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眼中的灼熱如同遭遇了冷水潑灑,立即熄滅了,他有些受打擊,“於你而言,不過這樣嗎?”
年秋月並不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開口道,“不說這些舊事情了,倒是想問十四弟,您來府上是做什麼來了,找你四哥談公事?”
“爺是來找四哥和小四嫂道歉來的。。しw0。”
“道歉?十四弟不曾做過什麼對不起我和你四哥的事情啊,何來道歉一說?”年秋月眼睛有些放大,很是無辜。
“爺……爺是替爺府上養出的頑劣子女道歉來的。子不教,父之過,沁嫵做錯了事情,爺作爲阿瑪,有義務替她收拾場子。”十四爺話語裡滿是鬱悶,“爺找的女人終究是不如你,養出的孩子竟然如此小肚雞腸,歹毒難容。佟府上發生的事兒爺已經知道差不多了,是爺對不起你,對不住棉襖。”
一旁聽着的湯圓忍不住瞪圓了雙眼,啊哦,他都聽到了什麼十四叔這種“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狀態是怎麼一回事?他的目光忍不住在年秋月和十四阿哥身上游移不定,讓年秋月有些尷尬,一眼瞪過去,就見湯圓縮了縮脖子,收回自己視線。
額娘好凶,湯圓心底吐了吐舌頭,默默低頭,不去看年秋月,但是那餘光,卻是忍不住往這邊兒瞟。
年秋月注意到這一點兒,臉色黑了,“梧情,帶三阿哥去採摘幾個蓮蓬,揀些好的來摘。”
“額娘~”,弘昕撒嬌。
年秋月一個眼神遞過去,弘昕乖乖起身,“額娘,兒子這就去。”
見這小子就這麼被自己額娘給打發了,還是如此老實聽話,十四阿哥覺得很有意思,“看得出來。小侄子很是敬重你。”
“我是她額娘。”年秋月只是淡淡回答。
“你很會教養孩子,爺記得在宮裡時候,爺的妹子就最喜歡和你一起玩兒,爺的額娘都奈何不了她。偏到了你身邊,倒是乖巧可愛得緊。”
“溫憲格格本就是個聰慧的孩子,只是貪玩了些,並不難教導。”年秋月微微一笑,“人之初。性本善,想讓孩子學好,就得以身作則,教之以正道。十四弟,京城裡都傳道我們雍親王府嬌慣女孩兒,四爺將自己如今唯一一個女兒寵得要上了天,我看,你們十四貝勒府纔是真正的溺愛孩子。”
“若是你我生的孩子,上天又如何。”十四貝勒的聲音幾不可聞。
年秋月變了臉色,一臉嚴肅。,“有些事情,過去就是過去了,十四弟是魔怔了不成,說這些混賬話。莫說我們當年那年只是年少輕狂,並未有什麼真情實感表露,即便有,如今也早已經橋歸橋,路歸路了,十四阿哥已經娶了幾房嬌妻美妾。有了兒女,馬上弘春一成婚,您都是要做瑪法的人了,怎麼還如此幼稚?”
“爺幼稚?有些人。有些事,經歷過就難以忘懷。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別看爺和四哥一母同胞,如今卻跟個仇人一樣,那是因爲爺就是要和他好好爭一爭,爺那時候是沒有權利。沒有本事,四哥卻明知道爺心悅你,還想汗阿瑪提出要娶你爲側福晉,他那是橫刀奪愛!太過分了!”十四爺臉色很是不好,難得的有些憤怒的樣子。
“這……不是汗阿瑪下旨賜婚的嗎?”年秋月有些愣。
“那是之前四哥悄悄見了汗阿瑪,明明那時候九哥的意思最明顯,宮裡誰不知道九哥天天跟在你身邊轉悠,誰不知道宜母妃私下都將你當做兒媳看待了。爺那會兒還在想,怎麼跟九哥說公平競爭的事兒,誰知道還沒等開口,你就接了聖旨,四哥就是個卑鄙小人。”
十四阿哥義憤填膺,年秋月心底卻是有些甜蜜的,四爺平日拽得跟什麼一樣,原來私底下竟然如此在意她,竟會爲了她而提前向皇上求賜婚聖旨,可見四爺足夠悶騷,她記得那會兒四爺還總是冷着臉,兇巴巴說話呢。
十四阿哥久未聽見年秋月回答,有些疑惑,遂擡頭瞧對方做什麼,卻看見了年秋月臉上來不及收起的笑容,頓時受到了刺激,一拍桌子,“年秋月,你什麼意思,爺很搞笑嗎?”
“還好,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如今計較有什麼意義呢?十四弟,我們還是說些現實的問題吧,你女兒做了什麼,你知道多少?”年秋月收回所有柔情,不帶一絲笑容,有如廣寒宮中的仙子,冷豔高貴。
“汗阿瑪昨日將爺叫入乾清宮,說了一些事情,各家大臣們的兒女遭遇的不幸,爺同時在宮裡聽說了佟家那天宴會上,棉襖落水的事情,爺猜測,是沁嫵那個不爭氣的做的。”
“經歷過事情的人果然不一樣了許多,十四爺如今比起以前可是腦子靈活了太多。”年秋月語氣更顯冷了,“那十四爺不如告訴我,這樣的事情,我怎麼會原諒沁嫵?要知道,落水只是那羣夫人們瞧見的事情,卻不知道實際上,我的丫鬟去救她時候,若是晚上一步,我見到的,就是棉襖的屍體了。”
十四阿哥終於變了臉色,從椅子上直接站了起來,“竟然這般嚴重?”
“你不信我?”年秋月的眼眸一眯,從裡面透出不悅,“也得對,那是你的女兒和女人,我不過是你的嫂子,你信她們也是正常的。不過,十四爺,今日我把話撂這兒了,你和四爺你們兄弟之間鬧到如今這個地步,兩府的女人和孩子們都不會和睦相處,這樣的事情以後指不定什麼時候還會發生,如同我在舒舒覺羅側福晉那兒說的那句話,她若是再敢做什麼,我隨時奉陪。”
“你……”,十四阿哥的身子顫抖了下,很是不可置信,他看向年秋月的目光帶着心痛,“爺一直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但是爺和你之間如同知己,沒想到,有一天你竟然會這樣同爺說話。你變了,四哥把你徹底改變了。”
“不,是你變了”,年秋月語氣嚴肅而認真。“當年你便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女人,那會兒你怎麼同我說的,如今你又怎麼和我講的?明明是你變了,我們之間身份變了,兩府之間關係變了。我們之間的友誼自然也變了,可是明顯你並不願意承認這件事,十四爺,清醒一下吧,一切都不一樣了。”
十四貝勒愛新覺羅胤禎明顯被這番話撞擊到了心靈,他的身子顫了兩下,突然對天長嘆一聲,“你說的對,是爺不肯承認,爺想要的更多了。心態變了,很多關係自然也就變了。但是,有一點兒,爺對你的感情,只有隨着時間增長的,一絲不比四哥少。”
“有什麼用呢?你知道的,我是一個狠心的女人,曾經你們是兄弟,我拿你當小叔子,如今你和四爺是政敵。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所以,你是要和爺決裂?”十四阿哥眼中滿是痛楚,“我們這些年的交情,你個狠心的女人。說扔就要扔掉了?”
“除非十四爺還能和以前一樣,而不是和四爺之間如此針鋒相對,如今,舒舒覺羅府、李府、年府、伊爾根覺羅府……幾乎皇城所有的世家貴族都成爲了爭鬥中的犧牲品,十四爺覺得還有可能停手嗎?”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可能了?爺懂了,我們之間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沁嫵和弘春你也不打算放過,爺會爲此受到多少牽連,你也不會在意對吧?年氏秋月,你若是敢給爺點頭試試!”十四阿哥幾乎是低吼出聲的。
年秋月忍不住在心裡罵一句,不愧是兄弟,兩人炸毛了一個樣,都是這一招,十四阿哥藏得可真深,平日裡笑得和善陽光,卻原來骨子裡也是這強勢的性格,也是,幾個高位者有軟脾氣的?
年秋月對付這種人最是有辦法,她只是微微一笑,“隨你怎麼想。”
十四阿哥瞬間怒氣又躥上去幾層,然而看到對方只是嬌笑如花,他一肚子火無處可發,“弘春是爺第一個兒子,沁嫵做錯的事,何必把弘春一起摻和進去呢?”
“晚了,田佳家族胡攪蠻纏的能耐十四弟想必早有耳聞,他們家族手中可是有個先帝賞賜的玉佩,十四弟讓舒舒覺羅氏認命吧,庶長子而已,十四弟又不是和我家爺一樣沒有嫡子。”年秋月端着天仙一樣的氣度,說出的話卻讓人額角青筋直跳,直把十四阿哥氣得無話可說。
年秋月反而自己泰然自若,放佛沒有看見自己將對面那人氣得變了臉色,“我先前都已經和十四弟府上舒舒覺羅側福晉強調過了,若是沁嫵再不嚴加管教,出了什麼事,我可是什麼都找她哥哥收拾爛攤子的。誰讓男孩子更精貴些呢。”
“你……爺總算明白爲什麼你走後,舒舒覺羅氏能把自己氣昏過去了,你這張嘴,一絲都不肯饒人。”
“十四弟知道就好。時日不早,我讓府上做了些菜,你嚐嚐,有些是江南的地方小菜,是你喜歡吃的。你四哥特意囑咐過我,要好好招待你,不能因爲他不在府就怠慢了你。”
“是嗎?爺想喝小四嫂自己釀造的桃花酒,小四嫂陪爺喝兩杯?”十四阿哥表情幾度變化,忽而重新笑了。
“就兩杯?”
“就兩杯!”
“彤情,去取兩罈子桃花釀來,讓廚房準備開始上菜。”
“哎。”
十四阿哥瞧着她的側臉,幽幽道,“今天咱們兩個能不提其他,就和從前一樣,好好喝一場?”
“好”,年秋月心道,該說的不該說的,她都說完了,十四阿哥不是個笨人,相反他很聰明,既然想喝過今天,明天起掀開新的關係,那就這樣吧,看在他是客人的份兒上,讓他一次。
但年秋月這次卻猜錯了,十四爺並不是哀傷一下關係不復從前,而是並不承認他們之間以後絕無關係,十四心裡想的是如何奪嫡成功,到時候偷龍轉鳳,將年氏弄進宮裡來,她們之間還是可以找回從前的感覺的。
忙了一圈兒的湯圓同學回來時候就發現自己額娘正在和十四叔舉杯對飲,談笑風生,說的都是陳年往事,他甚爲疑惑,額娘和十四叔之間到底怎麼回事?他離開前就是怪怪的,回來後怎麼又喝上了,他湊上前,“額娘,您怎麼又喝酒了,阿瑪知道會不高興的。”他心裡默默想起自己阿瑪,額娘,阿瑪若是知道你和十四叔一起喝酒,您就完蛋了。
“額……額娘小酌兩杯,又不是喝多。你去看一下你妹妹再回自己院子。”
“妹妹好可憐,堂姐太惡毒了,怎麼能將妹妹推倒,額娘放心,妹妹身子好了,額娘要教會她浮水纔是,免得再出事,梧情姐姐不是每次都能趕到的。”
年秋月微笑,“額娘知道了 。”她拿目光瞧十四爺,好在十四爺臉皮厚,倒是看不出尷尬。弘昕這才行禮離開,小小的人頗有大人架勢,讓十四忍不住癡笑,“真不愧是四哥的種,比四哥小時候還像個小大人。 ”
“已經好很多了。”
“比起當年的弘輝,是好很多了,只是你從沒見過”,十四阿哥抓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滿碗酒,“還是你釀酒手藝特別,其他人的酒味道總覺得不對。”
“不過是你的心理錯覺”,年秋月淡淡一笑,“喜歡你就多喝些,喝多了也不會有人怪你,讓你的小廝給你擡回府。若是再不過癮,拎兩壇回去。”
“還是你最好。”十四阿哥笑得跟討到了糖果的孩子,讓年秋月瞧在眼裡也是感慨良多,造化弄人,事情發展有時候就是這樣讓人不愉悅,又能如何呢?這就是成長,每個人揹負的東西逐漸不一樣,甚至可能走向對立,我們卻都不能拋棄自己揹負的責任、感情、親人、家族。唯有硬着頭皮,向前走下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