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倫疾步的走到1612房前,對着那棕褐色的子母門,心裡的怒火不斷上涌;於是,他“咚咚咚”地,快猛狠的敲起了門。
正靠在牀背上發呆的紹軒,聽到了這急促的敲門聲,心不禁地顫了一下;他眯着眼睛走下牀,對着貓眼向外張望,他一看是錦倫,便放鬆戒備面帶微笑的開了門。
“錦……”他纔開口說了個“錦”字,就被他重重地在腹部揍了一拳。
紹軒不設防的被狠狠地偷襲了一把,他雙手緊緊按住腹部,表情猙獰;很明顯,這一拳的力度很大,衝擊力很猛,殺傷力很強。
“你……你吃錯藥了啊!哈啊……哈啊……”紹軒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額頭上不斷地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的胃本來就不好,錦倫真的是恨他入骨了,纔會如此不留情的直擊要害!
“哼!”錦倫真的來勢洶洶,毫不客氣;他完全不顧紹軒痛苦的表情,揪起他的衣領,朝他的臉頰上又飛速的一拳上去。
“啊!”紹軒被其迅猛的拳頭打的重心不穩的摔倒在衣櫥上,額頭在瞬間被磕出了血漬,緊接着還被反彈在了牀上。
面對如此虛弱不堪一擊的紹軒,錦倫根本無動於衷,他的怒火已經升級到了完全失控的地步;他現在眼睛裡所散發的,傳達的,是恨和怨,是不滿與不甘!昔日的友情,昔日的肝膽相照,就在此刻蕩然無存!
當錦倫想從牀上把紹軒一把拎起來的時候,紹軒發毛了,他顧不得胃痛了;他現在全身上下最痛的,就是心!他不明白,錦倫爲什麼會這麼喪心病狂的毆打他;他更不明白,他怎麼會變得如此凶神惡煞的不可理喻?這究竟是爲了什麼!
紹軒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皺緊眉頭,大聲的怒喊道,說:“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哼。”錦倫冷哼了一聲,他現在哪有閒情逸致去跟他解釋,他正打的痛快呢。
就在錦倫用力甩開紹軒的手要再一次出拳的時候,又被紹軒眼明手快的給擋住了;隨即,他再一次的吼叫道,說:“錦倫,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我發瘋,我發瘋?是的,我是在發瘋,那也是你逼的!”錦倫和紹軒兩個人互不買賬的扭打在一起,拉拉扯扯。
紹軒的爆發力也是蠻驚人的,他用右手的胳膊肘飛速的扣在了錦倫的脖子上,這下總算讓這個完全喪失理智的野蠻人給緩停了下來;隨後他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斷斷續續的說:“你把話……說說清楚……說完了,我們再打!”
錦倫目露兇光,狠的牙癢癢的,非常不服氣的瞪着他。
“說啊!”紹軒挑着眉高亢有力的咆哮了一聲。
錦倫嚥了一口唾沫,緩和了一下情緒,眼睛裡卻突然閃現了淚花,非常痛苦地說:“白紹軒,你個好樣的!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你竟然這麼耍我,虧我這麼相信你!哈哈哈……我傻,我實在太傻了!”
“錦倫,你怎麼了?到底怎麼了!”紹軒一頭霧水又心急如焚。
錦倫眼角溫熱的淚水,開始不斷地滑落在紹軒的手背上;他對尹崢的感情是默默地,是壓抑的,是苦苦的。他可以不介意尹崢曾經是否有過男人,可是他卻不能容忍他最好的朋友和她上牀!而且,居然還有了孩子!這對一個男人來說,是一種諷刺,是一種羞辱,是一種錐心刺骨的痛!
於是,他對着紹軒大聲的怒吼道,說:“尹崢懷孕了,懷孕了,懷了你白紹軒的孩子!我該恭喜你,恭喜你!啊——!”他一邊咆哮着,一邊使出蠻勁把紹軒狠狠地推倒在了地上;隨即,情緒非常不穩定的衝出了房間,重重地飛奔聲頓時在走廊裡迴盪……
而房間裡的紹軒,彷彿三魂七魄都被黑白無常給帶走了;呆滯,默然,錯愕,令他在此刻僵直的動彈不得。
幾多凋零,幾多愁;花開花落,浮雲過。
追憶過往,追憶痛;塵埃飛沙,向天歌。
※※※
上海的夜空裡,沒有點點繁星,只有閃爍跳躍的霓虹;都市人的心裡,沒有從容淡定,只有勇攀高峰的決心。是虛榮也好,是追求也好,是野心也好;我們不可否認的是,我們必須要學會,不斷地向前走。
紹軒既然醞釀了惡果,那麼他就必須要去接收那苦澀的滋味;不管有多麼的難以下嚥,他都要硬着頭皮的,把它吞下肚。
房間裡,紹軒隨意丟棄的菸蒂在花毯上拼成了一條條殘缺的小路,宛如他現在的心;他遊魂似的去鬼門關逛了幾圈,終於在白晝來臨之前,附體。
他想了一整夜,悔恨了一整夜;錦倫所帶來的這個震撼他心靈的消息,終於在沉思中逐漸地慢慢的被消化了。因爲他知道,現在的他,真的無路可走了,也無法再走了;他不想讓自己成爲一個沒有用的逃兵,也不想讓自己做一個不負責任的孬種,更不想讓自己揹負一個千夫所指的罵名。所以,他決定回家,回家面對這一切;不過,再那之前,他想要先見一見菲雨;他不是要她的原諒,他只是想要告訴她,他對她的心始終如一。
紹軒臉色憔悴,步履闌珊,卻唯有眼神充滿堅定,彷彿心裡在不停的吶喊說:白紹軒,去吧,去吧……
在他離家出走的那天晚上,他就和菲雨通了電話,說是他們會乘今天的早班飛機回滬。他本來還計劃好了,等她一回來就帶她去日本度假,好好地享受一下情侶甜蜜的日子,還要爲先前那些跑調的樂章,畫上休止符;他還特地去GeorgJensen專櫃,精心挑選了一根孔雀藍的公主項鍊,雨滴狀的藍寶石鑲嵌璀璨的鑽石,高雅脫俗,氣質非凡;因爲她的名字裡有個“雨”字,因爲她最愛藍色;然而現在這一切,都將成爲泡影,成爲最諷刺的傷痛。
清晨7點半,他把車停在許家花園對面的時租車位上,默默地卻慌亂的等候;雖然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已經鼓足了勇氣,可是心裡依舊會閃過不安與害怕。
這一等就是2個多小時,他一直坐在車裡抽菸;期間,他透過反光鏡,看見她的父親建輝開着卡宴出了門。之後,他就走下車,把菸蒂仍在人行道上,還用腳尖踩了踩;隨即又扭了扭脖子,活動脛骨。
紹軒做了一個深呼吸,靠在了街邊的公交車站上,雙手抱胸,腦袋傾斜的注視着許家;就在他拿出打火機,預備再點燃一根菸的時候,他發現了皓然的車。他沒有走上前,只是在那裡觀望;在皓然輕吻了菲雨的臉頰,坐上車之後,他苦笑了一下,也坐上了車,發動。
他從反光鏡裡看到菲雨進了家門,便猛踩了油門掉頭去追皓然了;紹軒連續追了兩個十字路口,終於在右轉的單行道上與其並排鳴笛,把他攔下。皓然一看是紹軒,立馬挑着眉嘴角上揚,露出了迎戰的自信笑容。
“白紹軒,你今天興致不錯嘛,找我單挑?”皓然用食指蹭了蹭鼻子,邪笑的說。
而紹軒則一臉凝重的走到皓然的面前,非常認真的看着他,低沉緩慢的說:“裴皓然,你是不是真的真心愛菲雨?”
皓然一臉疑惑的看着眼前人,這不像他的風格啊,簡直太反常了嘛!他眯起眼睛,審視他。
“你回答我啊!我認真的。”紹軒再一次的表明態度。
“我愛她,真心的愛她。”皓然看着他如此一本正經的表情,便認真回答了。
紹軒聽後,低下頭沉默了幾秒,繼續說:“那我請求你,一定要愛她一輩子,給她幸福!”
皓然一頭霧水的看着他,覺得他今天一定是吃錯藥了;他定睛的看着他,發現他被斜劉海遮蓋的額頭上,有一個疤,還是剛結的!於是,他用手指挑開他的頭髮,看傷口的樣子似乎是撞傷的,便調侃的說:“哎,你不是撞傻了吧?”
紹軒用手甩開他的手,執着的追問,說:“你做不做的到?只愛她一個人,愛她一輩子?”
皓然看着滿臉嚴肅的紹軒,真的被弄暈了,總覺得很不對勁,於是他又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道,說:“你到底怎麼啦?受了什麼刺激了?”
紹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打開車門,從副駕駛的位子上拿出一個藍色的禮盒;對着這個禮盒充滿溫情的笑了一下之後,轉過身,把他遞給了皓然。
“如果可以,請你在適當的時候,幫我交給菲雨;因爲……我恐怕無法親自交給她。”紹軒對皓然強擠了一個苦澀的笑容,又緊接着說:“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照顧,疼愛他。”
皓然看着包裝精美的盒子,那一隻湛藍色的蝴蝶結,隨風飄動,真的很漂亮;相信裡面的東西,一定更美吧?他擡起頭,深邃的看着他,邪笑的對他說:“還沒有開戰,你就要撤了嗎?這樣子輕易獲勝,似乎不是我想要樂見的哦!”說完,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說:“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訴你,我一定會用我的這一生來好好地愛菲雨!”
紹軒也用另一隻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傳達着錯組複雜的情感;有感謝,有承諾,也有不捨……他微微地點頭,背過身,眼眶裡有些溼潤;皓然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在一個男人的面前信誓旦旦,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如此強烈的愛;因爲,最苦最痛最極致的愛,就是放手。
男子漢要提得起,放得下;這句話,聽起來似乎很簡單;可是實際上,想要做到它,真的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