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長,你說你們都領證那麼久了,到現在我們也沒吃你們的喜糖,沒喝你們的喜酒,現在你要回家了,是不是得在走之前請我們一頓啊。”
“就是,就是,當初咱首長和嫂子,可是請咱們吃過飯的。”
一幫人鬧哄哄的,你一言我一語,歡騰的聲音取代了剛纔即將離別的傷感。
其實,我知道,這是另一種不捨的表達。
晚飯過後,我和上官逸牽手走在營房前的小路,在一棵樹下,隱隱的看見了劉同川,桑林,和嘉樂。
“同川,你的能力,其實可以不用退的。”是桑林,他們三個人中,桑林不是年紀最大的,但要論處事沉穩還有綜合素質,是最高的一個。
“這麼走了,不會覺得可惜嗎,再過幾年,也許你可以入籍。”嘉樂附和道。
“入不入籍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穿着這身軍裝的時候,沒給咱當兵的丟臉。”劉同川拍了下樹幹,“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地方單位還需要換血呢,更何況咱們軍營,老兵總是要走,不然新鮮的血液進不來,戰鬥力可不就要下降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你不會後悔嗎?”嘉樂年紀小,再怎麼樣情緒也有些起伏,“我們能進到這裡不容易,你現在就要走。”
的確,這裡就算是一個炊事班的戰士,那也都是經過層層嚴格選拔受訓的,可以說,個個都是兵王。
劉同川拍了下嘉樂的肩膀,仰頭,“這排樹,是我們一起種的,現在都長這麼高了。”
“好了,既然決定了,也別多想了,回老家好好陪陪父母,也該努努力,給咱們特種部隊,培養個下一代了。”桑林笑着說。
“行啊,到時候就把他領到這棵樹前,告訴他,這是你老子當年種的。”
“估計那時候,帶領他的,要是上官瑞了。”桑林低笑,“對了,你退伍的事情,你家馨夢怎麼說?”
“她說什麼?”
“別以爲兄弟不知道,你這麼早退,不就是爲了她麼。”桑林笑道:“我聽柳柳說,你們家那位有個遊山玩水的計劃,你這算不算是退隱江湖,陪紅妝浪跡天涯,嘖,羨慕啊!”
“少來了,你們兩個,還用得着羨慕我。”
“這個遊山玩水,是挺讓人羨慕的。”我輕笑着說道,和上官逸走近。
“首長,嫂子。”
如果是平時,想他們早就發現我們了,一個個的都機敏着呢。之所以這麼半天都沒發現,一是因爲夜色正濃,二是在軍營裡他們比較安心,加上離愁的感傷。
“你羨慕什麼。”上官逸抽了下脣角。
我看了他一眼,沒搭理他,轉頭問劉同川,“馨夢是不是感動死了?”
“她還不知道。”劉同川撓撓後腦勺說:“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
我眨了眨眼睛,盯着他的臉看了看,抿脣一笑,揶揄道:“是沒來得及告訴還是沒想告訴,等着給她一個驚喜?”
“嫂子!”
“行了,不逗你了,給你保密。”我瞧着還真是讓我給猜着了。
“都回去睡覺吧,明天你們三組進行野外反恐特訓,爲期五天。”上官逸看着劉同川說道:“你自己的組員,你自己心裡要有數。”
“放心吧首長,我知道,我會借這次特訓再進一步的考察。”
“嗯!”
上官逸點點頭,原本牽着我的手改爲環着我的腰,帶着我往回走。
“你可真不近人情,這纔剛結束軍演回來,歇都沒讓歇,就讓人家野外訓練五天,再說,同川都馬上要退了。”
“他一天沒脫下軍裝,就一天還是軍人,就得服從命令,按照部隊要求來,沒有特殊。”
我扯了扯脣角,好像挺有道理的。
扭頭又看了一眼還站在樹下的三個人,心中無限感慨。
“看什麼?”上官逸摟着我腰的手緊了一下,語氣有點泛酸。
我擡頭看他,“我只是在想,再鐵的漢子,也有化爲繞指柔的一天,想當初劉同川一個悶葫蘆,連句話都說不出來,現在也學會製造驚喜了,還這麼大的一個驚喜,我真沒想到,他會爲了王馨夢,放棄自己在部隊的大好前途。”
劉同川,本身就是大學畢業生入伍的,參軍這幾年表現一直非常優秀,上尉教官又是X特戰小組的組長,可以說軍旅生涯一片光明,就像大家說的,再過幾年,說不定就入正式軍籍了。
說實在的,我都覺得惋惜。
但是這種事,沒有對錯,選擇不同而已。
“愛情這回事,本來就說不清楚。”上官逸開了門,拉着我坐在沙發上,“就像我對你一樣,我曾經還以爲自己要一個人過一輩子呢,現在不也栽你手裡了,所以說,不要小看了女人的魅力,有時候可以顛覆很多。”
“你可以不栽,沒人綁你。”這都能發表出一番評論來。
“來不及了,你都把我的心綁走了。”他說:“想收都收不回來了。”
“你還想往回收?”我看向他。
“難就難在,我一點都不想往回收,相反,我希望綁的越緊越好,並且,心甘情願。”
說着翻身把我壓在身下,聲音帶着一絲黯啞,目光幽深的看着我,“丫頭,我知道你也想去旅行,卻爲了我,守在這,但是我不能像劉同川那樣脫下軍裝。”
我心頭顫了顫,“我知道,我從來沒有怨過你。”
他擡手撩了下我的劉海,“但只要是我不工作的時間,都是你的。”
這話說的很暖心,他的私人時間,都是我的。
“再過幾年,我會退到幕後,會有更多的時間陪你。”
這話他在溫泉山莊也說過一次,我點點頭,“什麼都不用想了,這輩子我等你,下輩子你等我就完了。”
“好,下輩子我等你。”
四脣相貼,所有的心意,都化爲另一種方式來表達。
表彰大會是在一個星期後開的,也就是野外反恐特訓回來之後。
軍功章也有你的一半,這是軍營裡恆古不變的一句真理,一代一代傳下來。
我雖然已經參加過很多次,但是還是無法抑制內心的激動。
該晉銜的晉銜,該得軍功章的得軍功章。
會場裡的掌聲此起彼伏,好多軍嫂都默默的流下眼淚。
可能有些人不理解,軍嫂常年守在軍營外,除了真愛還有什麼。
我想說,還有就是自己男人的榮譽,那是一種無上的榮光,是對自己最大的安慰。會讓人很有成就感,很驕傲,會覺得祖國的安寧我們也出了一份力。
劉同川這次被授予個人二等功,按理,他是該晉銜,但他卻選擇了退役。
站在臺上,他捧着軍功章,眼中閃着淚光,第一次侃侃而談。
“這個軍功章,爲我的軍旅生涯,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他說:“我驕傲,我這一生當過兵,當過特種兵。”說着頓了下,仰頭看了看棚頂。
“他在說什麼呢?”聽到這,王馨夢突然抓着我的手問。
“你應該心裡已經有答案了,只是不敢相信。”我拍拍她的手,“他想多陪陪你。”
臺上,劉同川再次開口,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臉上依舊帶着笑容。
“我就要脫下這身軍裝了,是的,我選擇了退役。最近好多人都覺得可惜,都問我後不後悔,我可以肯定的答,後悔。如果有一天,祖國和人民需要我,我會毫不猶豫的回來。
但是現在,請允許我,自私一回。
一生其實很短,我在這裡,見多了太多的生死,我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我們都不年輕了,我想陪陪我的愛人,她爲了我付出太多,我不忍心讓她把一輩子的青春都耗在等我上。
前些天,戰友開玩笑,問我爲什麼到現在都不請大家吃喜糖,說到這我挺愧疚的,從我們交往,到領證,一直到現在,我一共真真正正陪她的時間,加起來才一個月,要不是當初領證的時候,首長放了我半個月的假,估計一個月都沒有。
可她一句怨言都沒有,她是個千金小姐,卻爲了我,甘願放下身段,替我照顧家鄉的父母,病牀前無微不至,比我這個做兒子的都強。”
王馨夢就坐在我旁邊,一向女漢子大大咧咧的她,此刻已經淚流滿面。
忽然,頭上一暗,劉同川站到了我們面前,嚴格說是站到王馨夢的面前。
“馨夢!”
“你爲什麼都不跟我說?”王馨夢擡起頭來看他,“其實你可以不用這樣的,我知道你捨不得這身軍裝。”
“是捨不得,但也捨不得你。”劉同川說:“這身軍裝我好歹穿了好幾年了,讓你也受了不少辛苦,現在,我想好好愛你一次,陪你,去旅行。”
王馨夢泣不成聲,我們幾個也跟着哭的稀里嘩啦的。
“好了,別哭了。”他拉起她的手,給她擦掉眼淚,一揮手對大家說:“今晚食堂,我給大家發喜糖。”
新選拔進來的兵已經開始訓練,老兵離開的日子,轉眼就到了。
十一月的天,那些老兵親手種下的樹,黃葉翻飛。
“老兵退伍,新兵授銜”,在《強軍戰歌》中有序進行。
操場上,上官逸進行了一番慣例的講話,有警示,有激勵。
衆官兵宣誓,向軍旗敬禮。
然後,就是整個儀式中最最讓人不願意面對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