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
下課鈴響了之後,講臺上的周教授剛要離開,好多同學們就搶到了前面,追着他詢問問題。
周教授也沒有不耐煩,而是耐心的給同學們解答。
幾個同學問完了學習方面的問題之後,孫先進卻突然問道:“周教授,我聽高年級的同學說在未來很長的時間內,我們會以發展經濟爲主?是真的嗎?”
周教授沉吟幾秒,謹慎的道:“我認爲是有可能的,剛剛結束的代表大會上討論了相關的問題,你們這些學生.以後大有可爲”
“竟然是真的?那可太好了”
“.”
李野揹着書包,繞過了幾個興奮的同學,出門往圖書館走去。
未來的路是怎樣,李野比誰都清楚。
在劃時代的變革洪流之下,經濟系的學生,當然大有可爲。
而孫先進口中的“高年級同學”,其實就是他李野。
這年頭分數最高的學生,都去學中文之類的熱門專業了,經濟系的這些學生一聽自己要趕上好時候,哪能不興奮呢?
“李野,你等一下。”
班長甄蓉蓉從後面追了上來,問道:“剛下課,你又急着走,爲什麼不跟同學們一起討論一下呢?你這樣不合羣.不太好的。”
李野笑道:“我可沒有不合羣,你看我平時跟大部分同學,不都嘻嘻哈哈相處的挺好?
我只是不喜歡討論政直,動不動就吵的臉紅脖子粗,沒什麼意義。”
李野在入學之後,就聽高年級的同學說過清北之間的尖刻指責。
京大的人嘲笑清大的人古板,事實也確實如此,現在清大的女學生,頭髮長短都有規定,擡眼望去全是齊耳短髮。
而清大的人也鄙視京大的人散漫、官僚,並且熱衷於政治。
這一點李野算是深有體會了,現在的京大學生,好似都有一股“以天下爲己任”的勁頭兒。
比如就在不久前結束的十二大上,那位老人提出了那個“有中國特色”的理論,他們都能逮住討論上半天,的的確確的滿腔熱血。
但李野總覺得,這就跟三個兜裡沒有一萬塊錢的兄弟,在討論買奔馳還是買寶馬一樣,多少有些脫離現實,
與其爭辯是不是姓資的問題,還不如腳踏實地的幹些實事兒,給國家增加點稅收,增加點繁榮。
甄蓉蓉一愣,然後低聲道:“你可不能這麼說,我們這些學經濟的前途,跟政策的變化關係很大,
大家也是在關心.自己是否能爲祖國做出更大的貢獻。”
李野無奈的道:“也許吧!我其實也很關心政策,只是我覺得在嘴皮子上浪費太多時間,還不如多學習一下專業知識。”
其實李野,比其他人更關注一些時事政策。
比如就在前幾天,老人會見了鐵娘子撒切爾夫人,明確闡述了在港島問題上的立場,97必須迴歸。
這纔是李野關注的問題。
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在世界上強硬多年的鐵娘子,會跌倒在大會堂的臺階上。
更沒有人料到,在84年之後,“鵬城速度”可以讓全世界震驚。
李野之所以在鵬城做出準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爲了迎接幾年後的“鵬城速度”現象。
但如果能提前一兩年,把手伸進港島的話,那肯定更好。
甄蓉蓉可不知道李野在想這些,她只覺得自從前段時間的小衝突過後,李野忽然“老實了下來”,要麼低頭寫稿子,要麼呆呆的出神,跟同學們的交流變少了。
這讓她有些自責。
“李野你要去哪兒?”
“我要去郵電所寄信。”
“我也去看看有沒有新郵票,順路跟你說點事兒。”
甄蓉蓉跟着李野邊走邊道:“你是不是沒有參加任何社團?”
李野道:“暫時沒有,怎麼了?”
甄蓉蓉道:“你最好還是參加一個,還有班級活動也要重視,你報了3000米的項目,可最近就沒人看你練過跑步,還有.
這些都會影響到德育分,對你的入團審覈和獎學金都很有關係。”
“咱們班可就你自己沒入團了,你這總拖後腿可不好.我說的可能不太好聽,但穆老師比我說的可還難聽呢!”
甄蓉蓉一口氣說出了好多李野的“小毛病”,可把李野驚愕的一愣一愣的。
敢情要成爲一名優秀的京大學生,竟然有這麼多要求的嗎?
李野只好連連點頭,讓甄蓉蓉感覺自己的說服卓有成效,纔算罷休。
京大有個專門的京大郵電所,就在大禮堂的附近,讓學生們方便寄信、訂閱雜誌、集郵等等。
今天的京大郵電所人很多,李野要寄厚厚的稿子,而喜歡集郵的甄蓉蓉要去看郵票。
李野道:“你可以問問還有沒有猴票,我感覺印的挺好,以後說不定會升值。”
哪知甄蓉蓉卻道:“猴票我早有了,再說前年的郵票,這會兒也買不到了吧!”
李野來的時候已經是81年末,在清水縣郵局只蒐羅到了一點80年的猴票。
但他看看眼前京大郵電所的情況,估計是沒有什麼存貨。
因爲這裡可不像清水縣郵局那麼冷冷清清,寄信竟然要排隊。
李野覺得,應該用照相機拍下此刻的景象,留給以後的人看看,
看看這小小的郵電所,是怎麼寄託着上萬京大學生,對遠方所有的思念。
只有親自經歷過這個時代的人,才知道“家書抵萬金”的含義。
特別是前幾年那些考進來的大齡學生,他們跟遠方的愛人,全憑一紙輕飄飄的書信,來表達彼此的愛戀。
寄信五天,回信五天,十天一個來回,如果沒有按期收到回信,好多人可能就要失眠了,被窩裡想老婆孩子,也只能默默的流淚。
比如排在李野前面的一個哥們,都已經買上信封郵票了,卻突然又攤開信箋,拿出鋼筆塗塗畫畫,重新改了好久,才把信紙裝進信封,貼好郵票寄走。
後世的電郵、微信,寫錯了隨時可以刪改,但是寫信卻無法那麼方便,
勾勾畫畫,塗塗抹抹,一頁信箋最終說不定會非常難看。
但越是難看的信件,才越難能可貴。因爲上面的每一句話,都是斟酌推敲過的,字裡行間,浸透了滿滿的思念。
李野感覺那哥們的臉上,竟然有類似於“虔誠”的東西。
。。。。。
輪到李野寄信的時候,身後排隊的一個學生忽然問:“兄弟你這是投稿啊?看這厚度,寫的中篇小說?”
李野正在填寫收信地址,聽到問話也就道:“嗯,業餘愛好,賺點兒稿費。”
“呵呵呵,兄弟你還真是樂觀,”後面的哥們善意的笑笑道:“你大一的?加入社團了沒有?”
“還沒,”李野有些奇怪,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大一的?”
因爲李野的寄信地址還沒寫完,只寫了京大的學校地址,沒寫到具體班級。
那哥們指着李野的寄信地址道:“那不是明擺着的嗎?只有大一的新生,纔會嚴格按照老師給你們的收信地址寫,你其實把‘京城西郊’四個字去了一樣能收到。”
李野低頭看了看,也是不禁莞爾。
京城海甸區京城西郊京城大學.是不是挺有意思?
好不容易從縣城考到了大京城,竟然是在西郊農村,哈哈哈。
李野笑着把稿子寄走,後面的學生卻道:“兄弟等我一會兒,聊聊。”
李野點點頭,能跟一個老生聊聊,倒是可以探聽到許多事情。
那個哥們速度很快,出來後笑着對李野道:“我80級古代文學的,你呢?”
李野也笑着伸出了手:“82世界經濟,李野。”
“呦,咱倆還是本家呢?”那人很暢快的跟李野握手:“我叫李淮生,走走走,今天我們文學社剛好活動,帶你過去看看。”
李野遲疑的道:“我暫時還沒準備加入社團,再說我也不會詩詞歌賦.”
“誰說學古代文學的就要作詩了?”李淮生好笑的道:“我們都是小說愛好者,要不然我幹嘛跟你一見如故?
再說我們也不是綁票的土匪,還能幹出強拉你入夥的事兒來?”
李野這才明白,剛纔李淮生爲什麼問他,寄的是不是小說。
人家都這麼說了,李野也不能不給面子,就跟着李淮生往中文系的方向走去。
走了兩步,李野忽然問道:“師兄,你們中文系,是不是有個中村直人?”
“對啊!漢語言文學哪個班的,怎麼了?”
“沒事,那天我去參加舞會,才知道咱這裡也有菊花人,只是有些奇怪罷了。”
李野不着痕跡的遮掩了過去。
但是李淮生走了兩步,卻遲疑的道:“兄弟,你要是想結交那個中村,我就不帶你去我們的文學社了。”
“.”
李野愣了一下,慢慢的笑道:“我爺爺殺過倭兵,所以我纔有些奇怪。”
“你早說呀,”李淮生伸手就攀住了李野的肩膀,一邊走一邊道:“不過你平時可別把心裡的情緒表現出來哈,那個中村直人跟學生會的劉副部長很熟.”
“哪個劉副部長?”
“劉春波。”
呵,這不就對上了嗎?
。。。。。。。
李野的稿子從京城出發,一路坐火車、上汽車,行程八百公里,終於抵達了島城藍海出版社。
“主編,七寸刀鋒來郵包了,我看應該是書稿。”
“真是稀奇,他可算勤快了一回,要是再跟以前那麼磨嘰,我都忍不住要過去催稿了。”
董躍進一手接過郵包,拆開一看,果然是《朔風飛揚》的後續書稿。
隨手一翻,董躍進就確定這次至少有三萬字。
“很好很好,這一期的新風,一定能讓讀者滿意,不過再好的千里馬也得抽上兩鞭子。”
董躍進笑着對手下道:“小路,把那些讀者來信,都給七寸刀鋒寄過去,讓那小子徹底動起來,
一個月三萬字怎麼行?起碼五萬,咱又不是給不起錢。”
小路嬉笑着道:“主編,那咱們這個月的獎金.”
董躍進大手一揮:“十塊,每人十塊。”
小路當即大聲讚美:“主編英明,主編大氣,主編您鵬程萬里”
“滾~”
。。。。。
等到小路出去之後,董躍進才喜滋滋的翻出李野的信件,仔細閱讀起來。
《新風》在上個月底發行之後,老董是很忐忑的,畢竟七寸刀鋒的名頭能不能行,他心裡也沒底。
但反響出人意料的好,《新風》一本月刊,竟然緊急加印了。
然後就有大量的讀者來信過來催更,還有心急的讀者要求《新風》辦成半月刊的。
想想不久之前,這本月刊幾乎要被撤銷的情況,董躍進肯定是有所感慨的。
歷史小說這個方向,大有可爲。
大種花的歷史底蘊,無可抵擋!
“嗯?”
董躍進在打開李野的另一封信之後,愣了一下。
因爲李野的語氣,跟一個月前他寫給李野的那封信差不多。
【我說董大哥,我這麼給你賣命,你當初給我畫的大餅,什麼時候端上桌啊?你們那港島的關係,還有譜不?】
董躍進呵呵一笑,開始給李野回信。
【李野兄弟,你的手稿已經寄出,然國際信件有所延遲,望安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