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長樂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
然而這種笑容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轉變爲近乎駭人的猙獰,還想要說些什麼的護工立刻推開裴小七。
緊接着,裴小七就看到那名護工動作麻利地,用不知道從哪裡拿來的棉繩把施長樂的雙手捆在一起,其中一端牢牢地系在了牀頭的欄杆上。
雙手被捆住的施長樂拼命掙扎,很快,手腕處就紅了一大片:“小七,小七,他們都是壞人呢,你幫幫我,幫幫我。”
護工像是生怕裴小七會把繩子給解開似的,擋在她的前面:“千萬別解開,解開的話她指不定做出什麼事情來。”
裴小七的眉頭緊緊地皺着,她看向一直站在牆邊,臉色有些凝重的男人:“老大,這……”這該怎麼辦?
按照施長樂目前的情況來看,就算裴小七不是醫生,也隱隱猜到了她可能是患上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事實上,對於精神上的疾病,裴小七打從心底裡感到害怕和恐懼。
因爲曾經在被告知自己的人格被封了部分之後,她曾經揹着所有人調查過相關的資料,所以對於這方面稍微有所瞭解。
比起物理性的傷害所造成的疾病,精神疾病要來得更爲可怕。
身體上的疾病只要對症下藥或是通過手術的方式,就可以以肉眼看得見的方式痊癒,但是精神疾病的痊癒,卻是沒辦法用眼睛所看到的來判斷的。
換句話說,很多時候你根本不知道患有精神疾病的人,究竟好了沒有。
而除此之外,最讓人感到束手無策的則是,精神上的傷害一旦造成,很有可能意味着這輩子都無法痊癒。
最好的結果也就是,永不復發。
一旦復發,就會造成比之前更爲嚴重的後果。
比起只是稍稍翻閱過資料的裴小七,曾經花費無數個日夜來研究過心理學和催眠術的凌少爵,自然要更加了解施長樂目前的情況。
他眯了下眼眸,低沉的聲線聽不出來有什麼特別的情緒:“暫時先這樣,走吧。”
裴小七對他的回答有些驚詫:“就這麼走了,那她怎麼辦?”總不能能夠一直像對待精神病人那樣把她給幫着吧。
“不會有事的。”雖然施長樂目前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但在凌少爵看來,那名護工的做法卻也是正確的。
至少綁起來,纔不會讓她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來。
走出去的時候,裴小七回頭看了眼依舊在拼命掙扎的施長樂,挽着男人臂膀的小手,下意識地緊了幾分。
凌少爵以爲她還在爲施長樂的事情擔心:“方向,她的情況不是很嚴重,可以通過心理干預來治療。”
裴小七擡起頭:“真的麼?不是說,精神疾病很難治療的麼。”
凌少爵沉吟片刻,似乎在思索些什麼,過了一會兒,才道:“她只是一時間無法接受失孩子,導致太過痛苦,應該屬於情緒焦慮和強迫的一種,距離真正的精神類疾病,還有一段距離。”
雖然聽的不是很明白,但聽到他說沒事,裴小七還是稍稍放心了些。
由於外面的雨勢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所以凌少爵邊帶着裴小七去了醫院的食堂用餐,期間正好碰到剛從手術檯上下來的蘇沛然。
“喬萱的孩子,最多還能保一個月,生下來能夠存活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也不知是經歷了一上午的手術沒胃口,還是怎麼回事,蘇沛然只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儘量把孩子救活。”凌少爵瞥了眼身邊正在把胡蘿蔔和西蘭花往外挑的小女人,皺了皺眉,“別挑食!”
正在專心挑胡蘿蔔和西蘭花的小七同學,聞言肩膀縮了下,然後皺巴着小臉兒說:“不喜歡吃。”
看到這一幕的蘇沛然笑了笑,卻把從剛纔就壓在心底的事情說了出來:“少爵啊,還有一件事情我沒跟你說。”
凌少爵把自己面前沒怎麼動過的餐盒,推到裴小七的面前,然後又把她的那份給換到了自己面前。
然後在收回視線,看向蘇沛然,那意思是,繼續說下去。
蘇沛然看了眼裴小七,有些難以開口:“喬萱她說,她想見你一面,否則她就把腹中的孩子打掉。”
聞言,裴小七突然笑了起來:“喬萱用別人的孩子來做威脅,腦子進水了,還是精神不正常了?”
別怪她會說出這麼惡毒的話來,而是對於裴小七來說,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就是喬萱和凌爵爺見面。
蘇沛然並不是很清楚三人之間的過往,只知道喬萱曾經是凌少爵的戀人,但是不知道爲兩人分手,喬萱出國。
之後沒過多久,裴小七成爲了凌少爵的第二任女朋友,並且最終走進婚姻的殿堂,成爲凌少爵的妻子。
所以這也就是蘇沛然剛纔有所顧忌的原因,畢竟在她看來,當着現任妻子的面,讓凌少爵去看前任女朋友,這事情怎麼着都有點兒不太合乎情理。
凌少爵偏過頭,看着明顯有些吃味兒的小女人,脣角一勾,寬闊溫熱的手掌在她的腦袋上揉了揉:“別吃醋了,爺帶你一起去。”
“我纔沒吃醋呢,我是來打醬油的。”裴小七低下頭,盯着餐盒裡的胡蘿蔔和西蘭花,秀氣的眉毛都快擰成了麻花兒。
她真的很不想吃啊!
要不然,偷偷扔在地上。
這個想法剛從腦海裡冒出來,裴小七就感覺到身旁竄出一股涼意,緊接着她就聽到男人冷沉的嗓音響起:“敢扔地上,從今以後,天天都吃胡蘿蔔和西蘭花。”
小臉兒一垮,裴小七可憐巴巴地瞅着一臉冰冷的男人,嘟囔道:“我又不是兔子,吃什麼胡蘿蔔啊。”
就在這時,蘇沛然的手機響了,緊接着裴小七就看到接起電話的蘇沛然,臉色大變:“什麼?警察?”
掛斷電話,蘇沛然臉色凝重地看着凌少爵,說話的語氣很急促:“有人看到施長樂把鄭秋英給推下樓梯,並且已經報警了,現在警察已經到醫院了。”
等他們趕到施長樂所在的病房時,果然看到門口站着三名警察,但似乎卻因爲門口的保鏢攔阻,所以暫時沒辦法進去。
在病房的門口,已經聚集了部分圍觀的人羣。突然,人羣中有一抹極其意外的身影,躍入裴小七的視線中。
彷彿有一股子寒氣從腳底竄了上來,順着脊樑骨蔓延到四肢百骸,裴小七死死地盯着站在不遠處,姿態閒適地靠在牆壁上的沈麟。
爲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他與施長樂把鄭秋英給推下樓的這件事情,有所關聯?
還不等裴小七想明白,她就看到沈麟似乎是對自己笑了一下,可是在仔細一看,她才發現沈麟似乎並沒有看自己,而是——
她轉過頭,微微仰起小臉兒,這才發現身旁的男人,俊臉早已像是結了十幾層寒冰,鷹隼般的黑眸更是陰鷙到了極點。
裴小七舔了舔有些乾澀的脣瓣,腳底竄起的那股寒氣,始終都沒有消散。
半個小時後。
看熱鬧的人羣漸漸散去,顧延北也在知道醫院發生的一切後,立刻趕了過來,他的身上還穿着特種作戰服,臉上的油彩都沒來得急擦去。
三名因爲保鏢攔着而沒辦法進去的警察,最終還是在顧延北的同意下,順利地進去了,裴小七看了眼其中一名警察,突然道:“你們是城南警局的?”
“是,凌夫人,有什麼問題?”被裴小七盯着的警察,是比較年長的,另外兩個警察則相對要年輕些,似乎是剛剛從警校畢業的樣子。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這裡好像不歸城南警局管,怎麼會派你們來。”裴小七再次想到之前錢素梅以瑪莎拉蒂車子被撞壞爲由,打電話報警的事情。
她記得那個時候來的,也是城南警局的人。
年長的警察咳嗽了兩聲,神情已經顯得有些不悅:“凌夫人,我們警察辦案,還輪不到外人來指手畫腳。”
“周副局,警察辦案外人的確不能指手畫腳。”凌少爵一手攬着裴小七,另一隻手則隨意地插在褲子口袋裡,姿態有些漫不經心,“不過這舉報貪污受賄,行爲不檢,可是每個公民都應盡的義務,你說,是不是?”
周副局一聽這話,腦門兒上頓時滲出冷汗。
難道凌少爵知道了他的事情?不可能,自己做的那麼滴水不漏,怎麼可能會有人知道,一定不會。
想到這裡,周副局深吸了口氣,穩住心中的不安,卻也沒有再說什麼,直接走到病牀前看了看。
跟在後面的一名年輕警察,趕忙拉過一把椅子,放到周副局的身後,周副局讚賞地點點頭,坐了下來。
旁邊那名動作慢了一拍的警察,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照顧施長樂的護工看到有警察在場,神色明顯有些不安:“顧……顧先生,這……這是怎麼回事?”
顧延北沒有回答她,而是走到牀邊,解開了已經睡着的施長樂手腕上的棉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