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驚雲被葉錚榮的一夥徒弟的表情弄得很是受用,揚揚得意地看了葉錚榮一眼:“當然,霍雷這臭小子,可是從五歲起就跟在我身邊,有我這個好師父,要趕上你這把老骨頭,不用幾年,一年半就夠了。”
“行行行,知道你這老王八蛋自己練功的本事沒有,只有教人練功的本事。你明天趁早坐車回廣東吧,那些藥我下個星期再託人寄給你。唉,這麼個好苗子攤上你這老王八蛋……”
葉錚榮說着擺了擺手,臉上的表情,又是肉痛,又是毫不掩飾的嫉妒。
是的,他在嫉妒,嫉妒霍雷是樑驚雲的徒弟,而不是他葉錚榮的徒弟,這年頭,挖一棵好苗子,難啊!
“等等。”顏詩雨突然出聲,看向霍雷,臉上露出認真的神色,“霍師兄,我和你切磋一場。”
“詩雨……”林沫橙緊張地抓住了顏詩雨的手,她深知自己這個姐妹的好勝心相當強,發現一個極其強悍的同輩出現在她面前時,她的好勝心會被深深刺激的。
“……”霍雷臉上露出一絲遲疑,然後看向自己的師父樑驚雲。
“沒事,再打一場而已。”樑驚雲點點頭,葉錚榮也不阻攔顏詩雨,這個最早在他門下學拳的丫頭是個什麼性子,他清楚得很,今天要是攔了她,能讓她生好幾天的悶氣呢。
而且,讓她和霍雷過過手,也不是啥壞事,以顏詩雨的性子,敗給這麼一個同輩的師兄,只會讓她越挫越勇。
兩人分開站立,然後對視,竟是誰都不打算先出手,對視約摸持續一分鐘後,霍雷動了。
霍雷只是往前踏了一步,打出樸實無華的一記直拳,而且動作並不快,在聶揚看來,這一拳完全不需要去接,直接起腿就行。
但顏詩雨卻不像聶揚那麼想,起手一個高膀手,攔住霍雷的拳,然後準備用出攤手將霍雷的橋手攤開,霍雷便將橋手往下一沉,同時另一隻手直接插向顏詩雨的咽喉。
顏詩雨一側身,躲過霍雷這一擊,然後猛然往霍雷身上一靠,起肘!
霍雷也一側身,顏詩雨的肘尖在他的胸前一寸處擊了個空,顏詩雨這冒險的一擊,已經將她自己的大半個後背暴露給了霍雷。
就在聶揚認爲顏詩雨要敗落下來時,顏詩雨卻又回身一肘!
霍雷以自己的橋手硬接顏詩雨這一擊,強行破招,顏詩雨後退數步,然後搶攻霍雷中線,連續幾掌擊出,霍雷全數用掌對接,兩人互拼了幾掌,顏詩雨悶哼一聲,連退數步,再長吐了一口氣,才翻騰的氣血平息下來。
顏詩雨很平靜地對霍雷道了聲謝,然後走回來,林沫橙很緊張地迎上去,見顏詩雨安然無恙後才放下心來。
“那麼師兄,我帶着霍雷回旅館休息了,記得把藥寄去啊。”樑驚雲拼徒弟拼贏了,樂不可支,同時不忘戳一戳葉錚榮的痛處。
“快滾快滾。”葉錚榮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樑驚雲哈哈一笑,轉過身去,霍雷跟上,二人不久走遠。
“師父,爲什麼同門之間切磋都不起腿?”葉錚榮沒有立即回去的意思,看了三場切磋的聶揚立即向葉錚榮發出心中疑問。
“傻小子,你忘了詠春專門剋制腿法?”葉錚榮狠狠給了聶揚的腦殼一下,“先起腿的人準輸!記着,以後打架碰上同時練詠春的,除非你有了你大師姐一樣的功底,不然別瞎起腿。”
“大師姐到底功底多深?還有……還有那位霍師兄,他竟然超越了樑師叔?而且不久就能趕上您?”聶揚對於葉錚榮的評價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你大師姐有六年的功底。”葉錚榮說道,“而你那位霍師兄……唉,如果敬言肯呆在我身邊那麼多年,不一定不如他。他的境界已經相當之高了。”
“境界?”聶揚的腦袋裡一下子浮現出武俠小說什麼諸如“化勁”、“先天高手”之類的詞彙。
“用劍來比喻。”葉錚榮眯起眼,“你和南子,還有李柯,你們這三個臭小子,就像是一塊剛剛被打磨了不久的糙鐵劍胚,還不算一把真正的劍,你們的境界,連小成都不到;郭強則是進了爐子裡的劍胚,他的下一個坎兒便是東子,東子在我身邊學了兩年,算是差不多成型的劍了,鋒芒有些外露,你看東子走出來的氣勢就異於常人,是不是?這便是小成境界了,尋常三五個閒漢,已經近不得身,但在武術界,這樣境界的,一抓還是一大把。”
不止聶揚,其餘的人都被葉錚榮的話吸引,聽到這兒,衆人都忍不住點點頭,不錯,劉嶽東身上是有點霸道逼人的氣勢。
“而詩雨。”葉錚榮說着,頓了頓,“已經是鋒芒畢露,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非同凡品的寶劍。”
這話不假,顏詩雨本身就是那種冷豔型的女子,眉宇之間也有着一股英氣,如果學着葉錚榮穿上那身唐裝,就頗有女俠的範。
“這便是大成境界,拳術能修煉至此,毅力悟性缺一不可。而那霍雷,卻是將寶劍藏鋒入鞘,氣勢內斂。這是大成境界逐步邁向圓滿境界的徵兆。初學拳術的人,一拳是一拳,一腳是一腳。小成境界,一拳不再是一拳,一腳不再是一腳,大成境界,返璞歸真,一拳還是一拳,一腳還是一腳。”
“那圓滿境界是什麼?它之後呢?”聶揚追問。
“我不知道,老頭子我也只是徘徊在圓滿境界的門檻邊上。”葉錚榮很乾脆地搖了搖頭,“武道永無止境,所謂的小成、大成、圓滿也僅僅是以前的老古董流傳下來的說法,只是粗略的衡量標準。老頭子我可是見過一個練拳三十年,論功力早已踏入大成境界的拳師,但他從未打過架,某次和三個社會青年起了口角,被人扇了好幾個耳光然後按到地上一頓臭揍,這件事情後來被傳爲笑談,那個拳師也名聲掃地,從此銷聲匿跡。”
“所以別管什麼小成、大成、圓滿境界,你們這些傢伙,給我老老實實練功,沒事出去打幾場閒架,老頭子也不會過問。詠春拳,不像某些傳統拳術一樣瞎忽悠人,什麼陰陽五行天文地理全扯上,詠春拳就是練了打,打了練,學了忘,忘了學。能打能殺的拳術,纔是真拳術。”
葉錚榮說完這一通話,帶着一行人打道回府。林沫橙和葉錚榮擺出棋盤手談數局,其餘人該練基本功的練基本功,該打木人樁的打木人樁。
“一拳還是一拳,一腳還是一腳……練了打,打了練,學了忘,忘了學……”聶揚練功的同時,暗自琢磨葉錚榮說過的話,心裡泛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感覺。
……
翌日中午。
聶揚洗完衣服,心裡琢磨着下午是要喊上馬順炎餘輝他們一起去打DOTA,還是老老實實跑去上課的時候,兜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聶揚一看,是老家的固定電話打了過來,剛剛在尋思要不要曠課的聶揚做賊心虛,穩了穩心神,才接通電話。
“喂?揚子?”
電話那頭傳來聶鐵柱的聲音,聶揚聽出來,父親的聲音裡帶着幾絲不快。
“嗯,爸,咋了?”
“你叔說今天晚上要去X縣看你。”聶鐵柱語速飛快。
“啊?!”
聶揚一愣,頓時明白過來爲什麼父親聲音裡帶着幾絲不快,原來是這麼回事。
聶揚對自己的小叔聶大栓的印象,還是還有一些的。他人高馬大,一臉兇相,在聶揚模糊的記憶裡,自己這位小叔脾氣不好,似乎也會點拳腳,且總給家裡惹事,每次打人出了事,都是自己老爹帶着小叔上人家門去給賠禮道歉。
聶揚記得最深的事情,還是聶大栓暴揍了自己一頓後送了自己一把小直刀,爲什麼挨小叔的揍聶揚已經忘了,但是那把小直刀,卻在多年以後,讓聶揚的野心淋漓盡致地暴露、膨脹起來。
聶鐵柱和聶大栓似乎一點都合不來,兄弟倆好像也沒什麼感情。聶揚上初一那會,聶大栓去了省城福州做生意。那之後,他只在清明、中秋、和除夕夜回來,這讓聶揚對他的印象一點點模糊起來。
“那小叔他什麼時候到X縣?”
“今天晚上,五六點的時候吧,嗯……我把你手機號碼給他了,記着,跟你叔嘮嗑幾句就成了,他要是帶你去什麼不三不四的地方玩,你可不準去!”聶鐵柱在電話那頭大聲數落自己的弟弟,“三十幾歲的人了,整天沒個正形,連媳婦都沒娶……”
“知道了知道了。”聶揚趕緊應聲,然後又和聶鐵柱嘮嗑了幾句,問了問家裡的近況,彙報了一下自己在學校的近況,然後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