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他：“大概多遠？”
“也不是很遠，”他回話，“兩三個小時的路程吧。”
“咳咳……”
說話這當，我聽到有人咳了一聲。
帶路這人聽到聲音，馬上說：“呦，是我們老太爺……”
他笑嘻嘻地指着我們，又說：“太爺，這是過路的——大活人！”
此刻，一個瘦不拉幾的小老頭兒，穿身略顯華麗的綢布袍子，眯縫着眼看向我們。
這老頭白色鬍子垂到胸口，佝僂着腰，手上拄着柺杖，雖然也長的尖耳猴腮相，但看起來精神抖擻，望人的時候眼神中泛着精光。
這人給我們介紹他：“這是我們村老太爺。”
介紹完，他又很是得意地加上一句：“哪怕是在妖山地界，只要提到我們村黃太爺，他們也得給幾分面子。”
老太爺聞之抿起嘴，笑呵呵地捻着鬍子，道了一聲：“大活人啊，真好……大晚上的，請人家坐坐，好好招待招待。”
老頭兒也留我們道：“這麼晚了，也別走了，在這住一晚上吧。”
這個村子裡的妖，還真是熱情好客。
我忙說：“好好好，顛了一路，現在又困又累，能在這歇一晚上最好。”
黃太爺眯着眼點頭，說一聲好好招待，然後轉身顫顫巍巍地離開——他身後也拖着一條白色尾巴……
修羅語氣肯定道：“這個黃太爺，修爲不低！”
先前帶路的人在前面招呼道：“來，跟我走吧，村裡有專門招待人的地方。”
他把我們引到村中央的一處宅子裡，指了個房間示意我們進去休息。
出門的時候，他又很是熱情地問：“你們不吃點東西？”
我說：“好。”
他笑嘻嘻地道：“吃什麼啊，我們村裡也沒什麼好吃的，要不烤個老鼠？”
老鼠？
我頓時搖頭：“這個就算了吧！”
他說：“那你們吃個雞吧？”
我一怔：“這也能吃？”
“嗯……”這人猶豫一下，說：“雞……”
“哦，”我說，“那還行。”
這人點着頭，笑嘻嘻地退出去。
修羅二傻子把葛二少扔到一邊牀鋪上，對着房間佈局四處打量。
我說：“一般的妖鬼見到人，都是躲着走，這個村子裡的妖，怎麼這麼熱情？”
修羅想了想，回道：“可能是因爲本公子長得比較帥氣，看起來英勇無雙吧。”
這跟他長相有個屁的關係，他倒是挺得瑟！
我咂着嘴問他：“這村裡的，都些什麼妖？”
修羅說：“黃鼠狼吧。”
我覺得也像。
這村子裡的人都長的尖耳猴腮，確實像黃鼠狼腦袋，而且村口牌子上寫着“黃村”，這樣說的話，莫非這是黃仙村？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麼這村子裡的妖可都不好招惹。
因爲黃仙兒大都屬於那種你不招他便相安無事，一旦惹上，睚眥必報的那種。
我抿起嘴，覺得他們這麼熱情，似乎有什麼企圖。
不過，現在天色實在黑的很，除了這地方，想走也沒什麼地方去。
正琢磨着這事情，那人又進來，端着一鍋雞湯，笑嘻嘻地道：“雞湯，熱乎的，你們趁熱喝。”
他把東西送進來，推開門又走出去。
我覺得他們或許只是單純的好客，於是也沒再多尋思。
畢竟有修羅二傻子這個鬼王在身旁跟着，基本上也出不了什麼危險，他們熱情招待的這架勢，也不像是有什麼歪心思吧？
瞅眼還在昏睡中的葛二少，我把他叫了起來。
這混小子半死不活地睜開眼，一臉虛脫的模樣，看來這一趟車坐的比我還難受。
葛二少環視四周，問：“這是哪？”
我告訴他說：“妖山腳下，黃村。”
“黃村？”他撇着嘴，又問：“不是來找馬小靈嗎，怎麼跑這地方來了？”
“天太黑，也不知道路，”我說，“這還找個屁，明天再說吧。”
他聞言沒吱聲，聞着那雞湯的味道，二話不說開始吃，我也舀碗湯，嚐了一口。
這湯的味道還算不錯，一隻雞燉的也爛糊，三兩口吃完，整個人的狀態都好上了許多。
吃過東西之後，在人家的地界上，我們也沒四處瞎轉，直接睡過去。
半夜，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獨自到院子裡放水。
上廁所的時候，聽到外面有動靜，敲鑼打鼓似的……
我於是推開院門，站在外面道上，循着聲音來的地方好奇地張望了一眼——前方一片燈火通明的景象，人影綽約，似乎有不少這村裡的妖都在那裡。
我使勁揉了揉眼，最終看清楚他們在幹什麼：大半夜的，他們搭着戲臺子在唱戲。
踮着腳看一陣，我扭頭準備回去繼續睡覺，又發現那倆陰靈小鬼跑出來，瞅見那邊熱鬧，一蹦一跳地跑了過去。
我撇起嘴，轉身回去，結果這當，腳下忽然像是被個什麼東西拽住。
低頭，腳下趴着一隻黃鼠狼。
這隻黃皮子用前爪勾着我褲腿，見我看他，笑嘻嘻地開口說話：“大兄弟，你先別走。”
我說：“幹嘛啊？”
他騰地一下跳開，扶起院牆，費力站起來，用兩隻後腿撐着地，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
他滿懷期待地問我：“你看，我像不像人？”
望着他七倒八歪走路的模樣，我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像個屁，一點都不像。”
這個黃鼠狼聞言，很是生氣地扭頭就走，一邊走，一邊罵起人來：“麻痹，你吃糞去吧！”
我一怔：“怎麼罵起人來了？看這說話的口氣，倒是有點人樣……”
罵罵咧咧的黃皮子忽然不走了，回頭打量我。
他歪着頭想了想，頓時樂了，立即蹦着過來，跟我笑嘻嘻地道：“你說我像人，我就等你這句話了！”
我一臉不知所以然的模樣，下一刻，只是看到這傢伙瞬時哼起小曲，樂顛顛地離開了。
“啥玩意……”我嘟囔道，“這神經病吧？”
扭着頭回去，我看到葛二少也出來上廁所，這當見我站在門口，奇怪道：“你剛纔在門口跟誰說話？”
我說：“一隻黃鼠狼，莫名其妙的。”
聽我說了剛纔的事情後，他抿嘴想一會，
跟我道：“這讓我想起來我小的時候，我姥姥給我講的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我問。
他回憶起來：“我姥姥給我講過，她們村以前有個人走夜路的時候，路上碰到過一隻黃皮子，那黃皮子就是學着人的模樣走路，末了的時候，也問剛纔和你說的一樣的問話。”
他最後說：“聽老一輩的人講，黃鼠狼成精的時候，和其他妖鬼不一樣，他們要找個人問一句這樣的話，如果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才能變成人的模樣……”
我嘀咕道：“還有這說法？”
仔細想了想，我開始有點明白過來，他們表現的這麼熱情，該不會就是爲了從我這討句吉利話吧？
想到這裡，我抽了口冷氣：怨不得呢！
開始他問話的時候，我說像個屁，那他肯定要翻臉，後面又聽到我說他像人樣的時候，他的心情頓時又好的不得了……
我暗歎一聲僥倖，也幸虧是我嘴賤的毛病，這才讓他高興地離去了。
早上天剛亮，還在睡夢中，我就聽到葛二少一個勁地喊：“陳一川！陳一川！”
我耷着眼皮道：“一大早大呼小叫的，幹嘛啊？”
他瞪大眼睛看我，問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幹什麼壞事了？”
“沒有啊，”我納悶道，“怎麼了？”
他一臉狐疑地看我：“真沒幹什麼壞事？那外面怎麼有十幾只的黃鼠狼，全都堵在院子裡吆喝，好像是罵你的話？”
“罵我？”我更納悶了，“我什麼事情都沒做，他們罵我幹什麼？”
葛二少手指門外，跟我道：“不信的話，那你自己去看，已經罵了一個早上，剛剛纔消停。”
奇怪！
我滿臉疑惑地推門出來，頓時嚇一跳！
門外院子裡坐着十幾只的黃鼠狼，個個眼神狂熱地望着我……
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個人笑嘻嘻地湊過來：“還認得我不？”
我盯着他很是陌生的臉，然後搖了搖頭。
這人說：“我是昨天晚上的那個黃鼠狼啊！”
他拉着我手，語氣激動到飛了我一臉的吐沫星子：“借你吉言，我現在變成人了！”
我臉色愕然。
這人拽着我胳膊，馬上指着下面又說：“他們都是跟我一輩的兄弟姐妹，今天早上的時候，見我已經修成了人的模樣，他們很羨慕……”
“哎呀……”他道：“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能藏着掖着，於是把昨天晚上我的經驗跟他們分享了一下，他們聽到後全都按耐不住，於是都跑過來，希望借你吉言，也都修成正果，你再幫個忙吧！”
我說：“怎麼幫？”
他笑着道：“和昨天晚上一樣！”
我一怔：和昨天晚上一樣？
這時候，他朝下面揮着手，催着喊道：“來來來，就按照我說的方法……”
我還沒想明白到底是怎麼個一樣，下一刻，便聽到底下傳來整齊一致的罵人聲：“吃糞去吧！”
我乾乾地咧了咧嘴，頓時無語。
他笑呵呵地跟我道：“你快把昨天晚上說給我聽的話，也說給他們聽聽……誒呦，你臉色怎麼黑了，變得這麼難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