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筱看見柳丞相,一點都不感到訝異。
而且她知道,柳丞相在這兒,柳淑就不會再對自己出手了。
畢竟柳淑和她不同,柳淑心裡對柳丞相這個父親還很敬愛的。
想到這,柳筱直接閒散地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翹了個二郎腿,懶洋洋地對柳丞相說道:“我來這兒,不過是想取回我的院子。”
聽到柳筱這句話,柳丞相馬上明白,柳筱今天不取回她的這個院子,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偷偷擡起頭,看見柳淑無比難看的臉色,他不由心裡暗暗叫苦。
自己的這兩個女兒,雖然都是柳家的驕傲,但也一個比一個難弄。
心裡知道柳筱絕對不會買自己的帳,他只能懇求地看向柳淑,開口道:“淑兒,這個院子雖然好,但到底離我的院子遠了點。你好不容易回來,不如挪到我旁邊的院子裡?”
聽到柳丞相這句話,柳淑眼裡頓時閃過怒色。
她知道父親的個性就是勢力,以前柳筱還是個廢物的時候,根本看都懶得多看她一眼。可如今柳筱成了雲隱谷主的徒弟,和景王殿下更加是有牽涉不完的干係,因此此時他無論如何都不敢得罪柳筱了。
看着柳丞相眼裡祈求的神色,柳淑雖然滿肚子怒火,一下子也無處可發。
一甩紅色的袖子,她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旁邊悠哉的柳筱,低聲道:“柳筱,你給我等着。”
說完這句,她頭也不回,就走出了院子。
柳筱彷彿還嫌柳淑不夠生氣一樣,在她走過院子的時候,驀地一擡手。
隨着柳筱的擡手,一團火焰忽然在院子的花圃之中燃起。
不過剎那,柳淑在院子裡栽下的萬紫千紅,就化成一片火海。
走過花圃的柳淑,看到這一切,眼裡的憤怒終於臨界。
好一個柳筱!
我柳淑,一定要讓你生不如死!
送走了柳淑,柳筱的目光才落到面前的柳丞相上。
柳丞相此時忙着給自己擦汗,整個人還沒緩過來。
“咳。”
柳筱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果然馬上引起了柳丞相的注意。
“筱兒,你可算回來了。之前你要去參加藥師谷的招生,怎麼也不告訴爲父一聲,好讓爲父早點爲你安排。”
此時的柳丞相滿臉堆笑,對着柳筱,無比“慈愛”地說道。
柳筱心裡冷笑。
這個柳丞相,真是有夠無恥的。
以前對自己要有多差就有多差,現在卻要有多狗腿就有多狗腿。
嫌惡地掃了柳丞相一眼,她開口問道:“柳淑回來做什麼?”
柳丞相馬上回答道:“過幾日不是望天學院的招生比賽嗎,淑兒恰巧被抽中,前來參加這次招生比賽。”
望天學院的比賽採取取代制。望天學院會隨機抽取十位選手,和四國推薦的十位選手進行比賽。
只有打敗瞭望天學院的學生,才能夠進入望天學院。
同樣的,被打敗了的望天學院學生,就再也不能回到望天學院。
聽到柳淑要參加招生比賽,柳筱不由挑了挑眉。
一共只有十個參賽選手,她、魯木和顏如是都要參賽,他們中的某一個人很有可能會碰見柳淑。
柳丞相看着柳筱一臉思索的樣子,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筱兒,你不是才拜師在藥師谷門下嗎?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
柳筱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師傅讓我去望天學院。”
聽到柳筱這個問題,柳丞相整個嘴都張大到能塞下一個雞蛋。
看到柳丞相訝異的樣子,柳筱不由挑眉,冷冷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看到柳筱眼裡的神色,柳丞相不由發了個抖,說道:“沒,沒有問題……”
柳筱冷冷地看了眼前的男子一眼,無論如何,都無法把他和自己在夢魂塔看見的那個高貴美麗的女子聯繫在一起。
遲疑了片刻,她還是開口道:“我想知道,我的母親,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柳筱這個問題太突如其來,柳丞相聽了,不由一愣。
在腦海裡回憶起那個美麗的剪影,他眼裡閃過複雜的光芒。
迷戀、心痛、自卑、怨恨、不甘……
那一剎那,在柳丞相的眼裡太多隱秘的情愫閃過,看得柳筱也不由有些訝異。
努力平復了心裡的回憶,柳丞相嘴角扯起一抹和往日不同的苦笑,開口道:“你母親,其實對於她,我也不瞭解啊……”
說完這句,他突然站起身,向門外走去,沒有回頭,只是說了一句:“你孃的靈位還在她的院子裡,沒有進入宗廟,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
說完這句,柳丞相就走出了房間。
聽到柳丞相的最後一句話,柳筱驚呆在原地。
原主在這個家中自幼就受盡排擠,因而到了這個歲數,她也從來沒有進宗廟祭拜過。
所以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母親,竟然沒有被安葬在宗廟之中。
她的母親,是柳府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怎麼會只被葬在自己的院子裡?
心裡無數的疑問掠過,柳筱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自己的母親,恐怕絕不是一個深閨女子或者丞相夫人那麼簡單。
不暇思索地,她站起身,向着印象裡母親的院子裡走去。
柳筱母親的院子,在柳府的最東邊。
無論是原主還是現在的柳筱,都沒有來過這裡。
理由很簡單,之前的原主是受了柳夫人的威脅而不敢,而現在的柳筱則是從來沒想到過這層。
在院子前站定,柳筱眼裡閃過一絲訝異。
按照柳夫人的脾性,柳筱纔不信她會安排人手好好打理她孃的院子,因此本來她都已經做好了看見一片荒蕪的心理準備。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這個院子雖然看起來有幾分蕭瑟,但竟然還是被人打掃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
柳筱擡腳走進院子,就看見了院子裡的墓碑和廳裡的靈位。
可讓柳筱訝異的是,無論是靈位還是墓碑上,都只短短地寫了“鍾慈”兩個字,沒有任何前綴。
柳筱走到廳裡面,目光落到靈位上。
這個靈位顯然被人精心打理着,擦拭得很乾淨。
柳筱心裡正奇怪,到底是誰照顧着這個院子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
柳筱警惕地轉過身,就看見一個身着粗布衣服的婦人。
那個婦人大約三四十歲的模樣,保養得不好,臉上已經有些皺紋。
看見柳筱的剎那,那個婦人眼裡閃過一絲欣喜,脫口道:“三小姐?”
看着眼前婦人的臉,柳筱驚訝地發現,竟然和柳淑有幾分相似。
原主的記憶涌來,她難以置信地開口道:“張姨娘?”
眼前的這個婦人,竟然就是柳淑的母親,張姨娘。
張姨娘看見柳筱似乎很高興,快步過來,說道:“三小姐,這麼多年,夫人可算把你盼來了。”
柳筱看着房裡一塵不染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問道:“張姨娘,這些年都是你在打掃我孃的院子?”
張姨娘不在意地笑笑,說道:“夫人對於我有恩,我又是閒人一個,除了能爲夫人打掃打掃院子,也找不到什麼事可做了。”
看着張姨娘臉上歲月的痕跡,柳筱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自從柳淑被柳夫人帶走後,張姨娘在這個府裡的地位,恐怕連個下人還不如。
不過沒想到柳淑這人那麼討厭,她生母倒是重情重義。
想到這麼多年來,張姨娘都是一個人打理這個院子,柳筱便擡起頭,真誠地對着張姨娘說道:“張姨娘,這些年,謝謝你了。”
張姨娘被柳筱的感謝弄得有幾分不好意思,笑着說道:“怎麼會,夫人這樣仙女一般的人物,能照看她的院子,是我的福分。”
張姨娘說到鍾慈時,眼裡隱隱的,都閃出崇拜的光芒。
柳筱的目光落到牆上一副畫上。
畫裡的女子,有着清麗的眉眼和出塵的氣質,正是她在夢魂塔裡看到的那個幻影。
柳筱愣愣地看了畫片刻,纔開口問道:“張姨娘,你知道爲什麼,我娘沒有被葬在宗廟之中嗎?”
聽到柳筱的問題,張姨娘神色一滯,猶豫了片刻,才答道:“這其實是夫人的意思。”
聽到這個回答,柳筱一怔。
竟然是她孃親自己,堅持要葬在自己的院子裡?
看到柳筱訝異的神色,張姨娘尷尬地笑笑,繼續說道:“夫人性子淡薄,嫁過來後,和老爺的感情也不是很好,後來病重了,最後一個遺願,竟然是要獨自一人葬在院子裡。”
聽到這些事情,柳筱心裡的疑雲越來越大。
一個女人,不願意被葬在夫家的宗廟之中,唯一的解釋,就是她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有把自己當做過柳家人。
帶着滿腹的疑惑,柳筱和張姨娘又說了一會話,到傍晚的時候才離開。
當柳筱走出院子的時候,牆角邊,一抹粉色的嬌小身影一閃而過。
餘光看到那個身影,柳筱嘴角揚起一個譏諷的弧度。
這個小丫頭,從她進院子的時候,就跟着她了。
如果她沒有認錯,那是跟在柳淑身邊的小丫鬟。
她之所以沒有把這小丫頭拖出來暴打一頓,只不過是想看看,這個柳淑,到底在玩什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