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了七點，楊磊感覺良心有點痛。
他給秦傑撥通電話，小聲商議，走出臥室。
媽媽正在廚房做鱔魚麪，他笑嘻嘻過去，將手機伸到媽媽耳邊：“媽，我今天要去同學家補課。”
“昨天學校不是才補完課嗎？”
“班長秦傑又組織了一場，我打電話給他了，你聽聽。”
媽媽將信將疑，在圍裙上擦擦手，接過手機。
秦傑甜甜地說道：“阿姨好，我是秦傑，我幫楊磊證明一下，我們請來一個去年考上北大的師兄傳授高考經驗，這幾天大家一起做題，查漏補缺。”
媽媽很驚喜：“是秦班長呀，北大的師兄講課是吧？好好，我這就讓楊磊過去。”
掛斷電話，媽媽還不忘誇獎：“瞧瞧你們班長，說話真乖巧，聲音真好聽。”
楊磊癟癟嘴，不以爲然。
秦傑這傢伙平常就靠嘴甜討好老師和家長，可一旦面對同學，就立刻變成領導的語調，難怪他上一世考上公務員，還當了秦科長，這種天賦，學不來。
而且嘴再甜又怎麼樣，一個男的，又不會嚶嚶嚶，誰稀罕！
楊磊呼哧呼哧吃完鱔魚麪，收拾收拾，揹着書包出門。
媽媽還在絮絮叨叨，叮囑道：“你把手機帶着，有事就打電話，中午吃飯我給你50塊錢，算了，給你200塊吧，萬一要請北大師兄吃飯，別小氣，你多和師兄聊天，給他買水，多套點近乎，取取經，看他是怎麼考上北大的。”
楊磊一點也不覺得媽媽囉嗦，反而覺得她好可愛，笑着問道：“怎麼，你想讓我也考北大？北大青鳥算不算北大？”
“你怎麼不說清華職校也是清華呢，別跟我擡槓！”
老媽嗔怪，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打開買菜的零錢包，展開一卷零零碎碎的鈔票，語重心長說道：“我不是說讓你考北大，我是讓你學習人家成功的經驗，再靈活應用到自己身上。”
“媽，沒那麼麻煩，師兄是義務幫忙，上完課就走的，高冷着呢，我吃飯20塊就夠了，不需要200。”
空氣師兄根本就不存在，楊磊笑嘻嘻從錢包裡抽了張20塊，騎着自行車，趕往三舅的工廠。
半路上騎了沒多久，秦傑的電話打過來，抱怨道：“楊磊，下次能不能別叫我騙你媽？我特別有負罪感。”
“我這不是沒辦法嘛，難道我真的在家做三天卷子，你去弄球衣啊？”
楊磊道：“這是善意的謊言，不叫欺騙，如果你覺得特別有負罪感，那以後我有不會的數學題向你請教，你別推辭就行，你幫我補課，提高我的數學分數，和補課的效果一樣。”
這個可以有，秦傑頓時覺得負罪感完全消失，爽快答應：“歡迎提問，不吹牛啊，數學我絕對可以考150分。”
楊磊掛斷電話，真覺得自己幸運。
上輩子他拒絕鄭開源，沒參加籃球隊，和秦傑幾乎是路人關係，這一世因爲籃球隊，竟然成了關係好的哥們兒。
說不定傍上秦傑這條大腿之後，他數學高考真能過100分，考上江浙滬的大學還是很有希望的。
來到工廠，今天三舅不在，三舅媽過來招待。
楊磊問：“三舅媽，還有空閒的縫紉機嗎？我想做幾件衣服。”
“只有我的那臺，你要用就給你，我正好休息一下。”
三舅媽扭着腦袋，指着那邊機位，她脖子上貼着一圈膏藥，一直在反手捏着頸椎，楊磊看了挺心疼。
楊磊來到三舅媽的機位坐下，旁邊的大嬸，年輕女工，都在用餘光偷偷打量這個小帥哥。
工人們裡面也有不少小夥子，很多都是初中畢業就出來打工的年輕人，他們讀不進去書，又沒有一技之長，只能靠出賣勞動力爲生，做着重複又枯燥的工作，賺取微薄的薪水養活自己。
三舅媽不太確定：“你會用縫紉機嗎？”
“會，操作蠻簡單的。”
楊磊隨手從旁邊的框子裡拿起一件半成品運動服，整了整袖口，調整角度，固定一角，拉直後放在針道上，開動電縫紉機，三下兩下就縫製出一條漂亮的線，袖子完成。
三舅媽樂了：“可以呀小磊，你在我這裡都可以當大工了。”
楊磊假裝抗議：“不是吧，我這麼嫺熟的技巧，只是個大工水平？我當師傅不行嗎？”
旁邊幾人聽見，都想笑。
廠裡負責技術的張師傅聞訊過來，開玩笑道：“小磊你搞設計可以，車工真的一般般，這技術也就比我徒弟強一點。”
這倒是實話，設計師講究創新，屬性追求精通，增加智力。
而技工做體力活，堆急速和耐力，能爆肝加班就可以了，兩者科技樹的方向都不一樣。
三舅媽放心了，說道：“你想做什麼就跟張師傅說，讓他幫你找料子。”
楊磊道：“行，你先去休息吧，別太累了。”
“休息什麼呀，我就是個忙碌命，根本閒不住，一不做事就渾身難受。”三舅媽笑笑離開。
張師傅問清楚楊磊的需求後，帶着他去倉庫找布料，開始做球衣和啦啦隊服。
裁剪，縫製，修邊，印花，熨燙。
楊磊和張師傅一起動手，先做男生的籃球服，出成品後，他親自試穿，感覺不比正版NBA球衣質量差，特別舒服。
果然自己做出來的東西，就是比在外面買的更放心。
女生的啦啦隊服稍稍特殊點，楊磊根據每個女生的三圍數據進行修改，最後一件是徐詩薇的。
他改窄了衣袖，套在塑料模特身上，覺得不好看，又還原改大。
再改高領口，蹙眉搖頭，重新改回來。
反正他怎麼看，都覺得改動後不協調。
楊磊琢磨半天，按照他對徐詩薇的瞭解，估計不管他怎麼弄，徐詩薇都不會感覺到爽。
所以他怎麼改都沒用，非要強行改，就是一件瑕疵作品，會讓強迫症的他更加不爽。
既然兩人都不爽，那就不要做了。
思前想後，楊磊準備不改版型，而是另外再幫徐詩薇設計一件運動肋衣，穿在裡面防走光。
至於她接不接受這個方案，那是她的事，不接受的話，不讓徐詩薇加入啦啦隊就行了。
中午楊磊吃完飯，也不午睡休息了，直接上機，專心致志給徐詩薇做肋衣。
張師傅一整天都在給楊磊打下手，在倉庫跑來跑去翻料子，有些布料廠裡沒有，張師傅還騎上電動車，到村裡其他廠子裡找。
正在廠門口掃地的三舅媽看到，好奇問他：“什麼料子咱們沒有？”
“0號和4號彈力棉。”
看到張師傅騎車離開，三舅媽還是沒想明白。
0號和4號彈力棉，基本上都是用來做鬆緊腰帶的，楊磊要這個幹嘛？
她覺得奇怪，走過來，注意到楊磊手邊放着的一堆東西，噫，這些不都是做肋衣的料子嗎？
三舅媽臉色都變了：“小磊，你在幹什麼？”
楊磊正在操作縫紉機，認真縫製肋衣的內墊，鋼圈，以及布料面兜，很坦然地說道：“做肋衣啊。”
三舅媽聽傻了眼：“肋衣你也會做？”
楊磊覺得奇怪，指着旁邊一臉羞澀，估計還不到20歲的年輕男工：“肋衣很難做嗎？我問了他們，好像廠里人人會做。”
這位年輕小哥哥被點名，臉變得更加紅了。
三舅媽哭笑不得，服裝加工廠的工人會做肋衣，這個沒毛病。
可楊磊還是學生，他也會做，這就有毛病了。
“你從哪兒學的技術？”
“網上學的，我在A站看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視頻，教別人裁剪，縫紉，看着看着就學會了。”
楊磊這個回答，差點把衆人噎死。
這不瞎扯嘛，看視頻就學會一門手藝？
那蘭翔技校還辦什麼職業培訓班呀，直接給每個學員發視頻就行了，他們這些裁縫工，也不用拜師傅，當學徒，看兩個月視頻直接上崗。
再說A站，上面還有化學合成荊芥內酯的視頻呢，總不可能看完視頻，就學會如何用化工材料合成貓薄荷精油，批量生產“貓讀品”吧？
四周衆人都在暗笑，完全沒把這話當真。
但實話實說，楊磊的手藝真不錯，裁剪縫製樣樣精通。
三舅媽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不知不覺，關注點轉移到技術上。
等張師傅拿着兩小卷0號和4號彈力棉回來，三舅媽注意到楊磊對肋衣鬆緊帶，以及拉扣的處理，和傳統手法略有不同。
她好奇問道：“你打算做什麼款式？”
“我準備做運動款，給女生打球，跑步，做運動的時候穿。”
楊磊手裡縫紉機不停，篤篤篤迅速走線。
很快他就縫好了鋼圈托杯和彈力扣，做出一個半成品，拿在手裡捏了捏，扯了扯，對它的彈性和軟硬度還算滿意。
三舅媽突然聯想到什麼，挑挑眉，促狹笑着問：“給女同學做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