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倒也從善如流,一嘆:“我倒是不在意這地方,就是裡頭那位夫人……”
官媒眼露不屑,“這就更不該你管了。這位鄭評事家的夫人,本就不是個安分人。”
常常往那些大官宅邸跑,誰知她安的什麼心。
作爲官媒,也沒別的長處,就是見的事多,認的人更多。
因此絲絲送她下樓時,心中便已篤定,明日,這件醜事定會飛快傳遍大街小巷。
絲絲嘆了一口氣,那位魏氏,是活不了了。
她來不及管別的,飛快地閃身到後門,親自去迎進來的人。
他們的時間很短,只有在官府的衙差來之前這一段時間。
傅念君扯下蓋住頭臉的兜帽,沒有帶丫頭,身後只跟着一個挺拔高痩的身影,那人也用帷帽擋住了臉。
絲絲一愣,“二娘子,這是?”
傅念君朝她點點頭,“我兄長。”
絲絲也不再追問,立刻引路:“二娘子要快些了。”
傅念君領着身後的傅淵疾步到了魏氏所在的內室。
這裡就是絲絲常住的地方,荀樂父子被拖了出去,魏氏卻被留在了這裡。
屋裡的人已經被絲絲譴走。
她令人去買了新鮮的酒肉外食招待那幾位“出了大力氣”的閒漢。
魏氏的樣子很不好看,頭髮凌亂,衣襟鬆散,橫臥在榻上,整個人看來毫無生氣。
傅淵扯開兜帽,淡淡地朝傅念君看了一眼:
“這又如何?”
固然他已在馬車上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對於荀樂父子這般禽獸很是不齒,可對他來說,這只是一件別人的事。
這件事牽扯進了魏氏,他也僅僅是爲那位友人鄭端惋惜了一下。
旁的情感,他都沒有。
他與荀樂父子不熟,與魏氏更是不熟。
所以和他有什麼關係?
傅念君做了個微訝的表情:“三哥見她此般,竟沒有一絲憐惜和不忍嗎?”
傅淵皺了皺眉,還有些紅的眼眶和鼻頭中和了他往日的冷肅之氣。
他只是朝傅念君淡淡地看了一眼,帶着警告意味。
他是怎麼以爲自己要對她心存憐惜的?
如此,傅念君便放心下來了。
她從前一直以爲,傅淵倘或會對魏氏這樣清麗的美人存幾分好感。
可是她現在卻知道,對於傅淵來說,當真美人與白骨,皆不能撼動他心神半分。
傅念君近前,迎着魏氏的目光替她拿出了塞口的絹布。
“魏夫人,好久不見……”
魏氏無神的目光漸漸聚攏到傅念君臉上,又轉而移到她身後傅淵臉上,臉色瞬間慘白。
傅念君微微嘆了口氣,揭過被子蓋在她身上,又在她背後墊了枕頭。
“多謝。”
魏氏沙啞的嗓音響起。
起碼,這舉動讓她顯得不至於那麼狼狽。
傅念君也知道時間不多了,開門見山道:“魏夫人,你早已知道今日。你我也就長話短說吧,我只問你一句,你背後之人,究竟是誰?”
魏氏心中大駭,傅淵則是把眉心皺地更攏。
“很奇怪嗎?”傅念君微笑,“魏夫人也並非那等浪蕩不要臉之人,在第一次荀樂父子對你施如此獸行之時,我相信有氣節的女子都會一死來成全自己吧。”
她望着魏氏越來越白的臉色道:“魏夫人並非沒有氣節,而是作爲一個忠心之僕,此身非爲己用,不敢擅死,要等有朝一日爲主賣命吧。”
傅念君安然坐在榻前的一張錦杌上,“而你的主子等的機會,就是我三哥。”
她用手向後指了指,不顧這屋內還有兩人的神情,緩緩說道:
“你們的計劃,在荀氏父子的事被揭發後,再污我三哥與你有私,一箭雙鵰,你死了,你的郎君卻能收穫頗豐啊。”
她身後的傅淵將那雙與傅琨一模一樣的細長秀目眯了眯,似在思索傅念君這番不知何處來的言論有幾分真假。
他是個好看客,面對這混亂的情況,令他驚訝的言語,依然保持着沉默。
看不穿的東西,就繼續看,不問,也不說,靜靜地聽。
傅念君見魏氏動了動脣,冷笑,“我說的話,對也不對?”
魏氏閉了閉眼,無力的聲音響起:“妾不知傅二娘子這番無稽妄言是從何處聽來的。”
傅念君平靜地雙手抱胸,只道:“要證據總是不難的,你鄭家府上那個廚子,明日,就能得到結果了。”
魏氏渾身一震,開始瑟瑟發抖。
“你的主子知我三哥好食,便用名廚做餌,鄭家前幾日多番相邀,你是想準備動手了吧?只要我三哥被你算計一次,與你躺在一處,這場‘私通’罪名也能落實了。”
傅念君望着傅淵被她拆穿“好食”時有些尷尬的臉色,微微抿抿脣:
“我三哥是君子,名聲上有一點私他也不會強辯。借荀家父子的東風,你家主人再做一番安排,我三哥的名聲,也能徹底被你帶累。這幾句話,我是不是又說對了?”
魏氏的雙手發抖,怎麼會,怎麼會呢,這些事都還沒有做,傅二娘子怎麼會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究竟是人是鬼,怎麼會把郎君的意圖猜的這麼一清二楚。
傅淵心中也明白,傅念君這幾句話,也是向自己說明了她向自己下藥的因由。
他想起這魏氏,曾在鄭端府上見過幾面,聽聞她似乎慣常愛出入貴夫人府邸,確實古怪……
魏氏連嘴脣都開始發抖,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傅念君。
傅念君勘破了所有的事,自己所有的秘密,在她眼下都無所遁形,她做了這場局,不過就是讓她與荀家父子的私情提前被拆穿,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算計傅淵,也讓郎君的這個連環計策徹底胎死腹中。
好厲害的小娘子啊!
她除了不知郎君真面目外,幾乎全都知道了。
魏氏想到了第一次在王婆子茶肆見到傅念君時的情形,只第一眼,她就看出傅念君身上那不同尋常人的氣質。
冷靜從容,靈敏狡黠。
她果然從那個時候起,就盯上了自己吧。
是她太早收回了戒心,而郎君也沒有重視她的提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