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聲響徹天際,郵輪緩緩駛向江海碼頭。
岸邊,前來迎接人們翹首以盼甲板上,纏着繃帶的旅客延頸企踵,他不是忙着去和親友團聚,只是單純的想盡快離開這艘倒黴的船。
駛近碼頭,船行速度已經很慢,角度也調整好了,船側展現在人們眼前,等在岸邊的人開始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討論起來,甲板上的人們見他們指的是船身,就夠着身子往下看,可輪船越往下越窄,他們什麼也看不到。
白色的船體上被人用黑漆寫了一行字:“滾遠點,我只想過一段平靜的生活!”
字很大,每一個都比人還要高,並且寫得非常難看,跟蟲子爬出來的一樣,黑漆滴滴淋淋弄得到處都是,潔白的船體就這樣被污染了。
之後,人們才注意到那些同樣潔白的紗布,發出了驚呼聲,沒有百分之百安全的交通工具,郵輪上這麼多人,有一兩個裹紗布的不值得大驚小怪,可只有一兩個沒裹紗布的,就很不正常了,肯定有大事發生。
救護車的出現也證實了衆人的猜想。
…………
白月牽着陳亦珊,跟在人羣裡慢慢往下走,老遠就看到了繼母喬敏和陳亦珊的父母站在一起,正微笑着朝她招手。
父親白誠沒有來,在更遠的地方,她看到了長期跟隨在白誠身邊的沈世忠和他的兒子沈從義,父子二人混在人羣裡,裝作不認識,顯然是來當保鏢的。
家裡果然出事了,目前看來還不是什麼太嚴重的大事,但刺殺者的出現將會讓事態變得更加嚴重,白月無法想象要是她沒有遇到孫安,家裡會變成什麼樣子,她慶幸遇到了他,或許正像孫安說的那樣,這和命運有關。
想到那個怪人,白月又回頭往後看去,那天浴室一別,她就再也沒有見到孫安,他就像是傳說中的夢魘那樣,醒來後就再也找不着了,不過陳亦珊可以證實孫安是真實存在的,二人有一面之緣。
白月沒有看到孫安的身影,倒是看到了船身上的那些字,她笑了笑,猜到那是孫安的傑作,期待着明天的見面。
“你們沒事吧?”三名家長圍過來,找尋着女兒身上的傷勢,郵輪上的在事發當晚就中斷了,據說是遭到了海盜的破壞,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好着呢,走吧,先回去吧,這裡亂得讓人心煩。”白月拖着她的行李箱,走在喬敏身旁。
心裡有很多問題,但現在還不是問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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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清濟碼頭不遠處的海岸懸崖邊,一個溼漉漉人影從水裡鑽出來,坐在岸邊,取下潛水鏡、腳蹼和身後揹着的氧氣**扔進水裡,就穿着那套連體浮潛衣,赤着腳開始攀登懸崖。
這身潛水裝備也是找船長要來的,清濟市同樣是個港口城市,距江海市有半天車程,屬於二線城市,遠沒有江海市那麼大,碼頭停靠的是中、小型的貨船、客船和渡船,要搭乘遠洋郵輪還是得去江海碼頭,不過提前下船的話,可以抄近路,直接在清濟市上岸,只是必須得游回來。
“低調、低調、低調……”
孫安每爬一步都要念一遍“低調”二字,這是在叮囑自己,游回來可以擺脫劉斐那名同伴的跟隨,但維列斯的找尋不會停止,他必須低調低調再低調,稍不不慎就可能被找到。
再不怕死,他也沒辦法獨自和一個龐大的隱密組織抗衡,如果真像預言那樣拿到了牌盒,就更不可能了,孤兒會因爲手中的紙牌相遇,拿着牌盒,和別人相遇的機率更是大得驚人。
好不容易爬到了懸崖上,孫安喘着粗氣,看着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百感交集。
兩個月前才搶了五千萬美金的劫匪,最近幹起了小偷小摸的行當,先是偷了套睡衣,接着又偷了套船員的zhì fú,現在是第三次了,運氣依然不錯,他偷到一件亞麻白襯衫和一條大短褲,像是個經常混跡於南美小鎮酒館的人。
身上只有兩樣東西,分別是那個白色的打火機,和死皮賴臉從船長那要來的一千塊錢,他給自己留了一萬美金,結果落在舞廳桌子上,不知道被誰給抓走了本想到清濟市就殺了白誠,賺夠今後的生活費,結果遇到了白月,這個計劃也泡湯了。
孫安像是個兜裡只揣着一千塊錢的北漂浪子,沒有身份,沒有住的地方,不過他很奢侈的攔下來一輛出租車。
“到哪兒?”的哥轉過頭來,驚訝的看着這個打扮與清濟市格格不入的男人。
“帶我去你們平時最喜歡的麪館吧,你們最清楚哪裡的東西好吃,如果你還沒吃晚飯的話,我請。”孫安最想念的食物還是麪條。
“好咧。”的哥愉快的開動了汽車。
…………
從麪館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出租車繼續上路,朝着城市的北邊駛去,孫安看着窗外的街道,其中一些他小時候走過,另一些已經完全不記得了,整座城市都瀰漫着一股陌生的味道。
“到底什麼纔是故鄉呢?”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徹底的外來者。
故鄉該如何定義?是有故人居住的地方,還是自己生長的地方?如果是指有家人居住的地方,那麼這裡大概不能算是孫安的故鄉,因爲這裡已經沒有任何人認識他,他已經是個純粹的陌生人,徹底消失在了他們的記憶裡,但這確實是他出生、長大的地方,直到十二歲那年。
父母、親戚、同學、朋友應該都還生活在這座城市裡,不想被別人知道他要來這座城市,也正是基於這個原因,他不希望有把柄落在別人手上。
已經被遺忘了整整十年,孫安離開這座城市也已經八年,沒有再回來過,也沒有回來的理由,這次終於有了,只是沒想到剛踏上這片土地,一碗麪、幾條街,就使得封塵已久的回憶涌現出來,收都收不住。
“或許故鄉是指自己擁有回憶的地方。”他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看着那些把天空都照亮得斑斕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