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血在流,怪物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咀嚼着他的血肉,啃咬着他的骨頭。
可是他卻感覺不到痛苦,能讓他真正痛苦的只有三個人,他的母親,那個脆弱的母親。
玄琴當然也是一個,筱筱他的摯愛,就只有這三個人。
這個世間沒有一種痛能比得上心痛,玄琴的出賣豈非正如一把尖刀捅破了他的心臟?
他咬緊了牙關,嘴角鮮血淋漓,可他仍然不吭聲。
是不是因爲他現在已將玄琴恨到了極點?
他不想承認,也不想否認,因爲他真的痛心。
這時,洞外的通道里響起掌聲,“我的好師兄,十三年未見,你竟變的越發可怕!”
“此言何意?”
玄琴笑道:“難道你沒發現你比以往更加堅強?”
“好像有那麼一點!”
赤炎心中越發痛苦,他還沒有問,他還想聽玄琴給他的解釋,至少能讓他抹去心中漸漸加深的恨意。
有時候恨一個人也是痛苦的。
玄琴笑道:“知不知道我爲什麼要對樣對你?”
赤炎仍住鑽心的劇痛,低吼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這十三年是怎樣度過的。”
玄琴還在笑,他的笑卻已變得十分邪魅,“你們每一個人都該死,若非拯救你們,我又怎會消失十三年?”
赤炎沉默了,沉默等同於默認,因爲這本就是個事實。
玄琴又道:“十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回到天玄,無時無刻不想輕手殺了你們。”
赤炎無奈嘆息,心已滴血,“你究竟經歷了怎樣的痛苦?”
“比你現在的痛苦更加百倍!”
赤炎又沉默了,低頭不語,咬緊的牙關也已鬆下來,任那痛苦侵蝕四肢百骸。
玄琴又道:“你就這樣死了,會不會覺得有些遺憾?”
“遺憾?”赤炎已神智不清,“我想我沒有什麼遺憾了!”
他真的沒有什麼遺憾了麼?他的遺憾玄琴懂?他的遺憾筱筱懂?
“你當然沒有遺憾!”玄琴冷冷道:“你知道筱筱爲何消失?”
“不知道!”赤炎眸子忽然有了光,一種睿智的光。
“因爲筱筱已被我殺了!哈哈哈!”
聞言,赤炎瞳孔猛然收縮,狂吼道:“玄琴…!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玄琴已聽不到,他人已消失在洞口,所有的邪惡,所有的殺意彷彿都被他捲走了。
這時,一隻金色大手碾碎古洞,將那怪物捏成一堆爛肉,將那詭異的石棺拍成粉末。
沒有了石棺的禁錮,赤炎頓時發了狂,根根長髮倒立,衝上了浩瀚天際,吼動八方:“玄琴!啊!玄琴我要殺了你!今生不死不休!”
靈禪子急道:“赤炎不可,你上帝子當了!”
赤炎哪裡還聽的下去,消瘦的身軀頓時高大幾分,宛若巨魔般咆哮連連。
天地惶惶不安,他亂髮狂飛,可怕的魔音貫穿天宇,宛若天鍾般震懾億萬裡魔土。
“赤炎不可!你上帝子當了!”靈禪子盤坐天際,金色手指貫穿天宇,欲點破赤炎狂野殺意。
赤炎已發了狂,根本不會聽人勸告,他沒有了辦法,唯一的法子就是制止住赤炎,告知真相。
可是赤炎會聽麼?殺妻之仇不共戴天,又怎能不報?
赤炎長髮沖天,一拳橫擊那根金色手指,剛毅的臉上寫滿了憤怒,不可一世。
“和尚!別在阻我,今生不殺玄琴不罷休!”
轟隆!
天地破滅,赤炎一拳轟碎蒼天,大步一邁,如狂猛的野獸般,衝進了那個缺口。
靈禪子嘆息,他深知赤炎已着了魔,卻又無可奈何,此刻的赤炎根本不會聽任何人的。
思緒了片刻,他忽然發現了一個很可怕事實。
赤炎會不會只是其中一個呢?
想到這裡,他頓時毛骨悚然。
通天之路各方勢利雲集,這將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倘若有人將這股力量擰在一起,無疑將橫掃整個通天之路,根本沒有人可以抗衡。
他忽然嘆了一口氣,自語道:“帝子啊帝子,你就這樣對待你兄弟麼?”
事態緊急,已容不得他多做考慮,當務之急,必須先找到玄琴,也只有玄琴纔可以解開這個結。
在他走後不久,高天神光一閃,兩個人淡然走出虛空,不在躲躲藏藏。
陰神忽然道:“主人,您的計謀成功了!”
“成功了一半。”帝子凝視着靈禪子消失的方向又道:“這個和尚很棘手。”
“難道他已經發現了您的計謀?”
“他不是個笨蛋,非但不笨,反而聰明的很。”
陰神獻媚道:“那您的計謀……?”
帝子道:“這只是第一步,下一步還得靠你。”
“靠我?”陰神神色陰晴不定:“您是說……”
帝子冷笑:“你既然打算投靠我,那就得拿出你的誠意。”
“可是北帝……”
他還沒有說完,帝子已斷了他:“北帝固然強大,但還沒有強大到不可戰勝。”
“我是說……”陰神臉色蒼白,很難想象的蒼白。
北帝有多麼的強大,他不是不知道,通天之路上北帝強大到足以橫掃一切。
這並非虛言,這條路上北帝名聲如日中天,目前爲止還沒有人能將其壓制,對於這樣的人又該如何擊殺?
帝子又打斷了他:“你在畏懼北帝?”
陰神沒有吭聲,沒有吭聲就是最好回答。
帝子笑了,笑的十分愉快,“你畏懼北帝,難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他又笑着道:“他可以殺你,我也當然也可以殺你。”
陰神發怵,怕的無法遏制,但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當然會選擇足夠聰明的選擇。
他忽然也笑了,笑道:“我去殺龍影!”
帝子沒有問,他不知道龍影是誰,也沒有必要知道龍影是誰。
一個死人的名字,他從來不需要知道,也沒有必要去打探。
天色陰暗如黑布,黎明的第一道光輝仍然潛伏在昨日,遲遲沒有來臨。
赫連文軒心中的太陽又該何時升起?
他不是個沒有感情的人,只不過他將所有的情感封藏那個堅石般的心裡,留給世人一種冷漠無情樣子。
看着靠在他肩膀熟睡的玄靈,他的心竟然有一絲輕微的觸動。
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人觸碰了琴絃,彈奏出一曲動人的旋律,美妙之極。
這是不是愛?愛上一個人是不是就是這樣感覺?
這種可笑的問題,他往往不屑一顧,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重視這個問題。
當愛情來了,誰又能說我捨不得寂寞?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身邊的人卻醒來了,已用那雙秋水般的眸子望着他:“赤炎呢?”
“不知道!”
“我睡了多久?”
“不長!”
“不長是多久?”
“一天一夜。”
玄靈嘆了一口氣,道:“一天一夜難道還不長?”
赫連文軒沉默了,每個人觀點不一樣,他只好沉默。
玄靈又嘆了一口氣,“我聞到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我也是!”赫連文軒道:“這個陰神出現的很詭異,他似乎故意要將我們分開。”
玄靈點頭,“可是他又有什麼動機?”
赫連文軒搖頭,他的人也已站了起來,天際總算出現一縷光線。
也就在此刻,他恍然大悟:“我知道怎麼回事了!”
玄靈看着他,等待着他再一次開口。
赫連文軒又接着道:“陰神肯定想逐一擊破。”
玄靈沒有打斷他,他分析的本來就很有道理,只不過他忽略了一個帝子而已。
所以他當然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帝子策劃的。所謂的陰神也只不過是帝子一顆棋子而已。
他人已開始走動,能活着走出去,就絕不坐着等死。
天地總於開始敞亮,雖然一片血色朦朧,但也好過一片黑暗,黑暗本就是萬惡之源。
前方已開始有霧,霧氣逐漸加深,這感覺就好像走進了陰曹地府,彷彿看到牛頭馬面。
赫連文軒面無表情,前方的人看起來也是面無表情,卻又偏偏散發着一種寒冰般的冷意。
冷霧更濃,這些人站在冷霧中,看不清面容,那冰冷的刀鋒卻在冷霧中發着光——寒光。
“你是不是玄琴?”有人問,語氣冷漠無情。
這十來個人開始向前走,手中有刀,刀上染血,彷彿在告訴所有人,它剛剛喝過血。
“不是!”赫連文軒回答的很乾脆。
“你是不是赫連文軒?”
“是!”
“是就對了!”
赫連文軒沒有問任何原因,也沒有開口,因爲他相信這些人總會給出一個理由。
這人又道:“知不知道我們爲什麼要劫殺你們?”
赫連文軒沒有吭聲。
這人又道:“只怪你有一個好兄弟。”
玄靈忽然道:“什麼意思?”
“你們難道不明白?”
“不明白!”
這人冷哼,冷冷:“玄琴殺人如麻,肆無忌憚屠殺我等修者,你說他該不該死?”
“該死!”
“我想你們一定見到了不少死屍吧!”
赫連文軒見到了,那些屍骨堆起來像一山峰。
這人冷眼一掃,接着道:“這些人都是被玄琴所擊殺。”
赫連文軒沉默了,玄靈也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