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完全沒必要。這個國家，是共產黨領導的國家，社會主義是基本國策，改革開放是方針，是通往國家強盛、人民富足的金光大道，不會動搖的。你也不用怕被抓典型，現在不是文革時期，國家允許一部分人先富，先富帶動後富，這可不是說說而已。”
“再說了，就咱家那幾個錢算啥資本主義呢？人家楚百萬都不怕，你怕什麼？”楚陽非常耐心，因爲他知道，保守的思想，想讓楚宗元踏出那一步真的很難，需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說到楚百萬，楚宗元倒是心思一動。
楚陽家是楚家村的第一個萬元戶不錯，楚百萬卻是現今楚家村最有錢的人，百萬形容的就是他的財富。而且，那是以前，現在得改了，叫楚千萬纔對。
貝海市第一大商業廣場就有楚百萬的股份，坐地數萬平方，高二十層......
楚陽拿楚百萬舉例子，可算歪打正着。楚陽可能沒有了解，楚宗元卻是知道，這陣子楚百萬可一直沒有消停，頻頻出手......
楚百萬就不怕嗎？
楚宗元想的是，連楚百萬都不怕，那他有什麼好怕的？比眼光，人家還能比他短淺？真若比他差，人家能在幾年間狂攬上千萬財富嗎？
“所以這生意真能做？”楚宗元心思活絡了。
楚陽一看楚宗元的樣子就知道有戲，乘勝追擊，又填了一把火：“爸，其實這可不是一單子生意，咱家也是時候找個出路了。你和老媽總不能踩一輩子人力車吧？”
這句話，一下子擊中了楚宗元的軟肋。他和周玉蘭都是農民出生，一沒技術絕活，二沒背景，現在還好，踩人力車能賺點錢，幾年乃至十年後呢？那時候他們還能踩得動人力車嗎？到時候他們拿什麼來維持生計？
“陽子，聽你的意思，聽你的意思，這個還能走出一條道路不成？”周玉蘭忍不住插嘴。
“當然，道路可寬了。”
“說說看。”楚宗元也有些好奇。
“做完這單生意之後，咱們可以乘機往經銷商發展，先做自行車、人力車的經銷商，然後慢慢往外延伸，擴大到摩托車、電動車，甚至汽車......”
“電動車？”
“......”楚陽倒是忘了，這個時代，電動車可還沒有生產到來，“就是一種用電取代人力驅使的車子。”
“那不是很先進？”
“還好吧，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研發出來了。”
“那汽車呢？咱們國家不是不允許私家車存在嗎？就算要做也做不來汽車經銷商吧？”
“老媽，時代在發展，你不能用老眼光看待問題，說不定未來幾年國家就開放私家車的購買權限了呢。”楚陽道，這可不是忽悠，楚陽記得不錯的話，94年，國務院就頒佈了第一個鼓勵個人購買汽車的政策，叫做《汽車工業產業政策》。到那時，菲亞特、國產桑塔納、捷達、富康、夏利等一系列早期的私家車會形成一股狂流，進入千家萬戶。
楚陽家這時候開始做經銷商，說不定三年後正好趕上第一批私家車經銷牌照，成爲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到那時，可真就發了。
“可是咱們有錢嗎？賣汽車應該需要很高成本吧？”楚陽她媽擔憂道。
“噗！”楚陽聞言差點噴了。作爲過來人，楚陽當然知道汽車經銷商成本不低，場地、設備、啓動金、保證金、銷售人員、技術人員.....
林林總總......一個2000平米左右的展廳，100輛汽車左右的4S門店，估計得投入上百萬.....
嗯，九四年的上百萬......
不過這不還有時間嗎？三年時間，應該足夠了。
“媽，想什麼呢？你還想一口吃成胖子不成？”楚陽哭笑不得地道。
“其實陽子說的倒是可行，玉蘭，我印象不錯的話，貝海市應該沒有多少自行車專賣店吧？有也很小，不成規模。就前些時候，咱們還想過給陽子買輛自行車呢，可是跑遍了整個貝海市也沒挑選到合適的。”楚宗元沉吟半晌道。
“也不算，其實市中心那裡還有兩家大型賣場的，但賣得太貴，成本一百多的鳳凰牌自行車，賣兩百多三百塊，搶錢呢？”
“那不怕，那種黑心錢咱們也賺不下去，按照我們覺得合適的價格走就行。”
“這麼說來，你還真打算幹啊？”
“有這想法，這幾年其實算得上自行車的爆發期，市場需求量很大。不過還要考慮方方面面，做生意哪有那麼簡單，咱們又沒有經驗。”
“話說回來，咱們開自行車專賣店還是有優勢的。以你的人緣，至少那上千人力車協會的人若有購買自行車的想法，肯定會第一時間想到你。”
“不止。人力車協會確實只有千人左右，但他們總有親戚吧？總有三姑六婆吧？咱們只要肯在優惠力度上下大一點，那些人肯定首選咱們家的。”楚宗元道，周玉蘭點頭。
而楚陽很高興。他只是提了個開頭，父母就自動將優勢和不足補齊，發揮了充足的想象力.....看來，爸媽都很聰明啊，是塊做生意的料。
“可是咱們哪來的錢開專賣店？”周玉蘭擔憂道，開店沒嘴上說的那麼容易，店面、進貨都要錢，家裡的五萬塊錢肯定不夠。
“我想想.....其實只要做成了陽子說的這單生意，啓動資金足夠了。”楚宗元道，越想越是動心。
“可是......”周玉蘭欲言又止，她想說，萬一虧了咋辦？這可真不是小事，虧了，一家人估計得喝西北風。不過考慮這個問題也說明周玉蘭動心了，只是保守的思想還在束縛着她。
不單隻周玉蘭，怕虧，其實是這個時代大多數人的心理寫照，所以很多人有錢寧願存在銀行，哪怕銀行的利息真要較真起來微不足道......
楚宗元明白周玉蘭的意思，可是做生意哪有不冒風險的？不過還有個問題需要考慮：“陽子，你覺得這陣風聲會持續多久？”
“不會長，也不會短，至少得等鄰國那邊局勢穩定下來才行。”
“那得等到什麼時候？真拖個三五年，回收回來的人力車也會變成一堆破銅爛鐵，咱家也就變成窮光蛋了。”
“不會的，頂多就半年多。”楚陽斷定道，這是親身經歷的，能自信麼。
其實，蘇聯的動盪是從三月開始的。91年3月27日，戈爾巴喬夫在全蘇進行了是否繼續保留聯盟的全民公投，76.4%的蘇聯公民贊同保留聯盟。然而，蘇聯的解體與否，民衆的意見依然沒用，只取決於蘇聯政府權力階層的決策。
當時，立陶宛、拉脫維亞、愛沙尼亞、亞美尼亞、格魯吉亞、摩爾多瓦都抵制了公投。這是蘇聯聯盟中的中堅力量。
戈爾巴喬夫呢，也不知道是自大還是自信，居然沒有重視，也沒有利用公投帶來的輿論優勢抵制這些分裂勢力。以葉利欽爲代表的支持分裂的蘇聯高官團體，則趁機在政治鬥爭中獲得優勢，蘇聯局勢的急劇轉折由此開始。
“半年嗎？”楚宗元沉吟，其實半年時間剛剛好，收回人力車需要時間，準備也需要時間，而且，時間短了會顯得他有些黑心，哪怕回收人力車其實冒着很大的風險......唯一擔心的問題是楚陽的判斷可信嗎？
“這些也是學校教的？”楚宗元問道。
“學校哪會教這些內容？”楚陽心說。只是爲了寬父母的心，他只能點頭。
“少來！”楚宗元笑着罵了一句，“欺負我沒文化是吧？我再沒文化也知道現在的學生主學的是數理化，外加一門英語，還學校教的，蒙誰呢？”
“我們也是有政治課程的，而且你要相信一個預備名牌大學生的判斷，咱可是未來的高材生，ZJ大學的優秀學子。”
“咳咳咳！”楚宗元差點嗆死，一巴掌拍在楚陽身上，“臭小子，說人話。就你，能考ZJ大學？”
“小看人是不？ZJ大學怎麼了？我還偏要上。”
“你若能考上ZJ大學，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說這門生意能做，爸二話不說，傾家蕩產跟着你做。”
“當真？”楚陽眼前一亮。
“爸還能騙你不成？”楚宗元雙目一瞪。
“嘿嘿，老爸，這可是你說的。”楚陽嘿嘿一笑，也不多說了，轉身回房間休息。他不急，最多八月份，高考成績就會出來了，到那時，不怕他老爸不就範......
“他什麼意思？這孩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瘋不成？”楚宗元看着楚陽的背影，向周玉蘭問道。
“我怎麼知道。”周玉蘭沒好氣道，“話說老頭子，陽子瘋也就罷了，你怎麼也陪着他瘋？萬一他真考上ZJ大學了咋辦？”
“真要考上你就得意吧，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楚宗元擠眉弄眼道。
“話是那麼說，但那畢竟是咱家的全部積蓄......“
“玉蘭，ZJ大學可是咱們國家的頂尖學府，兒子若能考上ZJ大學，證明他也屬於咱們國家最頂尖的那批人，咱們信他一次怎麼了？”這確實是楚宗元的真實想法，這時候的ZJ大學雖然比不上燕京大學、清華大學，在當時卻也屬於國家第一序列的學府了。
“也是......”
“再說了，咱們還年輕不是嗎？錢沒了可以再賺，頂多就是從頭再來。”
“嗯，大不了從頭再來。”周玉蘭也道。
......
楚陽當然不知道他走之後父母又說了什麼，若不然肯定會大爲觸動。
一個“從頭再來”說着簡單，卻哪有那麼容易？其中包含多少彷徨、多少辛酸與淚水？這其中，又包含了多少愛？一對父母對孩子滿滿的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