡淡的問道：“如果你認爲這就是你的資本，那你又想交換到什麼呢？”
寧萍萍冷靜的道：“我承認我的名氣，得益於風華服裝的支持，但我同樣爲風華服裝的發展貢獻了自己的價值，
所以我只要風華系列的獨立經營權，其餘的豆蔻系列、麗人系列我都不要，另外以後我還可以繼續爲風華服裝代言。”
“李野你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應該知道在歐美海外，明星代言的價值有多高。”
“呵~”
【終究還是被海外的繁華迷了眼，只看見了那些明星的風光，沒有看到她們承受的黑暗。】
如果李野跟寧萍萍講一講某老爹的故事，不知道她還敢不敢跟自己提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