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西走出去倉庫的時候沒想到秦昊會在那兒,他手上夾了一根菸,靠在車頭,聽到她的腳步聲,擡頭看了她一眼:“我送你。”
她怔了怔,周圍有人看過來,閔西點了點頭,“麻煩你了。”
說着,她上了副駕駛。
夜晚無論是國道還是街道,車輛都不會多。
黑色的卡宴跟脫了繮繩的野馬一樣,閔西緊緊地揪着安全帶,扭頭看着秦昊臉色都發白了:“慢一下!秦昊!”
他卻突然開了一半的車窗,冰冷的風吹過來,她以爲他剛纔聽不到,又開口說了一句:“秦昊,開慢點!”
風呼呼地吹進來,她的話一下子就被吹散了。
秦昊就好像是聾了一樣,一雙黑眸死死地盯着前方,油門被踩到最盡。
車子開了十多分鐘,閔西的臉被吹得發紫,嘴脣卻是發白的,最後她終於忍不住,擡手碰了他一下,有些歇斯底里:“停車!停車!停車!”
“吱——”
急速的車子突然之間剎了下來,輪胎拉出長長的一條劃痕。
閔西被慣性甩得整個人往前一撞,幸好胸前的安全帶緊緊地拉着她,不然她有些懷疑自己會不會直接撞着那擋風玻璃飛出去。
她扭頭看着秦昊正臉都是白的,“你瘋了嗎?!”
秦昊擡手抽出了一根香菸,叼在嘴裡面,纖長的手指划着不知道哪裡弄來的精緻火柴,低頭點燃了香菸。
深夜的路燈從車前面的擋風玻璃還有一旁的窗口透進來,她扭頭看着他,下意識地動手解了安全帶。
他這時候才擡起頭看着她,一雙黑眸裡面好像放了一把尖刀一樣。
他沒有說話,他就那樣看着她。
風不斷地從那半開的窗戶吹進來,他的額頭前的碎短劉海被吹得微微而動,閔西卻覺得自己被他看得渾身都是冷的,卻還是強迫自己鎮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到底怎麼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突然之間冷冷地勾了勾脣角。
有些人天生就是不適合笑的,而有些人是天生就不喜歡笑的。
閔茜一直以爲秦昊是屬於天生就喜歡笑的人,現在看來,她覺得他是屬於那種天生就是不適合笑的。
只因爲他不笑的時候就已經足夠讓人難以靠近了,但是他一下,看的人只會覺得心都是冷的。
她覺得自己呆不下去了,看着他罵道:“你瘋了吧秦昊?!”
話落,她推開早就被她拉鬆了門鎖的車門跑下了車。
夜晚的風不斷地吹來,冷得讓人禁不住發抖,可是儘管是這樣,她也不願意回到那輛車子上面去。
秦昊擡手又抽了一口香菸,然後直接就曲起手放在車窗外面,夾着煙的雙指一鬆,那煙直接就掉在了地上。柔軟的想要頭彈了彈,車子在這時候風一樣開離。
考慮到她們兩個人的情況,警察的口供做得很快,閔茜和凌若風出來的時候也不過是半個小時後的事情。
風吹過來,閔茜下意識地縮了縮,她的圍巾扔在了那停在了半路的車子裡面,雖然被脫掉的衣服已經穿回去了,卻還是冷得很。
凌若風看着她皺了皺眉,擡手想要繮繩身上的大衣脫下來,卻被閔茜擡手直接就拒絕了:“你幹嘛呢?這麼冷的天,會生病的!我看着你臉上的傷口都已經夠堵了,你就別再折磨我幼小的心靈了行嗎?凌部長——!”
最後她拖長了聲音,凌若風笑了笑,沒有再動作。
閔茜收回了手,卻被突然打來的強烈燈光弄得腳步一頓,不小心踩到了什麼東西,身體往後倒。
身後傳來男人的悶哼聲,她微微一怔,想開口說話,秦昊已經開門從卡宴上走了下來。
他什麼都沒有說,路燈打在他的臉上,那兩個巴掌印十分的清晰。
“送你回去。”
她沒有理會他,只是扭頭看向凌若風:“哪裡傷了?”
閔茜的臉色有些冷,配上現在的天氣和現在的燈光,她整個人都是冷的。
凌若風勾着脣剛想笑,閔茜卻突然之間擡手按在了他的腰側,他吃痛,臉上的笑容卻換成了難看的蹙眉。
閔茜沒有再問他,直接就低頭拉開他身下到底毛衣,視線落在那長長的傷口上,她尾指微微一顫,只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她不敢擡頭,只是咬着脣看着那傷口:“對不起。”
身後始終有一雙眼睛看着她,所有的動作和身側都落在那斜側方的秦昊眼裡。可是他卻沒有說話,就那樣站在那兒,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覆上那傷口,看着她擡起頭顫着雙脣又說了一次對不起。
凌若風看着眼前的閔茜,她沒有哭,只是雙眼泛着紅意,聲音壓着濃濃的喑啞,蒼白的雙脣一樣開口就顫抖。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口也跟着抖了一下,他擡手想要將她額前被風吹得凌亂的頭髮規整好撥到她的耳後,卻看着一側的男人,最後還是收回了手。
閔茜收回了視線,回頭看着秦昊:“我們去醫院,你送嗎?”
她的聲音平淡,一字一句,沒有絲毫的語氣起伏。
秦昊低頭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人,眼眸微微一動,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上車!”
凌若風隱瞞的傷口確實是有些嚴重,護士處理的時候發現傷口有些深,需要縫線。
閔茜不敢看,可是凌若風就一個人,她站在那裡,呼吸困難,卻還是不提出去走走的打算。
凌若風趁着護士去拿消毒藥水的時候擡頭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出去坐着吧,別看了。”
她卻突然倔強起來,看着他沒有半分回絕的餘地:“不,我要看着!”
她要看着,看着這些傷口都是因爲她而受的,看着自己到底欠了這個男人多少,又到底被門外的那個男人害了多少。
這一次凌若風卻沒有順從他,他雖然笑着,只是語氣也是極度的堅決的:“你快出去吧,不然我都不敢縫了。”
閔茜到底還是走出去了,只因爲她幾乎要暈倒了。
她剛走出門口就看到站在過道上的秦昊了,她擡腿走過去,擡頭看着他:“你滿意了嗎?”
聽到她的話,秦昊擡頭看了她一眼,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一雙波瀾不驚的黑眸卻席捲着不知道什麼樣的情緒,就好像那龍捲風一樣,你永遠都不知道它捲了什麼。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閔茜只覺得有些累,她閉了閉眼,也靠在一旁的牆壁上。
冰冷的牆壁透過她的衣服直透她的後背,她卻始終那樣站着,因爲只有這有,她才感覺到自己是活着的,無論是多累,都是活着的。
凌若風出來的時候她幾乎站着睡着了,凌晨三點多,經過了那麼多的事情,她整個人的神經幾乎都要奔潰了,現在能夠站在這裡,卻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力的。
她連忙走過去,想要扶凌若風,他卻笑了笑躲開:“我傷的又不是腳,我能走。”
閔茜無奈地點了點頭:“好吧,出租車在外面,我送你回家吧。”
凌若風對她的決定有些哭笑不得:“閔茜,你考慮過我作爲一個錚錚漢子的感受嗎?我不就是縫了幾口針而已,你大晚上的送我回家,我出去還要不要混了。”
閔茜這一次卻不願意讓步:“你受傷了,要休息,我家離你家太遠了。”說着說着,她後來才提議道:“要不我們一人一輛計程車回去?”
他搖了搖頭:“太晚了,我不看着你回去我不放心。”
今天晚上的事情他都有些心有餘悸,閔茜卻一點兒事情都沒有,凌若風看着臉上沒有什麼異色的閔茜。他不知道她實在是假裝的,還是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
閔茜不同意思:“不行,來回都兩個多小時了,天都快亮了!”
凌若風見她不同意,擡手揉了揉太陽穴,視線落在不遠處的秦昊上,心中不願,卻還是開了口:“要不,讓秦先生送你回去?”
她或許更想和秦昊在一起。
閔茜臉色都冷了,覺察到自己失態之後低了低頭,她咬了咬脣,最後說出了一個折中的建議:“我去你家吧。”
她的聲音很輕,卻讓寂靜的走道上所有的人都能夠將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凌若風下意識地看向秦昊,他低着頭,逆着光站在那兒,什麼表情都看不到。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秦昊擡頭看了他一眼,冷如冰霜。
他微微一愣,連忙收回視線,點了點頭:“好吧。”這確實是個讓他放心的方法,也是一個,讓他高興的方法。
商量好之後擡腿就走了,由始至終,都沒有再看過身後的男人一眼。
折騰了那麼久,已經凌晨三點多了。
上了車閔茜閉着眼睛,卻怎麼都睡不着。
“先生,小姐,後面好像跟了一輛車。”
寂靜的車廂中,司機突然之間開口,閔茜眼睛都沒有睜開,直接開口:“不用管。”
司機只好照聽,沒有再理會身後的車。
那是卡宴啊,那麼名貴的車,想來也不是什麼壞人。
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了,閔茜也累,兩個道了晚安之後就各自洗漱晚安了。
凌晨四點多,黑色的卡宴停在那樓下,看着那唯一亮着的房子最終熄了燈,車上的人才擡手動了動,車子轉頭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