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治總算被制伏,然而祁胤與牧放仍舊昏迷不醒,搶救室的燈高高亮起,晃得夏妤眼睛生疼。
牧董形色沖沖的趕來。看到夏妤的時候,臉上明顯帶着怨恨,然而他一句狠話也沒有,在一角坐下,牧放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牧放自願的,他怨不得夏妤。
夏妤抹了抹溼潤的眼角,朝着牧董走過去,祁夫人有些擔心,想要拉住她,卻被祁昂阻止了。
“牧叔叔。”夏妤已經站在牧董的身上,喊了一聲幾年沒有叫過的稱呼。
牧董也覺得一陣恍惚,過去的種種恍似還在眼前,牧放每會見到夏妤就會特別開心,自牧放傷了腿。坐在輪椅上生活的三年,似乎也只能在夏妤在的時候,他才能看到牧放的臉上有笑,他曾經也是極疼愛夏妤的啊。
誰知道人的感覺那麼的複雜,孩子長大了,世界都大了,揭去了單純,然而蒙上了一層布,朦朧了視線,真真假假都分不出來了。
“牧叔叔,對不起,牧放是因爲了救我,纔會這樣的,我知道道歉解決不了問題。可我還要向你說一聲,牧叔叔,對不起。”夏妤的肩膀顫動着。聲音哽咽,似乎聽不真她的話。
牧董喉嚨發緊。一切都是自己的寶貝兒子自願的,他怎麼怪得了夏妤。可要真不怨夏妤,他又怎麼真做的到,只抿着嘴,牧董仍是不說一句話。
搶救室的門,總算開了,有醫生走了出來。
夏妤走了過去:“醫生。”
醫生拉下口罩,站在牧董的面前:“牧董,牧放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但是他傷的最嚴重的是頭部,這幾天要多加留意。”
牧放沒事,真是萬幸,牧董笑了出聲,眼角濺出了眼淚。
祁胤的好消息還沒有傳出來,祁昂夫妻心裡揪得緊,可仍是笑着上前向牧董道喜:“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牧放是個好命的,我們恭喜牧董了。”
牧董總算面對了祁昂,一個疼愛兒子的父親,總有一絲私心,在聽到牧放度過難關的那一刻,腦海晃過一個念頭,若是祁胤就此死了,夏妤不就恢復單身了嗎,也許這就是天生註定,註定牧放和夏妤會在一起,可念頭也只是一晃而過,牧董不敢往深處想,聽了祁昂夫妻的話,也誠心的祝福祁胤:“祁胤也是個福氣的,很快就會度過難關。”
牧董能說出這話,祁昂心裡敬佩,到底不是小人啊,沒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
牧放被推了出來,牧董深深看了一眼夏妤,隨着護士走了。
夏妤靠着牆蹲下,目光緊緊盯着搶救室的門,她從來不曾迷信,可這會兒她真想跪下來求天求地,只求祁胤能度過難關。
許是老天開眼了,許是夏妤有心則靈,搶救了十個小時後,總算聽到了祁胤度過危險期的消息,夏妤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臉色卻堆着滿滿的笑。
祁夫人把夏妤抱在懷裡:“傻孩子,別哭了,哭壞了眼睛,等祁胤醒來,還不得替你心疼,乖,不哭了,祁胤這不是好好的嗎,子彈射偏了,沒有打中要害,如今也是取了出來,祁胤不會有事的。”
“嗯,祁胤不會有事的。”可夏妤還是止不住的哭着:“我高興,祁胤會好好的。”
祁胤很快送進了病房,夏妤親自守着,想着等祁胤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可守了一夜,祁胤還沒有醒過來,夏妤的緊張一點一點的增加,叫了好幾回醫生,得來的卻是同樣一句:“這是正常反應。”
祁夫人帶着飯盒來醫院,經過牧放病房的時候,傳來牧董驚喜的聲音,問了護士後,才知道牧放已經醒過來了。
祁夫人沒有進去打擾,帶着飯盒去了祁胤的病房,告訴了夏妤:“牧放是爲了救你們纔出事的,而他對你又有那樣的感情,你去看看他吧。”
祁夫人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並不擔心以後夏妤和牧放會有不清不楚的關係。
夏妤心繫祁胤,恨不能整天守在這裡,可牧放醒來,她知道了,就沒有理由不去看望了,眼巴巴的望着祁夫人:“媽,祁胤醒來,你要趕緊告訴我,我有很多話要跟他說。”
祁夫人疼人摸了摸夏妤手:“放心吧,祁胤醒來,我第一個通知你。”
夏妤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去了牧放的病房。
牧董親自喂牧放喝湯,夏妤走到牀前,輕聲喚着:“牧放。”
牧放擡起頭看着夏妤,一臉的茫然:“你是誰?”
夏妤心中一滯,緊緊看着牧放:“牧放,我是夏妤,你不記得我了?”
“夏妤?”牧放喃着夏祁的名字,隨後搖頭:“夏妤是誰?”
牧董飛快從驚訝中回過神,與醫生遞了一個眼色,醫生會意,與夏妤解釋着:“牧放傷的是腦部,雖然身體沒有過重損傷,可今早鬆檢查的時候才發現牧放有選擇性的失憶。”
選擇性的失憶,這是忘了她嗎?
總歸不傷身體,牧放忘了自己,倒也是一件好事,自己的身心都無法割分,與其讓牧放陷在她的身上沉痛,還不如忘了他重新找個適合他的人開始。巨叉尤圾。
笑了笑,夏妤走近了一步:“我們是很要好的鄰居,像兄妹那樣親。”
牧放哦了一聲,說困了。
夏妤只得出去,原想着在門口等着牧董,再次爲夏逢時的事情跟他們說一聲謝謝,等了一會,卻沒有看到牧董出來,不由得奇怪,牧放要休息,牧董怎麼還待着裡面。
靠近了門邊,聽到牧董的聲音傳了出來:“兒子,你真傻。”
“爸,我從來不想認輸,我也沒有輸給祁胤,可是在生死關頭時,我看到祁胤把夏妤護在懷裡,我就覺得在我面前隔了一堵牆,我一輩子都闖不過去,我沒有輸給祁胤,祁胤也沒有輸給我,與其三個人糾結不清,倒不如我退出,騰出地讓兩個人幸福。”牧放的聲音,帶着一種陳舊的積壓感。
夏妤心裡發緊,牧放選擇了這樣的方式成全她與祁胤,是他這輩子做過讓步最大的決定。
有些替牧放心疼,可再心疼也不能解決問題,她的身心只屬於祁胤,根本不能以一種同情的姿態待在牧放的身邊。
既然牧放做了這樣的決定,她便當作牧放失憶了吧,只希望在以後的日子裡,他能遇到下一個讓他心心念念讓他幸福甜蜜的女人。
擡起腳步,夏妤走回了祁胤的病房。
祁胤還沒有醒,祁夫人看到夏妤,笑着問牧放的情況,夏妤笑了笑:“醫生說牧放的身體沒有過重損傷,就是大腦撞擊的重了,有選擇性失憶,他不記得我是誰了。”
祁夫人張了張嘴:“也是一種福氣。”
“他會幸福的。”夏妤笑着。
突然發現握在手心的手指動了動,忙的看向祁胤,然而又沒了動靜,夏妤不死心,看着祁胤的手,過了好一會兒,真真切切的看到祁胤的手在動,激動的眼淚都流出來了:“祁胤,你醒了。”
祁夫人也是一臉喜色,卻不像夏妤只知道哭,趕緊叫來醫生。
醫生給祁胤檢查了一下,說了一句放心的話:“一會兒就會醒過來的,你們要留意他的體溫,如果發燒了立馬叫我。”
祁夫人人點頭頭,千謝萬謝的把醫生送了出去。
夏妤滿臉是淚,抓着祁胤的手用力親吻着。
過了一會兒,祁胤試着睜開眼睛,沉睡得久了,有些不適應,只覺得光線刺眼得很,耳邊傳來夏妤低低的哭聲,眉頭一鎖,覺得生平最難聽的聲音莫過於是夏妤的哭聲了,這輩子他都不願意聽到。
睜開眼睛,果然看到夏妤,滿臉都是淚,真像個小花貓。
牽了牽嘴角,祁胤寵溺的看着夏妤:“小花貓。”
夏妤傻傻笑着。
祁胤緊緊抓着夏妤的手,想起生死的瞬間,只有覺得自己還沒有愛夠,他還有很多的愛,很多的柔情,很多的蜜意,還未送達。
此刻感覺着夏妤的體溫,祁胤嚐到了未來有過的滿足。
他們要在一起,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