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早已停在醫院門口的豪華轎車,裴小七將凌少爵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遞還給他。
凌少爵隨手將外套擱在一邊兒,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隨即握着了她略顯冰涼的手掌:“不會有事的,放心。”
男人身上乾淨清洌的氣息,充斥鼻腔,裴小七有些貪婪地深深呼吸着:“老大,你的外公是怎麼回事?他不是……”
裴小七擡起頭,等着他的回答。
凌少爵目光微微一沉,稍頃,他讓前面的司機將隔音板放下來。
司機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羽山,在得到他的准許後,纔敢將隔音板放下。
凌少爵的手臂收緊了幾分,目光落向車窗外那逐漸變得深沉的夜色,一言未發,眉心卻是緊緊地擰成了‘川’字兒,看上去格外的凝重。
裴小七見他不說話,便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
她總覺得,這個男人的心裡,藏了好多的心事,而自己卻並不能成爲他的傾聽者。
這一點,讓裴小七感到有點兒落寞。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窗外的景色已經從市區的繁華霓虹,變成了郊外一望無垠的荒涼草地。
藉着路燈發出的光芒,裴小七可以看到,道路兩旁的草地呈現出枯黃灰白的顏色,放眼望去,除了前方那條不知通向何方的筆直公路,四周竟是連半點兒的建築物都看不到。
這種異常荒涼的景色,讓她本就不安的情緒,變得越發緊張起來,手心亦是沁出了不少的冷汗。
察覺到她的身體有些僵硬,凌少爵低下頭,嗓音溫柔而又醇厚:“怎麼了?”
裴小七舔了舔嘴脣,毫不掩飾心中的緊張:“我有點害怕,他們到底要把我們帶到哪裡去啊?”
凌少爵的大手輕輕拍着裴小七的後背,以緩解她心中緊張的情緒:“不用擔心,外公會安排好一切,他不會讓我們有事的。”
裴小七狐疑地看着他,略微沉默了一會兒:“老大,你的外公不是江偉麼?”
“這件事情說起來有點複雜。”
“哦!”裴小七垂下眼眸,明白他所說的有點複雜,意思就是暫時不能告訴自己,所以她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沒有打算繼續追問下去。
但讓裴小七意外的是,正當她不打算繼續問的時候,凌少爵反倒打開了話匣子,告訴了自己那段距今已經將近五十多年的往事。
“我的外公沈鶴當年遭到追殺,那個時候他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外婆趙雅已經懷有身孕,外公不忍心自己的妻子過着顛沛流離的生活,便把全部的錢都留給了我的外婆,並且把她送到了意大利,託付給一個熟人,那個人便是江偉。”
“後來,江偉捏造了我外公的死訊,外婆傷心欲絕,但是顧念肚子裡的孩子,最終她選擇嫁給了江偉,希望孩子能有一個完整的家。”
聽到這裡,裴小七皺起了眉頭:“江偉故意捏造了你外公的死訊,那你外婆後來知道了麼?”
“外婆在生下我媽之後的第二年,就知道了,但是她卻不願意跟我外公走。”
得知深愛的丈夫死去,傷心到痛不欲生。那麼——
在知道沈鶴並沒有死的時候,趙雅又爲什麼不願意跟着自己曾經深愛的丈夫離開呢?
裴小七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外婆爲什麼不願意跟你外公離開?”
凌少爵嘆了口氣,眼中情緒涌動:“外婆說她害怕再經歷一次是去深愛之人的痛苦,所以她不願意跟我外公一起離開。”
“啊?”裴小七想了想,“這是什麼道理?愛一個人,不就是應該和他在一起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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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人類的感情是很複雜的。”
起初,凌少爵從自己外公沈鶴口中得知那段往事的時候,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也無法明白當初外婆趙雅的選擇。
那個時候的他,也和此時的裴小七一樣,覺得兩人既然都深愛着對方,那就應該執子之手,與此偕老,爲什麼深愛自己丈夫的外婆,會選擇與一個不愛的男人在一起,也不願意與外公一起離開。
直到那次裴小七出了車禍,因爲醫院沒有相應血型而命懸一線的時候,他才明白,當初外婆的選擇,以及那句:害怕再經歷一次是去深愛之人的痛苦。
越是深愛,就越怕失去。
就想《法句經》裡所說的那樣: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
已經嘗過一次噬心之痛的趙雅,再也無力去承受第二次。
所以,儘管心中深愛,最終卻是選擇了放棄。
趙雅的選擇如此,但對於凌少爵來說,越是深愛,就越要保護,哪怕在某種程度上來講,這種保護有點霸道。
聽到凌少爵的解釋,裴小七覺得那句話有點耳熟,想了想,她驚呼一聲:“老大,你和端木勝巖說了一樣的話。”
“嗯?什麼?”
由於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裴小七覺得身體有點僵,她索性直轉過身,與凌少爵面對面,並把手攬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問端木勝巖爲什麼要殺死冷逸飛的時候,他對我說,人類的感情很複雜。”
“難道不是麼?”凌少爵反問道。
裴小七撇撇嘴:“我沒說人的感情不復雜啊,只是很意外,你和端木勝巖竟然會說出相同的話來。”
既然能夠說出同樣的感慨來,那就說明,凌少爵和端木勝巖在某一個點上的心境是一樣的。
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遭遇車禍,將會是非常恐怖可怕的事情,但是真正遭遇過車禍和沒有遭遇過車禍的人,在對待這種恐怖和可怕的認知上是不一樣的。
所以,在裴小七看來,凌少爵一定也有某種極其複雜的感情,所以他才能說出和端木勝巖一樣的感慨來。
凌少爵無法知道裴小七心裡想的那些,他低下頭,啄了一下自己小妻子誘人嬌嫩的脣,本想淺嘗輒止,卻不曾想,她太過甜美的滋味兒,竟然讓他有些控制不住。
男人強勢而又霸道的吻,讓裴小七有些招架不住,身子軟趴趴地陷在男人充滿清洌氣息的懷抱裡。
費了好大力氣才推開他,裴小七似嗔似怒地瞪着凌少爵,漂亮的臉蛋兒染上了一層誘人犯罪的粉色:“唔……我可不想現場直播……呀,你咬我的臉幹嘛!”
凌少爵看到她嬌憨的樣子,眉梢間染上了笑意:“誰讓你這麼誘人。”
裴小七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恨恨地冷哼一聲,隨即仰起小臉兒,反咬了一口。
只可惜,似乎早就料到她有此舉動,在裴小七張開嘴巴的一瞬間,凌少爵已經先一步擡起手臂,扣住裴小七的後腦勺兒,把她按在了自己的懷裡。
“再亂動,我咬的可就不是你的臉了。”凌少爵的脣角勾起一抹壞笑,黑色的眸子開始變得有些熾熱起來。
裴小七聽出了他弦外之音的威脅,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恨恨地磨牙,決定以後再和他算這筆賬。
坐在前面副駕駛位置上的羽山,透過後視鏡注意着兩人的一舉一動。
他認爲,凌少爵之所以會選擇裴小七,除了喜歡她之外,其中肯定還摻雜了別的原因。
就好比,裴小七身後那副讓所有人都垂涎欲滴的寶藏圖。
但是,讓羽山感到費解的是,他曾經問過端木勝巖,寶藏究竟是什麼,但得到的答案卻是——
沒有任何人知道,寶藏是什麼!
垂涎一份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寶藏,不是很奇怪麼?
羽山回想起了當時提出那個問題的情景。
端木勝巖坐在書房裡,盯着牆壁上那副巨大的油畫,語氣有些飄渺:“寶藏是什麼沒有人知道,但它的價值,卻是難以估計的。”
難以估計的價值麼?
羽山將視線轉向了車窗外,內心有些掙扎,掙扎自己是否應該背叛端木勝巖,確切來說應該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
夜色越來越濃。
約莫行駛了三個多小時後,透過車窗,裴小七看到了在夜色下,呈現出暗藍色的海洋。
汽車沿着海岸邊,緩緩行駛着。
凌少爵拿起擱在旁邊兒的西服外套,披在了裴小七的身上,嗓音有些低沉:“快到了。”
裴小七望着一望無垠的海面,覺得有點兒奇怪。
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這到底是要去幹嘛啊。
就在她這麼想着的時候,汽車一個轉彎,她隱隱約約看到在前方很遠的地方,似乎有一艘遊輪停靠在岸邊。
等汽車又行駛了一會兒之後,她果然看到了那艘看上去極其豪華的小型遊輪,除此之外,在岸邊還站着許多手持衝鋒槍的黑衣保鏢。
一下車,夾雜着海水鹹腥味道的夜風,撲面而來。
儘管披了凌少爵的西裝外套,但裴小七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身體,夜晚的海邊,本就很冷,更何況現在的倫敦,正處於冬季。
在登上船舷樓梯的時候,裴小七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在夜色下看起來格外平靜的海面,卻知道,今夜,並不會像自己所看到的海面那般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