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登基大典
很快就到了登基大典。米亞矇頭戴象徵上下埃及統一的紅白兩色王冠——司各特,由鷹和蛇交纏而成的環形金飾壓發,身着束腰的白色單肩長褶裙,披着一件豹皮斗篷,在衆人的矚目下登上了法老的寶座。
從今以後他就是埃及真正主人了。
隨着他一同出現在萬衆矚目下的,是他的王妃——奈菲爾塔利。那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初見她嶽靈靈不禁倒吸了口涼氣,她從未見過如此美的女人。婀娜的身姿,風韻的身材,猶如出水藍蓮一般妖嬈。白皙的皮膚,精緻的五官,眼角勾勒着用孔雀石製成的墨綠色眼影,更顯出女神般不可侵犯的威嚴,但是她的臉上卻始終掛着溫暖如春的笑。她身着束胸長裙,上身好似袈螺絲麗服,但下身確是略顯飄逸的長裙,袖口寬大幾乎到肘,這種穿着應該正是十九王朝流行的服飾吧,既恰到好處的將她風韻的身材展露無餘,又不失大氣莊重,還體現了親民的意味,一舉三得,真是個聰明的女人啊!
整個登基大典複雜繁瑣,從早上幾乎到下午終於到了各國使節進殿朝拜,嶽靈靈也不得不跟隨使節隊伍進到殿中。
漫長而無聊的過程中與結束了,各國使節都回到了自己的驛館。接下來是三天的巡遊活動,法老會由軍隊護衛着到街上接受人民的朝拜,然後從街上直接到拉的神廟,由祭司爲他進行神的加冕,只有這樣,法老才真正成爲了神的代言人,代表神行使一切權利。
然後還有超過一週的歡慶,在這期間,王宮每晚都會舉行晚宴,進行一系列活動,主要是宴請貴族王公和朝中大臣,還有各國的使節。
晚宴第一天,出於禮貌嶽靈靈不得不盛裝出席,她換上了埃及貴族婦女的服飾,當時埃及上流社會流行將衣服漿硬,所以嶽靈靈穿起來覺得很彆扭。可是後來她才發現,這種宴會相對而言較隨意,因爲前三天法老都將會在神廟度過,所以不會出席,大家也就不會在意太多禮節。由於沒有埃及女生的熱情,也沒有那個時代女性的開放,嶽靈靈只好躲在一個不起眼的桌旁默默度過了一個無聊的夜晚。
於是第二天她邊學聰明瞭,即使維西再三懇求她也不去。不過,維西那小丫頭可是玩上癮了,她也不好阻攔,只好讓使臣陪維西去了。
深夜,嶽靈靈獨自一人站在驛站的窗前,畢竟是入夜了,白天的太陽如此毒,可是夜晚的風還是會帶一絲微涼。
這幾天她的心裡揮之不去的都是他的影子,也許不見還會好一點吧,可是偏偏見到了。此刻她有些後悔了,她不知道自己千里迢迢從赫梯到這來究竟是爲了什麼,也許只是爲了一種感覺吧,那種最初的感覺。只是現在似乎什麼都沒有了。她望着街上一排排整齊地金合歡和棕櫚樹,突然就笑了。他已經有了王妃,他已經不再是一年前那個會寵她,會說讓她留下來的男人。如今他已爲人夫已爲人父了。他的妻子那麼漂亮那麼聰明,至於如此一個完美的女生纔有資格站在他身邊吧。
而以後,她也終將成爲他的第一王妃,他最愛的女人。“我的愛是唯一的,沒有人可以取代她,她是這世上最美的女人,當她從我身邊經過就應經偷走了我的心。”很多年後,當他將這句話刻在那座叫“派——拉美西斯”的偉大建築上時,他仍然那麼清晰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情景。
可是她呢?僅僅一年時間,他就已經將她徹底忘記,忘得那麼幹淨純粹。
若就如納蘭所說,人生若只如初見,多好。
長長的夜,註定又是一個不眠夜,嶽靈靈望着窗外的星空突然有些想家了,從小她心裡就有被拋棄的陰影,雖然被岳家收養,雖然得到了更多的愛,但她還是總忍不住會擔心哪天會再次被拋棄。看似泡在蜜罐中長大,可是沒人知道,有多少個夜晚,她是被噩夢嚇醒的,那時她也會像現在一樣,醒來後整夜整夜的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霓虹,那束昏暗的但總會在夜晚亮起來的燈。那時她總覺得,自己的人生也是這樣,雖然灰暗,但她卻在不停尋找着活下去的光點。
後來,她喜歡上了古箏,那種清澈的琴音宛如天籟,能讓她的靈魂得到暫時的淨化。不如趁着今夜,就爲自己在彈奏一曲吧。
嶽靈靈突然心血來潮,穿好衣服便奔出了房間。樓下值班的侍衛正筆直地站在門口,聽到她的吩咐,也沒多問立馬便跑了出去。回來時,他手上多了一塊紅木,雖然在紅木中這算是一塊質地偏下的材料,但嶽靈靈還是感到異常高興了。於是,在侍衛們的幫助下,不一會兒,一架簡易的古箏琴身就做成了,接着嶽靈靈又用剩下的木頭雕刻了箏碼和撥片,由於沒有塑料和鐵,一切只能從簡,琴絃也是用其他材料代替的,雖然聲音聽起來沒那麼精緻,但還是算很好聽了。
爲了感謝那些侍衛,嶽靈靈首先爲他們彈奏了一曲。因爲很久沒彈了,所以只能挑一首簡單的——漁舟唱晚。還好旋律和譜子都還記得。
很久沒彈了,有點生疏,但是士兵們還是很給面子的鼓了掌,嶽靈靈高興得臉都快笑開花了。
這,就是家的聲音呢!
“真好聽!”嶽靈靈擡頭,門外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人。
“將軍?”嶽靈靈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光芒——是摩拉西。
“你是公主,還是菲兒?”摩拉西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但不是圖特那充滿距離感的笑,也不是米亞矇眼中的嘲笑,而是善意的溫暖的笑。
嶽靈靈看了看身邊圍坐的士兵們,然後收起了琴道,“今晚辛苦大家了,好了,現在也不早了,大家都繼續做事吧!”
士兵們不愧是訓練有素,轉眼便已經繼續堅守到了崗位上。然後嶽靈靈轉身準備離開,就在轉身的剎那,身子突然一斜便往地上倒去。身旁的摩拉西趕緊扶住了她。
“將軍到驛館外等我吧,我馬上出來。”嶽靈靈順勢倒在他懷中,附在他耳邊輕輕道。
男人立即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多謝將軍!”嶽靈靈裝作不好意思的推開他,徑直上樓去了。
嶽靈靈的房間是正對着一條寬敞乾淨的街,驛館的樓層不是很高,房間又正好有根繩子,於是她便毫無懸念的從窗戶翻了出去。
“菲兒?”腳剛接觸到地面便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
“將軍!”嶽靈靈興奮地轉身便奔到他的面前,本來想給他一個大大的熊抱,但想到那天米亞蒙那個教訓她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怎麼啦?”男人向前幾步摸了摸他的頭。
“將軍還認識我?”她擡頭看着他。
“怎麼會不認識?”他笑,“不過你真的是赫梯公主嗎?”
“不知道。”嶽靈靈輕輕搖了搖頭,“反正所有人都認爲我是。”
“那你呢?你覺得你是嗎?”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嶽靈靈低了低頭沒有回答。
“對了,先離開這裡吧,待會兒在慢慢聊。”他對她笑笑,然後向她很溫柔的伸出了手。
嶽靈靈猶豫了片刻,然後將手放在了他手上。
古代的夜市還不是很發達,夜晚的街上顯得有些冷清,不過由於在慶典期間,所以街上依舊燈火通明,商人小販們依舊在叫賣,各種活動也依舊在進行着,只是沒有白天那般熱鬧。
摩拉西拉着嶽靈靈徑直來到一處偏僻的飯館,兩人相對而坐都沒有說話。
“說吧,我想聽你的經歷。”摩拉西一臉真誠的看着她,“剛纔看你不方便,所以帶你到這裡,看起來你會有很多話要說。”
“將軍會相信嗎?”嶽靈靈反問,她確實很想說,但又有些擔心。
“如果不信就不會帶你來這,”摩拉西收斂住了笑容,認真地看着她。
於是嶽靈靈毫無保留的將離開後的經歷一一對他訴說了。只是,她沒告訴他,她可能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了。
“而且,”說到最後,嶽靈靈又補充了一句,“我其實不叫奈菲爾塔利,我叫嶽靈靈。”
摩拉西看着她沒有說話,此時,她看不出他眼中究竟蘊含着怎樣的神色。接着,他突然問道,“所以,我是第一個知道這些的人嗎?”
“恩。”嶽靈靈老實的點了點頭。
然後他的眼角突然浮現出一抹笑意,“靈靈其實比菲爾更好聽呢!”
“真的嗎?”她有些不好意思了,然後又道,“可是,王妃也叫奈菲爾塔利。”
“可是靈靈是獨一無二的啊!”他接過她的話道。
嶽靈靈猛地擡起了頭,他還真的和爸爸很想呢!有那麼一瞬間,她突然有種想抱住他大哭一場的衝動。
“那麼,靈靈可以告訴我關於你的一切嗎?從前的關於那些我不知道的事。”他的笑意更濃了。那一瞬間,她突然感覺好溫暖。
她把自己的故事改編了一下,然後緩緩對他講訴。那些人那些事現在回憶起來彷彿已經隔了幾輩子。
“、、、、、、所以從那以後爸爸就喜歡叫我笨蛋。”她說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還有媽媽,她做菜可別好吃,我很喜歡媽媽做的糖醋魚呢!”說到這,她眼中不禁閃過熠熠的光芒。
“而且小時候我還很胖呢,像個小肉球,摔到地上就爬不起來,有一次和一個小朋友搶玩具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去,還把媽媽都嚇哭了,可是我被抱起來時竟然一點事也沒有,還笑得很開心呢!”她越說越興奮,全然不顧旁邊正目不轉睛看着她的男人。
、、、、、、
長夜無眠,和他在一起,就像和一位故人聊到過去的事,她第一次對哥哥以外的人敞開心扉呢!而且和他在一起似乎會更加輕鬆。
“原來靈靈小時候這麼頑皮啊!”她說到興起處,他也會忍不住插幾句嘴。
“這算什麼啊。還有一次更好笑呢、、、、、、”她越說越收不住了。
無月之夜,繁星滿天。偏僻的飯館中時不時傳出一陣陣笑聲,發自內心、毫不做作。
兩人象徵性了吃了些東西,夜色已經更加濃了,街上的遊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偶爾經過一兩個行人,要不就是醉漢,要不就是正在打情罵俏的風塵女子。不過,古埃及的風氣也真夠開放的,從平常女子的着裝便可以略窺探一二。
“你們這裡的人還真夠開放的啊!”嶽靈靈片這頭望了望身旁的人,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好高,她和他肩並肩卻總要仰頭才能對話。
“你們那裡呢?”他笑看着她。
“比你們更開放,”她淡定道,“你信不信我以前夏天穿的裙子都到這裡的。”嶽靈靈伸手在自己大腿處向他比劃道。
“我們這裡夏天女生也穿短裙,但沒有那麼短。”摩拉西看了看她,“不過真想看看你穿短裙的樣子。”
“我嗎?”嶽靈靈指着自己,“不過我更喜歡穿短褲。”
“短褲嗎?我們這裡不太流行。”摩拉西搖了搖頭。
“對了,你今晚怎麼會在驛館外啊,不是要去王宮嗎?”嶽靈靈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摩拉西對他神秘一笑,“感覺太無聊出來走走,不過也確實很好奇你。”
“我?”嶽靈靈有些疑惑,“你知道是我?”
“不敢確定,登基大典上看到你覺得很驚異,就想弄清楚,所以這幾天其實一直都在你的驛館外徘徊。”摩拉西笑得自然,完全沒有不好意思,但嶽靈靈的臉卻不由紅了紅。
“那晚宴上你也看到我了嗎?”她問。
摩拉西看了看她,“是啊,看你一直悶悶不樂就覺得不像是你,那個時候你好像很喜歡笑啊!”
“是嗎?”嶽靈靈從來沒發現自己還有這個優點,有些不好意思的乾笑着撓了撓頭。
“本來打算今晚問問的,但發現你沒來,所以不知不覺就到你的驛館來了。”摩拉西始終笑着,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一見到眼前這個女生就會心情愉悅。
嶽靈靈突然調皮一笑,“然後就偷聽我彈琴?”
“哪是偷聽啊,我一直站在正門口,只是你沒有注意罷了。”摩拉西辯解道。隨即他又問道,“那是什麼琴啊,聲音真好聽?”
“主要是彈得好。”嶽靈靈糾正道。
“是啊,靈靈彈什麼都好。”他笑看着她。
“對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才女哦!”嶽靈靈覺得自己越來越不要臉了。不過,轉念一想自己也沒說假話啦,跳棋、五子棋,古箏,別人都不認識的抽象派毛筆字,還有漫畫,再怎麼也湊夠了琴棋書畫吧!
“今晚看你好像很忌憚那些士兵,爲什麼啊?”他的臉色似乎有些凝重了。
“沒有啦!”嶽靈靈頓了頓,能不忌憚嗎?誰知道他們中間會不會有人是那個老狐狸或者圖特派來監視她的啊。即使不是,那堂堂一國公主貌似也應該避避嫌嘛。不過她還是否認道,“主要是出門怕他們擔心,要是非要跟來不就打擾到這麼沒的月色了嗎?”
“今夜,好像沒有月。”摩拉西擡頭仔細看了會深邃的夜空,然後得出了這個結論。
嶽靈靈也擡頭,然後不好意思的乾笑了兩聲。
此夜無月,但繁星正好。兩倏人影被街角的路燈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