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剩我了
時隔兩年,再次回到熟悉的故土,懷揣着對家人的牽掛和思念,熱切的想快點見到他們。
離開時,大家依依不捨,待回來時,只剩自己一人。這種落差還未緩過來,我便急衝衝從機場趕到醫院,袁爺爺生病住院。確定他老人家已無大礙,我才稍稍鬆口氣,及時告知袁沐宸,讓他不要擔心。
我沒想到,會在醫院看到熟悉的身影,原本想給家人一個驚喜,現在看來,驚嚇多於驚喜。
“姥爺?”我不確定,但眼睛看到的明明就是姥爺本人無疑。
看到我回來,姥爺也很驚訝,“希希怎麼回來了,你都知道了。”姥爺心間疑惑,是誰告訴的我,姥姥生病住院的事情。
我不確定姥爺說的知道是何事,可他出現在這裡,很大的可能就是,有家人生病了。“知道什麼,誰不舒服?”我們後知後覺,才發現對方並不知,可終究紙包不住火,該知道的還是會知道的。
既然,我回來了,那麼,我應該知道一些他們隱瞞的事情。姥姥舊疾發作,在這家醫院就診,媽媽因爲專注工作,身體不適勞累過度,也在住院。
還未長大的我,某一天被迫成熟,這個階段讓我來不及思考,身體早已開始行動。
歸來,總會見到曾熟悉的人,孟星然的身影匆忙而過,我沒忍住也未多想,及時叫住他。“孟星然,你回來了?”至機場一別,我們便再也沒聯繫,時常發給他的信息都石沉大海,他連讓我致歉的機會都不給,可見很氣憤。
孟星然仿若看一個陌生人,疏冷、淡漠的讓我一時不太習慣。我知道,之前是我太過分,他生氣情有可原,可他未免太過狹隘,都這麼久了,還在記恨我放他鴿子這件陳年舊事。
“對不起,我……”除了真誠的向他道歉,他的態度讓我不敢上前多言其他。我都說了抱歉,孟星然竟然不理會,轉身離開,高傲的好似一隻長頸鹿,頭也不回的傲嬌樣兒,着實讓人氣憤。
衝着走遠的人兒,一陣無聲的拳打腳踢,都難解心頭的無奈。拽什麼拽,了不起呀,不理人還有理了。心底一陣誹謗和謾罵,絲毫未察覺轉角處躲起來的身影,他笑得像個傻子,偷瞄我幼稚的舉動,滿臉愉悅的笑。久別重逢的笑,包含太多不肯輕易泄露的情感。
病房裡,我突然出現,姥姥還未休息,拉着我好一通寒暄。若不是姥爺催促,讓我看看媽媽,姥姥還不肯輕易放過我。
小時候,姥姥尤爲疼愛我,連睡覺都要哄着我、守着我。如今,換做我爲她老人家做些什麼。這一幕,莫名的溫馨,久違了。
離開姥姥的病房前,姥爺讓我看一眼媽媽便回家休息,這裡有他呢。知道姥爺心疼我,可我同樣心疼他。我是年輕人,熬夜很正常,可姥爺年紀大了,身體該吃不消。
媽媽早已歇下,輕手輕腳的幫她掩了掩被角,看着不在年輕的面孔,鼻腔酸澀的有種破啼的衝動。怕吵到媽媽休息,我迅速的出了病房,在寂靜的走廊,無聲的哭泣。
明明走之前,他們都好好的,爲何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沉浸在自己悲傷的世界裡,連身旁出現不該出現的人,都未曾察覺。
眼前多出一雙手,正朝我遞着紙巾,滿臉淚痕、糗到無顏見人的一幕,就這麼落入孟星然眼底。四目相對,我什麼都沒問,他卻知道我難過什麼。
“姥姥是舊疾,阿姨是勞累所致,調養些時日便好,無須難過。”怎麼可能不難過,他們都是我最在乎、最愛的家人,我怕失去他們。孟星然略有嫌棄的幫我抹擦臉上的淚,動作輕柔略顯不自在。
“孟星然你原諒我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你保證,他們都好好的,長命百歲。”本就情緒不穩,胡言亂語罷了,沒成想孟星然竟然點頭應允,答應了下來。
見我不在難過,他懊惱的真想立馬消失,見到我獨自傷心難過,他做不到無動於衷。冒然送紙巾,完全是鬼使神差,他真想自己沒有出現,可他不後悔冒然舉動,那是他心甘情願的。
在家人眼中,我依然還是沒長大的孩子,連我自己也忽略了,我已經長大成人這個現實。我隨心所欲、理所當然的活在家人的庇護下,享受他們的關照,喪失了該有的責任和擔當。
總有一天,現實教會我,成長、擔當,愛與被愛,不計回報的付出。無法預知的未來,充滿未知的風暴,溫室的花朵,可否經受住風吹雨打。
病情好轉的袁爺爺,病情惡化是我們始料未及的。一番搶救,重症監護室的老人,讓我再次忍不住落淚。我自私的以爲,可以照顧好他老人家,忽略了老人心底的渴望和期盼。
若不是醫生提及,我還奢望着,他老人家一定可以戰勝病魔。我錯了,錯的離譜,什麼迴光返照的常識,我不知。自私的替他們做決定,導致晚歸的袁沐宸,還是沒能跟袁爺爺說上話,連最後一面都沒見着。
一臉滄桑的袁沐宸,跪在袁爺爺病牀前,我醒悟了,心間慌亂的連自己都怕。是我的無知,導致他們沒能見面,將一切包攬在自己身上,無法輕易原諒自己。瞧着袁沐宸一遍遍的呼喊着袁爺爺,可病牀上的人兒,仿若睡着了,再也不能迴應袁沐宸的呼喊。
我一定不會原諒自己,我的無知、愚昧,讓袁沐宸抱憾終身,讓袁爺爺帶着遺憾和牽掛離開,我太糟糕了。我自責、懊惱的不行,仿若離開的是我親爺爺,看着比袁沐宸還要更難過。
若不是我一意孤行,袁爺爺怎麼可能見不到袁沐宸。若不是我自私任性,媽媽怎會勞累過度,病倒在醫院休養。若不是我,又怎是如今這般境地,是我搞亂了這一切。
第一次,感受到悲歡離合、親人分別的情景,我的情緒波動很大,一時不能釋懷。遇到不開心的,我總躲在姥爺、姥姥的庇護下,獨自舔舐傷口,安撫情緒。
袁沐宸一路尋來,瞧見抹眼淚的我,無奈的擠出一絲笑。“是人都要經歷生老病死,我又沒怪你,你到難過上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怎麼欺負你了。”彆扭的轉到一旁,袁沐宸無奈,蹲在我面前,幫着我擦眼淚。
“實在心中有愧,就幫着我安排爺爺的後事,怎麼樣?”袁沐宸做出邀約,我也答應了。
從未見過這麼不注重儀態的袁沐宸,滿臉悲傷、疲倦之色,我心疼了。連嘴角的鬍鬚,都無暇顧及,可見他也很難過。
朝袁沐宸伸出手,給予他堅強的動力,寸步不離的陪伴,是我最大的誠意。“沐希,答應我,這輩子都不可以離開我,好嗎?”袁沐宸眼底的期盼,還有一絲卑微的情感,毫無保留的在我眼前暴露。
我用力扯出一絲笑,他真的只剩我了,連我都不要他,他該多可憐。傾身上前,主動抱住袁沐宸,他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安撫疲憊不堪的心。
他什麼家人都沒有了,他只剩我了,我不能不管他。我要嫁給他,我要和他一起走完餘生,往後,我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
“袁沐宸,我要嫁給你,你娶不娶?”被我抱住的人,渾身一震,緊緊抱住我,生怕我反悔逃跑。
“非你不娶。”我尋到一人,與我心跳頻率一樣,同樣愛我的人。
“非你不嫁。”我的羞愧和矜持,都統統被我摒棄,可我一點都不後悔,此人,值得我託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