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所以纔有了今天的周毓白。
傅念君想着。
所以他有這樣運籌帷幄胸懷天下的氣度,所以他能收服這麼多能人異士爲自己所用。
皇宮這個地方的複雜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周毓白被雕琢出來的堅韌和魄力,也一樣是付出了等值的代價,而其中的苦痛,或許也是常人所無法想象的。
舒皇后嘆了口氣:
“這孩子的性子看來清淺溫和,其實卻像溫水底下蘊藏着的滾燙濃烈的岩漿,他不服輸,也不會認命,冷靜卻又偏執,念君,他對你的情意……是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見到的,他最不遺餘力、毫不掩飾去爭取的。”
舒皇后望進傅念君的眼睛,傅念君不由呼吸一窒。
原來舒皇后是真的將她視作周毓白人生中最特殊的存在,甚至超過她自己。
舒皇后繼續說着:
“這一輩子,在母子緣分上,是我對不起七哥兒……但是好在,他娶了你,你或許是唯一一個能夠讓他安心安定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可以傷害他的人。念君,我把他交給你了,就當作我拜託你,請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他,讓這孩子往後的人生……不要再那麼苦。”
傅念君沒來由覺得有些心酸。
她同情舒皇后嗎?不,這樣內心強大的女子,並不需要她的同情。
她同情周毓白嗎?更不,他是她愛的男人,是她仰望着的人,任何時候,他都不需要她來同情。
傅念君回握住舒皇后的手,說着:“娘娘,您……很不容易。我都明白的,您放心,我們往後,一定會好好過下去。”
她待周毓白,何嘗不是一片赤誠。
她曉得自己的感情不爲他的權勢,不爲他的未來,更不爲他的遭遇,她只是爲他這個人。
舒皇后微笑,看到了她眼中的光芒,如磐石般不可動搖。
這些話,往後她都不會再說,這兩個孩子的人生,她也無法參與,而且她也相信,憑這兩個孩子的性情能耐,也不需要她來指手畫腳。
就像在萬里奔馳的路上,她一直擔心着的無人可堪的兒子,終於能夠找到並駕齊驅的伴侶,他也能像普通的男人一樣,享受人世間最可貴的溫情和溫暖。
舒皇后確實感到欣慰。
婆媳兩人說完了話,也開始傳膳了,舒皇后去淨手更衣,周毓白終於有機會站到了自己的新婚妻子身邊。
“你們說什麼了?”
他好奇。
傅念君只漫不經心地回答:“是娘娘擔心你欺負我,教我法子治你呢。”
周毓白笑道:“欺負你麼?什麼法子?”
傅念君轉頭朝他笑,“你欺負我試試,自然就能領教了。”
周毓白瞧她望着自己的眼神柔得似能滴出水一般,一時也有些走神,直到傅念君都走開了纔回過勁來。
午膳時分,本來要說過來一起用膳的皇帝沒有出現。
內侍通報,說聖上留在張淑妃那裡吃午膳。
舒皇后面色平靜,不如說是早就猜到了,淡定地吩咐開飯。
兩個兒子同時娶親,第二天也同時進宮謝恩,皇帝陪誰吃飯,這樣的機會張淑妃不可能不爭。
但是舒皇后不在乎,周毓白則更不在乎了。
皇帝的去留,是這移清殿裡小到不能再小的一件事罷了。
傅念君漸漸發現,或許對這些年間大大小小的各種類似於這種的事情,在乎的,從頭到尾,也只有張淑妃一個人吧。
她在自己的國度裡和自己比較,那自然是常勝將軍,戰無不勝。
而其實舒皇后早已得到她想要的了。
兩人用完了膳,依舊坐宮車出宮,車上傅念君還在想着舒皇后的種種言談舉止,連周毓白和她說話都沒有聽見。
他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被她用一對手捉住了捧在手心裡。
“你在想什麼,這般出神?”
他問道。
傅念君說:“在想娘娘……”
周毓白哭笑不得,“不過是說了一席話,吃了一頓飯,便是推崇起婆母來了?這是你爹爹教你的好媳婦準則?”
傅念君搖搖頭,說着:“我在想,娘娘還真是你的親生母親啊!”
如出一轍地心智堅定,絕世獨立。
周毓白抽出她握住的手,摸了摸她的頭,對她道:“既然如此,你多進宮陪她說說話就是了。”
傅念君重新在頭頂上捉住他的手,拿下來在他左手虎口處輕輕咬了下,說道:
“往後我若生兒子,一定要像你和娘娘的性格一般……”
她一雙眼睛望着周毓白,眼中對他的情感毫不掩飾。
周毓白髮現她啊,還真是常常殺得人一個措手不及。
不掩飾喜愛,也不掩飾厭惡。
她對他喜歡得緊,就希望往後生的兒子也如他一模一樣。
周毓白心中柔軟,只淡淡地笑,“好,那生女兒,就像你一樣吧。”
突然就討論起兒子女兒的話題來了……
明明纔是新婚第二天。
傅念君卻笑着搖搖頭,“我可不希望女兒像我。”
像她不好,女兒家還是平平淡淡,懵懂嬌憨些纔是。
受盡父母寵愛長大的小娘子,哪裡會養成她現在這樣的性子。
“那你希望女兒像誰?”周毓白饒有興致地追問她:“外甥肖舅,難不成要像舅兄一般?”
冷冰冰又彆扭,倒是也確實挺能唬人。
傅念君低頭抿嘴笑了笑,眼神裡閃過俏皮光芒,朝他道:
“若是生女兒,我倒希望她福氣厚,能夠像官家……”
遇事能躲就躲,平素也挺無憂無慮的。
周毓白心道她倒膽子大,敢編派起當今聖上來。
“那……”周毓白貼到了傅念君耳邊,曖昧低語道:“恐怕王妃要受累些,我們得一起儘快完成目標……”
傅念君眼睛斜睨着他,羞怯裡卻有幾絲不服氣。
馬車正好到了王府門口,周毓白勾脣笑了笑,投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後就先她一步下了馬車。
只一個眼神傅念君就被他瞧得全身發燙。
她私以爲,淮王殿下這般人物的這樣一個眼神,足夠一個傾慕他的女子牢記十年,每每想來,都是無限回味。
書裡說美人只一顰一笑都可勾魂攝魄,她覺得這話放在他身上也一樣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