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村,一切還是熟悉的味道,滿目山野,聽枯木殘枝獨自聲哀,荒山峭壁之上,一株紅楓起舞寒寂的山尖,荒涼中還有深紅點綴,算得上一絲欣慰。老村的北風更加凜冽,來自歲末,肆虐山野,吹得山枝折腰,卷得百草沒路,千分蕭瑟。
牆外老梧桐耷拉的枯葉搖晃風中,在霧茫茫的天氣裡細數春秋,忽而飄雨至此,吹溼衣徑,久違的溫柔撫慰了時光;院裡鞦韆上暗淡的硃紅打溼雨裡,從一圈圈的年輪裡把話滄桑,日日年年,然而晨雨暮雪,覆蓋小院,四季的輪迴釋懷了落寞;山外夕陽下暈紅的晚霞碎滿雲天,在一聲聲的烏啼裡下了雲尖,遺落遠山,繼而一夜星辰,相接海天,曉昏的更替催發了新生。
日子被色彩譜過,每一天都很美妙,每一天也都在逝去。我遵從了邢之文的要求,早起問候,睡前晚安,擁有的感覺很幸運,心安的感覺很幸福。作業是每一天的大項,我在院子裡曬着太陽寫着作業,大黃在腳邊慵懶的睡着,奈何天冷,有時候寫着寫着手就凍麻了,然後起身走走,抱着大黃暖暖,後來找了一副手套,手冷的問題是解決了,只是字跡變得不規整了。
“叮叮叮”,我的手機響起來了,一般邢之文只是和我發信息,誰會和我打電話呢?我進屋取過放在牀頭的手機,看看來電顯示是潘斌,難得還能想到我!
“喂,潘斌。”我接通電話。
“喂,喂……喂,能聽清嗎?”
“喂!聽到我說話了嗎?”
山裡信號太差了,通話時好時壞,像現在這樣只會讓人乾着急。我掛斷電話,編輯短信,“和我發消息吧!信號現在太差了!”信息起碼等信號好的時候能夠收發。
“啥破網啊!我今天約孫淑敏出來吃飯了!哈哈!”
“她出來了?”
“是啊!心裡美滋滋!”潘斌那得意的勁兒我是能想象的到。
“小夥子可以啊!能同意出來就證明前途光明啊!”
“也不能這樣說!出來不一定有希望,但不出來指定沒希望!”
“是滴,這方面我指點不了你!”
“你還指點不了我,真裝!邢之文天天聯繫着?”明明是信息,怎麼我好像聽到了潘斌不服氣的聲音。
“是啊!沒啥疑問!”
“顏曉瑩呢?”
“一直沒有聯繫啊!”
“倒也無所謂,反正一句問候就能解決的事!”
“啥意思?”
“啥啥意思!趕緊寫作業,快開學的時候早點回來,我去找你抄!”
“你沒發現《寒假快樂生活》最後幾頁是答案!”
“少騙我了!把我當三歲小孩啊!”
“那好吧,當我沒說!”
我放下手機看看山尖溫暖且不刺眼的太陽,摸摸溫暖且柔順的大黃,心想着寒假如果沒有作業該有多好啊!
“猜我現在在哪?”放下的手機開始閃爍,這次卻不是潘斌,而是心心念唸的邢之文。
“吃好東西的路上!”反正邢之文這個寒假不是在吃好東西,就是在吃好東西的路上。
“也算吧,我在你跟我表白的地方!”
看到這條消息有點懵啊!我啥時候跟她表白了!有嗎?沒有吧!
手機在桌子上震動的聲音,讓大黃探起了腦袋,過了幾秒又接着蜷縮一團,愜意舒適,開始羨慕一隻狗。
我點開信息,是一張圖片,很容易辨認出是放學回家常走的路。我左思右想,前思後想,既然說是表白的地方,那,哦,想起來了!當時我和顏曉瑩、潘斌還有雨昕一起,被潘斌那廝強問我喜歡誰,我順手指着剛好騎車路過的邢之文。
“那不是表白啊!”
“就是!哼!你沒跟我表白,難道我跟你表的白啊!哼!”
其實想想,我和邢之文在一起,沒有誰表白誰,都是潘斌和張婷婷的撮合啊,倒是真的簡單,沒體驗過潘斌追孫淑敏般的艱辛過程,倒是一件幸事。
今年的冬天沒有盼來雪花,青城去年是下雪了,今年杳無音信,年後會不會迎來一場瑞雪也不可得知。大年三十下午雨昕一家趕到爺爺奶奶家,雨昕則直接睡在我家,和我擠一張牀。我帶着他和大黃到村裡轉悠,家家戶戶都貼上了用毛筆書寫的春聯,紅燈籠也掛在門樑,有的在樹上也掛上了燈籠,年尾已至,年味欲濃。
“哥,你在學校談對象了嗎?”雨昕問起我關於對象的話題,是不是想讓我反問他,哈哈!
“談了!你呢!”
“我也談了,她是我隔壁隔壁隔壁班的,剛開始還沒注意到她,因爲她整天在班裡學習,學霸型,那次是放假坐公交車出去玩,看着她穿着校服,一頭短髮,瘦瘦的,高高的,我認出她穿的是我們學校的校服,她坐了兩站就下車了,沒想到後來我在操場遇到了她,然後尾隨她,哈哈!發現她在隔壁隔壁隔壁班,然後我打飯的時候故意排到她後邊,和她說話,一回生兩回熟,我帶她吃飯,給她買紫色頭繩……”
“看不出來還挺有手段的啊,哈哈!”雨昕在追女生這方面比我強,至少敢。
晚上吃完飯,我和雨昕在院子裡放起手持煙花,大黃在一旁歡快的跑來跑去。煙花絢爛,只是一瞬,但是這一瞬的煙花驚豔了時光,在稍縱即逝後,歸於平常。或許我們寧願不曾擁有過她的絢爛,也就不會有燃盡後的空洞與悵然。但是,我想說的是,即使現在會很難過,至少她的絢爛,我們的確擁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