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的話,裴小七有些許愣住了。
是啊,自己爲什麼會對珠寶設計這麼執着呢?明明那只是兒時的夢想,經過這麼多年,那份喜愛和憧憬,早就被歲月沖淡了許多。
然而不知道爲什麼,明明不是那麼渴望,卻好像有着某種東西,驅使自己一定要去接觸它,甚至是喜歡它。
“我也不知怎麼回事,總覺得……”裴小七稍微停頓了下,纖長如鴉翅般的睫毛輕輕顫動着,“好像有人讓我那麼做。”
男人闔黑的眸,慢慢眯了起來,刻意放低的嗓音,帶着蠱惑人心的低醇:“那個人是誰?”
是誰?
一絲迷茫浮現在女人的臉上,秀氣的眉毛緊緊地蹙了起來,像是在很費力地思考着什麼事情似的。
在此過程中,男人的眸一直鎖着她。
約莫過了一會兒,裴小七擡起眸子,看向正半眯着眼眸盯着自己的男人:“老大,我是不是出問題了?”
接受顧蕭飛的治療後,口味和喜歡的東西,莫名的改變,還有會出現暫時性的暈厥,雖然楚非告訴她這些改變是正常的,可是——
終究是讓裴小七心裡感到不安。
看到她眼中的不安,男人略略微沉默了片刻後,高大挺拔的身軀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她的身邊,扯過紙巾,細細地擦着她脣角沾到的湯汁。
“吃飽了麼?”
男人身上冷冽乾淨的氣息,鑽入鼻腔,裴小七知道他有意岔開話題,卻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輕輕點頭:“嗯。”
回去的時候,車內的氣氛有些沉默。
裴小七的腦海裡始終縈繞在自己問的那個問題上,爲什麼他沒有回答?難道……真的出問題了麼?
心中的不安,像是投入湖面被投下一顆石子後泛起的漣漪,越來越大!
等快要開到凌宅的時候,一直沉默着的男人開口了:“顧蕭飛的治療很成功,你不用太過擔心。”
隔了這麼久的時間纔回答?自己怎麼能夠不擔心。
裴小七垂着眸子,心裡有股悵然若失的感覺:“老大,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那麼執着於珠寶設計這件事情,連你都看出不對勁了。”
她又怎麼可能會感覺不到。
抿了抿冷硬的脣角,凌少爵側過頭,看到她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擡起手臂,捏了下她的臉蛋:“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讓楚非瞞着你,不過現在是時候告訴你了。”
“什麼?”瞞着她的事情,會是什麼?
“接受治療後,口味以及喜歡的東西改變,這點楚非已經告訴你了,但實際上……”凌少爵略微停頓了下,“最大的改變來源於你的童年。”
“嗯?”裴小七皺着眉頭,努力地思考消化着男人的話語。
“你曾經的夢想是成爲一名珠寶設計師,所以在接受治療後,這種源於童年時期強烈情感,使得你現在想要去學習珠寶設計。”
這個解釋聽起來似乎很合理,可是——
“那剛纔吃飯的時候,你爲什麼不直接對我說明?”還是說,這套說辭是他想了一路,用來欺騙自己的麼!
“那是因爲……你越是追求小時候想要的東西,性格就會改變的越多。”他不想看到她改變。
“性格會改變?”裴小七仔細的咀嚼話中的意思,“聽不懂,能再說的明白些麼?”
“顧蕭飛解開了你之前被封印的部分人格,所以那部分的人格,影響了你的口味,對事物的喜愛。”凌少爵儘量用她能夠聽得懂的方式緩緩說道,“同樣,也會對你的性格產生影響,就好比你現在很想學習珠寶設計一樣。如果完全按照心裡的想法去做,性格就會潛移默化中產生改變。”
人的性格有部分是先天的,但卻也少不了後期生長環境以及經歷的作用。
凌少爵不知道十三歲以前的裴小七究竟是什麼樣子,但是,他可以接受她對食物喜好的改變,卻害怕於她的性格會再次改變。
又或者說,他真正的擔心的是,要是她的性格改變了,會不會連帶着的選擇男人的眼光也給一起改變了。
換句話說,凌少爵害怕他的小妻子不愛自己了。
裴小七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原來是這個樣子,那還是不要學珠寶設計了。”性格會潛移默化的改變?
這種事情光是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
“你真的能放下麼?”如果只是一般的喜歡,她也不會這麼執着吧?此時車子已經開進了軍區大院兒,凌少爵稍稍放緩了車速。
“不是說下個月有集訓麼?參加的話,我就沒功夫去想珠寶設計的事情了。”
“嗯。”男人涔薄的脣勾起,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滿意。
回到凌宅之後,裴小七發現楚非正卷着襯衫的袖子,在廚房裡包餃子,清俊的臉上帶着愉悅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在小七同學看來,有點兒——邪惡!
正當她想開口問到底什麼事情這麼高興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哥,我有個事情想要問你。”
一邊說着,一邊走過去,準備幫他一起包餃子,結果手剛碰到餃子皮兒,就被楚非給阻止了:“這個我要親手包,不用幫忙,你要問什麼事?”
裴小七拉過一張椅子,坐下:“我想問問沙曼夫人的事情。”
“你想知道什麼?”
“唔……你知道沙曼夫人有個兒子麼?”
楚非包餃子的手指微微停頓一下,但很快他又繼續包了起來:“知道,容成就是沙曼夫人的兒子。”
話說到這裡,裴小七已經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再說下去了。
既然楚非知道容成和沙曼夫人的母子關係,那麼勢必已經猜到了自己要說些什麼,有些事情不用說出來,便已經有了答案。
楚非瞥了一眼沉默起來的裴小七,嗓音淡淡的:“怎麼不說話了?”
裴小七雙手託着下巴,瞅着已經包好的,被碼放地整齊的餃子:“你不是都猜到我要說的了麼?”
“那你覺得,我應該放了沙曼夫人麼?”楚非一直在等容成親自來跟自己說這件事情,卻不曾想,他最終卻是告訴了裴小七。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裴小七吐出了三個字兒:“不應該。”
楚非的脣角逐漸浮現一絲清冷的弧度:“他是跟了我那麼多年的手下,於情我應該放了她的母親。”
裴小七鼓着腮幫子,像是有些哭鬧,她想了好一會兒,纔開口:“如果你放了她,就對不起其他那些爲你出生入死的兄弟。”
“所以,你的決定是,不放麼?”楚非說的很慢,清冷的眸子裡有一種莫名的情緒翻滾起來了。
裴小七敏銳地抓住了他話中不對勁的地方:“等等,什麼叫我的決定?”
楚非微微眯了下眼眸,聲線兒很淡:“你現在是楚家的家主,又是默認的最高首判,放不放沙曼夫人,自然是由你來決定的事情。”
裴小七瞪大眼睛:“你別開玩笑了,那只是名義上的。”潛臺詞,楚家在做些什麼事情,自己壓根兒就不知道好不好。
“嗯,你這麼說也有點道理,所以往後我會逐漸,慢慢放權給你,讓你儘快適應起來。”
“那沙曼夫人放不放這件事情,還是由你來做決定,那個……我還有事情,你慢慢包餃子吧。”
說完,裴小七就像逃似的離開了廚房。
雖然容成與她沒什麼關係和交情,可是——
做選擇題這種事情,終究還是讓人覺得很討厭。
在上樓梯的時候,裴小七剛好遇到了從樓梯上下來的沈延軒。
擦身的瞬間,身後響起了沈延軒略微帶着些許沙啞的嗓音:“小七。”
停下腳步,裴小七轉過身,秀氣的眉毛微微蹙了起來,她不太喜歡陌生的,或是不熟悉的人這麼稱呼自己。
“有事?”
沈延軒察覺到了她淡淡的不悅:“我……咳咳……”話還沒說出口,他就用拳抵在脣上劇烈的咳嗽起來。
過了有一會兒,咳嗽聲才停止。
沈延軒歉意地說道:“我有些感冒,抱歉。”
裴小七冷淡地應了聲:“沒事的話,我走了。”
“等等,我有件事情想要問你。”似乎是因爲剛纔咳嗽太劇烈的原因,沈延軒的嗓音聽起來,又沙啞了幾分。
“你要問什麼?”
“這裡有沒有什麼適合談話的地方?”沈延軒輕輕咳嗽了兩聲,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倦容。
裴小七淺淺地眯了下眼眸,原本想說去書房,不過卻又突然想起凌爵爺好像在裡面:“會客室可以麼?”
沈延軒點頭:“好。”
就在沈延軒跟着裴小七往會客室走去的時候,站在不遠處的沈素,放輕自己的腳步,悄悄地跟了上去。
凌家的會客室並不怎麼經常使用,所以當大門被推開的時候,裴小七甚至可以聞見空氣中漂浮的,一種名爲沉寂的氣息。
“現在你可以說了。”裴小七並沒有坐下,因爲她覺得和沈延軒的談話,應該不會需要多長時間。
沈延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眉目淡漠清冷的女孩,眼神微微有些顫動:“你母親她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