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求偶熱結束後的那幾天,阮語表現出了對自己小肚子的濃厚興趣。

時不時就要撩起衣服下襬,耷拉着腦袋盯着看一會兒。

或是若有所思地揪一揪那層白白嫩嫩的皮肉。

爲了不讓阮語受孕,顧修寒事前服用過降低細胞活性的藥物,所以這次過後孕囊是不會有什麼動靜的。

這是因爲顧修寒認爲就孕育後代一事而言阮語還太小了,他連自己都還天真懵懂着,迎接新生命顯然爲時過早。

況且接下來阮語還有四年自由自在的大學生活要體驗。

這些道理阮語都明白,因此他並不是着急或失望,只是懷有一點點對未來的好奇與憧憬,加上求偶熱剛過,有殘存的本能影響,所以會忍不住撩起衣襬瞧瞧,淺淺幻想一下。

未來的小魚苗如果長得像他自己,那肯定會可愛得令人心都軟成棉花糖,這一點毫無疑問。

阮語想着,臭屁地翹翹尾巴。

但是如果長得像顧修寒,故作鎮定的冰山臉奶包子什麼的,似乎也非常好逗。

實在令魚難以抉擇。

“.......”

阮語揪着小肚子自顧自琢磨得入神,幸福又糾結地輕輕嘆了口氣.

他真的好喜歡顧修寒啊。

求偶熱順利度過後,之前那件被阮語拋到腦後的事再次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那就是顧修寒到底幹什麼去了。說是驚喜,但阮語覺得顧修寒不會做出過分高調的事情來,像在別處偷偷佈置求婚現場這一類的驚喜,怎麼看都感覺和顧修寒畫風不搭。

而顧修寒對這個問題的迴應相當直接。

直接到收拾出一箱行李,把好奇小魚拎進了機甲駕駛艙。

“我帶你去。"

說走就走,確實是毫不拖泥帶水的軍人作風。

這臺機甲已陪伴了顧修寒十餘年,從入伍之後便再沒換過。戰役終結後僅偶爾作爲載具使用,因此保養得很好,乍看起來像臺新機甲。只有貼近了,站在這架鋼鐵巨人的腳下仔細觀察,才能看到少許經年沉積,難以修復如初的舊傷痕。

機甲行動隊中的每臺機甲除去按統一格式記錄在案的編號之外,一般都會由駕駛員起個便於記憶與稱呼的別名,方便作戰時指揮官口頭調度,這一臺機甲別名星寒,化用自古地球一位名將所作的詩句,搭配深藍合金外殼與冷藍色等離子光劍,風格還算協調。

與這臺機甲感情深厚的不止是顧修寒,還有阮語。

幼崽時期的小阮語太過脆弱嬌貴,遭人覬覦卻毫無自保能力,不可能像同齡的其他幼兒那樣被監護人帶出家門到處玩耍,除了黏着顧修寒在安全防衛等級拉滿的軍部與顧宅之間兩點一線往返之外,沒有其他出門看看外面世界的機會。

對於一條曾經生活在廣袤無垠的海洋中的小人魚來說,這樣的生活環境多少有些憋屈窒悶。

畢竟人工湖修建得再如何大,與鋪滿整顆行星的海洋相比也頂多就算個超大號魚缸。

而且越是智慧生物,被禁錮感帶來的負面影響就越明顯。

小阮語又乖得離譜,撒嬌講究合理性,“想要住在海里”這種不切實際的要求他就算再覺得憋悶也不會提。

因此顧修寒時不時會把小阮語帶出來放放風。

一般的公共場合小阮語都不能去,因爲都有風險,沒有人承擔得起讓他遭遇意外的責任。

至於哪裡最安全,對於機甲特種兵,尤其是自從入伍後戰力排行穩居第一的顧修寒來說,當然是哪裡能開機甲,哪裡最安全。 就算異種首領也不能在顧修寒操縱機甲的時候打敗他。

如果不離開首都星的管轄星域,那更是100%的安全保證。

機甲駕駛艙裡,爲了防止小阮語誤觸操控系統,小小一隻的魚崽被顧修寒用小被子牢牢裹住,豎着擺在大腿上。

小阮語只能從被沿上方露出一張好奇的圓臉,再從被沿下方漏出一截不安分的尾巴尖兒,像顆裹滿面包糠的炸魚球。

直到滿足自動巡航條件,顧修寒纔會抱着這顆炸魚球去到寬敞空蕩的球型觀景艙,調整出合適的微重力模式,放小阮語去玩。

觀景艙的玻璃透明得彷彿不存在,艙體之外,數以千萬計的恆星在無數光年之外匯聚成無垠的、光的海洋,輝映着亙古靜寂的深黯天穹。

星漢燦爛。

小魚崽看起來肉嘟嘟的,但只是相對他自己的小骨架來說肉很多,其實整個身體小隻到顧修寒能像託貓一樣用雙手把他託舉起來。

小阮語銀粉色的胖尾巴一擺,像在水中一樣飄浮起來,從顧修寒手中游走,一扭一扭地遊向閃爍的星海,尾鰭反射着恆星的輝光,眼中盈滿銀河,圓臉蛋上寫滿了驚歎與喜悅。

這是小阮語最喜歡的娛樂項目。

操着一口塑料帝國語的兩歲幼崽無從描述內心如此細膩而震撼的感受。

他只知道與宇宙級別的星辰大海相比,覆蓋着整顆行星的海洋也被襯托成了一顆小水球。

他在很幼小的時候就見到過宇宙瑰麗的容顏。

少年顧修寒一副冷臉小酷哥的樣子,背地裡卻絞盡腦汁帶孩子。

總而言之,顧修寒這臺機甲對阮語來說就像童年的遊樂場一樣熟悉又親切。

高逾百米的鋼鐵巨人,內部設施一應俱全,睡眠艙和家裡的牀一樣舒服,應對長途星際旅行沒有任何問題,有些小型星艦都沒有這臺機甲大。可能是直覺使然,登上機甲之後阮語心裡就有一個誇張到不現實的猜測在隱隱冒頭,比“顧修寒偷偷佈置求婚現場”還不現實。知道沒到目的地顧修寒不會說,阮語也就只好憋住,而且緩解躍遷綜合症的藥物讓他昏昏欲睡,也沒有餘力思考太多。

而伴隨着航程推進,星圖上閃閃發光的一串座標軌跡使那個猜測越來越清晰。

直到首都星時間三天之後,機甲逐漸接近的那顆行星證實了阮語覺得“最不現實”的猜測——

那是一顆與古地球類似的海洋星球。

包裹住整顆行星的海水介於藍與綠之間,是澄淨清淺的雨過天青色。

像神靈的一滴淚,在荒寒宇宙中,靜謐而哀傷地旋轉。

十六年前,阮語被顧修寒帶離母星時,它並不是這樣的。

異種軍團會在入侵併成功佔領後對新星球進行生態改造,將其變成一個行星級別的龐大“育嬰室”,供女皇繁育後代使用。

當時這顆星球已被糅躪得不成樣子。

異種軍團分泌出的那種膿液一樣的改造物質對這顆行星上的大部分生命體來說是一種頑固的慢性毒素,靠自然代謝消解可能需要一二百年乃至更加漫長的時間。阮語依稀記得那時母星的海水中廣泛瀰漫着一種令魚鰓部灼痛的惡臭液體,許多區域的水體顏色也發生了明顯改變,海洋生物羣落更是被迫害得支離破碎。

那些異種宛如鋪天蓋地的蝗蟲,能將一切美好事物啃噬一空。

後來阮語的母星雖然被納入帝國星域版圖,但行星級別的重度污染與大規模生物滅絕使它成爲了一顆偏遠地帶的廢棄星,開發價值評估爲零,財政大臣不可能爲這顆行星投入哪怕一星幣的重建經費。

況且,想要人爲推進行星環境復原的速度,需要的不僅是天文數字級別的星幣投入,更是精力與時間。

好在這幾樣東西顧修寒都不缺。

這顆曾經滿目瘡痍的天青色行星早在許多年前就已成爲他的私人星球。

早到阮語年紀尚幼,顧修寒不可能對他產生絲毫非分之想的時期。

所以,不是因爲對阮語動了其他心思纔想要討好。

白天看起來活潑快樂的小奶魚一到夜裡沒人的時候就游到岸邊,把短胖胳膊搭在大石頭上,望着母星的方向偷偷哭,偷偷思念家鄉和爸爸媽媽。

當年看到這一幕併爲之揪心的人不止是顧戎。

還有顧修寒。

可是他不知道要怎麼安慰。

就算只是在心裡,也一樣不知道怎麼安慰。

因爲無論什麼樣的語言都顯得太過輕飄,缺乏意義。

好在那之後沒多久顧戎就從阮語母星運回了滿滿一星艦倖存的海洋生物,有了這些熟悉小生靈的陪伴,小阮語的狀態肉眼可見地好轉了許多。

那麼……

自己能爲阮語做點什麼?

那段時期,這個疑問像一小截橫生的硬骨般硌在顧修寒心頭。

直到他有一次去偏遠星系出任務,任務地點離阮語母星不算太遠,經過一次躍遷點就能抵達,他就私自去了一趟。

海洋污穢得像一幅怪誕而俗豔的油畫,機甲外部環境監測燈狂閃,警告駕駛員污染物重度超標,嚴禁出艙。

也不知道顧戎帶着親衛隊捏着鼻子撈了多久才湊出那一星艦未經污染的海洋生物。

矗立在海洋中的鋼鐵巨人彎下腰,緩緩掬起一捧骯髒的海水。

就是從那時開始,顧修寒想好了自己將來可以爲阮語做點什麼。 這裡的生態毀滅得相當徹底,連智腦都難以精準推演出這項漫長又龐大的工程的每一個步驟,需要耗時多久,是否能憑藉人力在短時間內恢復如初……一切都是未知數。

顧修寒不想讓阮語看見一顆荒蕪死寂的母星,也不想他失望。

他一直在遠程監督復原工程,想試試把這顆遍體鱗傷的行星慢慢打磨乾淨,修復如初,再把它歸還給阮語。

母星能在短短十六年內恢復如初這種事,阮語連想都沒想過。

最多是做夢的時候夢一下。

古地球有一種俗氣老套的說法,用來形容一個人對珍視之人無條件的疼愛。

——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會摘來送給他。

在絕大多數時候這種話都只是誇張。

可顧修寒居然是真的。

他不會事先說一堆漂亮話,先給人承諾,讓人爲他懸起一顆心再去着手嘗試,而是恰恰相反。他是內斂又沉穩的,要先悶頭實施,等到事情確實做到了,纔會忽然表示“我做好了”。

是真的沒長嘴。

但也是真的可靠。

連接着顧修寒智腦的光屏上出現了一份私人行星轉贈契約書。

作爲全宇宙最後一條人魚王族,這顆星球理論上就是屬於阮語的。

“依照法律,正式文件只能使用‘贈送’這個詞語。”顧修寒一板一眼地糾正措辭,“但實際上只是還給你。”

把星星還給他的小王子。

涌入腦海的信息量太大,阮語被衝擊得昏頭轉向,在駕駛艙的巨大玻璃幕罩前怔怔立了好一會兒,被定身了似的。

然後才猝然紅了眼圈,眼淚簌簌掉落,連嘴脣都在顫抖。

人魚族普遍沒有人類那麼強的推理、計算與學習能力等等,因此有時候看起來會有一些“笨”,但他們也有自己的種族優勢——人魚的語言天賦和記憶力都遠超人類,許多人類幼兒兩歲時還不大記事,可阮語連一兩歲時的事都能記得非常清楚。

因此母星對阮語來說意義非凡。

它不只意味着那些重要但抽象的概念,譬如故鄉、種族、歸屬感……

它也是阮語真正與重要的親族們共同生活過的,承載了許許多多珍貴回憶的家。

這一刻不需要任何語言。

阮語一頭扎進顧修寒懷裡,讓那股洶涌澎湃的情緒衝擊得人都懵了,腦袋徹底短路,只知道用溼漉漉的臉蛋貼住顧修寒側頸,黏人的幼貓般不住地蹭。

“阮阮,”顧修寒揉揉懷裡的小圓腦袋,“回家看看。”

“唔……”阮語用力點點頭,睫毛溼得粘成幾綹,眼睛水濛濛地朝外面看。

此時機甲已正式降落在海面上了,機甲外部環境監測燈維持着柔和的淡綠色。

這裡的一切都已恢復如初。

前些天顧修寒已經親自在無防護的狀態下出艙體驗過了。

艙體開啓,阮語被鋼鐵巨人託在掌心中,穩穩當當地送了下去。

氣息熟悉的鹹澀海風拂亂一頭銀髮,阮語深深呼吸,迎着風挪到巨掌邊緣,試試探探地把魚尾巴懸垂下去。

沁涼的浪尖掃過敏丨感的尾鰭,阮語打了個抖。

海水美麗得近乎離奇,色澤飽滿柔潤,宛如融化的液態翡翠,同時又清澄得一眼能望到底,連灘底的砂礫與海草都明晰得纖毫畢現。

沒有錯。

記憶中的,故鄉的海。

就是這樣的。

阮語迫不及待地挪挪魚屁股,噗通躍入水中。

海底的生態環境與記憶中別無二致。

細長碧金的海草如絲絨的厚毯,在海底的微型丘陵與峽谷間一望無際地蔓延開去,一片翠綠與燦金的熟悉景象。

無數銀砂般的細小氣泡在草葉上凝聚,再飄向水面。

洋流過處海草低伏,顯出無數海洋花朵般的珊瑚,琳琅絢麗得幾乎囊括了光譜中的全部色彩,反射着蠟質或琉璃質的豔麗光澤。

幼小的阮語曾經在顧修寒荒蕪的精神世界中栽滿了花。

顧修寒也做了類似的事,在荒蕪的行星上栽滿了珊瑚。

阮語伸手去碰一簇寶石般鮮妍華麗的紅珊瑚,他記得那是他的媽媽,也就是曾經的人魚王后最爲鍾愛的一種珊瑚,她喜歡折下一點用來裝飾頭髮。他的指尖剛碰到珊瑚叢,一隻躲躲閃閃的膽怯海兔便受到驚擾,從裡面探出頭來。它本來是該逃跑的,可受到阮語精神波動的影響,它遲疑了一下,不僅沒跑,還豎起軟乎乎的小耳朵,溫順地蹭了蹭阮語的手掌,一羣明黃與熒藍的漂亮小魚也紛紛從藏身的砂石底下探出頭來,繞着阮語,搖頭晃腦地兜圈子,甚至還有一羣不知死活的扇貝,鼓掌一樣開合着上下殼,朝那個令海洋生物感覺到無 也許將來……

人魚一族的倖存者與他們的後裔也會像這些小生靈一樣,回到母星的海洋中。

再也不是回不去的故鄉了。

海浪溫柔且規律地翻涌起伏,猶如神靈的呼吸。

此時大約是這顆行星的午後,海域上方雲層稀薄,蒼穹青藍如洗。

恆星的光芒毫無阻礙地灑向這片海洋。

海水被曬得暖融融,阮語浮游到海面時都感覺身上像蓋了層厚被子。

鋼鐵巨人屹立在海面上,像一位無堅不摧的守護者,光滑合金硬殼邊緣遊動着雪亮的反光。

它將機甲頭部對準下方的海水,注視着那尾游來游去的小魚。

忽然,阮語朝顧修寒揮了揮手,讓他把機甲的手放下來。

鋼鐵巨人伏低上身,緩緩將巨大的手掌懸停在海面上。

阮語輕盈地游過去,擡起雙臂,費力地抱住一小截機甲手指的指尖,把臉蛋貼在上面,依戀地蹭了蹭,又在巨人的指腹上輕輕親吻。

初見與此刻,相隔十六年的兩幅畫面彷彿在這一瞬間重疊。

天青色的海洋,恆星熾烈的光芒,小小的人魚與鋼鐵的巨掌……

在他的掌心中,小人魚再也不會化爲日出時分的海上泡沫。

他是永遠棲息在他心頭的珍珠。

上喜悅與溫暖的神秘存在撲騰過去……

他纔剛下來,就引來這麼多小動物。

這片海洋已經恢復成往日生機勃勃的樣子了。

這其中有顧戎的功勞,現在海里的許多生物都是顧戎當年爲了哄孩子高興搶救出來的那些海洋生物的後代。

不經意間,那艘星艦竟成爲了諾亞方舟一樣的存在。也許將來……

人魚一族的倖存者與他們的後裔也會像這些小生靈一樣,回到母星的海洋中。

再也不是回不去的故鄉了。

海浪溫柔且規律地翻涌起伏,猶如神靈的呼吸。

此時大約是這顆行星的午後,海域上方雲層稀薄,蒼穹青藍如洗。

恆星的光芒毫無阻礙地灑向這片海洋。

海水被曬得暖融融,阮語浮游到海面時都感覺身上像蓋了層厚被子。

鋼鐵巨人屹立在海面上,像一位無堅不摧的守護者,光滑合金硬殼邊緣遊動着雪亮的反光。

它將機甲頭部對準下方的海水,注視着那尾游來游去的小魚。

忽然,阮語朝顧修寒揮了揮手,讓他把機甲的手放下來。

鋼鐵巨人伏低上身,緩緩將巨大的手掌懸停在海面上。

阮語輕盈地游過去,擡起雙臂,費力地抱住一小截機甲手指的指尖,把臉蛋貼在上面,依戀地蹭了蹭,又在巨人的指腹上輕輕親吻。

初見與此刻,相隔十六年的兩幅畫面彷彿在這一瞬間重疊。

天青色的海洋,恆星熾烈的光芒,小小的人魚與鋼鐵的巨掌……

在他的掌心中,小人魚再也不會化爲日出時分的海上泡沫。

他是永遠棲息在他心頭的珍珠。 [很愛你。]

“好愛你啊。”

也分不出是哪個先,大概是同時,默契地想在這一刻向彼此訴說愛意。

阮語抖了抖耳鰭,仰起腦袋,漂亮的圓眼睛微微一彎。

“之前說好了,好聽的話要心裡說一遍,嘴上也重複一遍的。”

因爲之前哭得太厲害了,還帶着點黏糯嬌氣的鼻音。

顧修寒眼眸低垂,無比自然地泛起了微笑:

“很愛你。”

小人魚滿意地點點頭,幸福得亂搖尾巴,掀起白浪無數。

其實除了這一句之外,還有無數的溫聲軟語。

絨絨的雪片般,將胸腔充塞得滿滿脹脹,再伶俐的嘴巴也說不過來。

好在阮語其實都聽得見。

也好在餘生還那麼那麼漫長,足夠他一句一句,慢慢重複給他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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