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給我看好他,不許死了,也不許跑掉。否則我回來就用火燒你們。”彌芥白着臉威脅。
轉身的時候,她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重。
倘若,自己能有哥哥的一般驅魔本事,就好了。只是這世上哪會有“倘若”這種事發生?
拍拍臉,彌芥強打精神趕路。
好在自己的體力和武功都還不錯,能堅持許久。她就這麼一路走到天黑,精疲力竭、手腳發軟了才歇息。
初語花。
彌芥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自己要找的東西,她攏了一堆火,在上面烤着冷饅頭。腦子裡全是初語花的模樣。
不過她沒見過初語花,所以都是全憑想象。是狀如牡丹,還是小巧似梔子?
等到了睡着的時候,她夢見的就只有一個人——哥哥。從哥哥不省人事的那天開始,她就一直夢到她。
爺爺曾勸過她,說等他出關之後再想辦法。
但彌芥等不得,她總是夢見哥哥一個人在外面遊蕩,卻又像是被看不見的東西困住。回不了家。
每天只要一睡着,不管剛開始會做什麼樣的夢,到最後都會只剩下哥哥一個人。
哥哥定是還等着她把他救出來的!彌芥深信這點,不管是身爲彌陌的妹妹,還是身爲驅魔師,她都認爲是哥哥在冥冥中等着她。
而她多耽擱一日,哥哥就會多受一天的苦。
彌芥就這樣不敢有一絲放鬆的兼程趕路,偶爾藉助一下在林子裡遇到的溫順動物馱一程,她以自己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到了暗澤。
不過暗澤看起來倒不像傳說中的那麼危險。
山清水秀的,彌芥初到時還以爲自己走錯了地方。清澈的水底可見招搖生長的綠植,山色如畫,青翠的植物葉片上掛着露珠。
彌芥忍不住伸手指摸了一下圓滾滾的露珠,居然是溫暖的!
這這真是那個傳說中的兇惡之地,暗澤?!太難相信了!
直到她逮住第十個小妖怪問這裡是不是暗澤,被妖語嘰裡呱啦罵一陣後(看小妖怪的模樣,應該是罵她腦子有問題之類。),她纔信。
這裡,就是暗澤。
找鎏金島也沒費多大力氣,陽光正好,反射着金光的地方大概就是鎏金島了。愁的是怎麼過去。
彌芥想了好一陣,乾脆去搬一根斷在地上的幹木頭放在水裡浮着游過去。
以她從小被丟池塘的“經驗”,游水並不是很困難。就是有點遠,中途需要休息一下。
她把乾糧放在這頭的路上,用符咒畫個小圈圈護起來(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抱着浮木,彌芥跳進了水裡。然而,這一跳可把她嚇得不輕!入水後周圍的一切全都變了。
像黑夜和白天的顛倒,更像仙境和冥世山野的轉變。
總之在眨眼間四周的和煦陽光都變成了陰冷的光線,天空中烏雲滾滾翻騰,像是要把最後的一絲光亮都擠出去。
水面也不再是透明無雜質的清亮,像是墨汁。
山石張牙舞爪,樹葉眨着眼睛。彌芥好一陣才穩住自己,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想着彌陌,咬緊牙關朝那處唯一的亮光游過去。
鎏金島就算沒了太陽光,也一樣是亮着的。
游過去看了才發現金色之間還有一條條宛如裙帶的發着光的石頭,應該是能夠打磨成夜明珠的那種晶石。
彌芥喘着氣爬上去,立刻圍過來一羣小妖怪……
它們的妖語彌芥聽不懂,不過有個白鬍子的老頭子分開那些小妖怪走過來,說的一口人類的話。
在彌芥踏上鎏金島的瞬間,所有都恢復了之前看到的美麗模樣。
“嚇唬那些居心叵測的人用的,小丫頭你能扛着那樣的畫面游過來,心裡一定有放不下的執念吧?”老頭子一笑,竟然變成了哥哥的模樣。
彌芥呆呆的站在那裡,紅了眼眶,淚水大串大串滾下來。
她本是不會哭的,可方纔一路奮力游水的時候,她想的全是彌陌。如今一上岸剛喘口氣就看見活靈活現的他,怎不會難過的想哭?
“你這後生,尋樂也不能用揭別人的瘡疤。”
俏生生的女聲伴隨着一隻黑色的繡花鞋飛過來,聲音消失的時候繡花鞋也“啪”地砸在老頭子光禿髮亮的後腦勺上。
然後,“咔吧”一聲,他的脖子就斷了,腦袋就那樣滾下來——
讓人猝不及防的一幕差點沒把彌芥給嚇得兩眼一翻昏過去,她趕緊往後一跳,那腦袋直接咕嚕嚕滾進水裡。
彌芥嚥了咽口水,眼淚都驚得再也冒不出來。
隨後只聽到一陣碎裂聲,那個老頭子的身體也垮掉了。只剩下一個扎着雙擊的少年站在那裡齜牙咧嘴。
“姑姑,這可是我耗費了許多妖力才做出來的,您老人家爲什麼要毀掉?”
少年一臉的委屈巴巴,還蹲下去可憐兮兮收拾殘片。
然而,他還沒撿起來幾片,又一隻繡花鞋咻的飛過來,狠狠砸在他的後背上。少年痛得跳起來。
哇哇大喊。
彌芥抹了一把臉,一時間有點緩不過來。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而這只是在去冥世的路上遇到的一羣人。
“這位姑娘,可是爲了初語花而來?”
島上的山石後面走出來一個婷婷嫋嫋的美人,青絲披散,頭上戴着紫色的花環。一塊淺綠色、毫無裝飾和繡飾的布搭在身上,環了兩圈,恰好收住。
美人此時光着腳,指甲是金色的,正對着彌芥大大方方露出笑容。
彌芥又用溼掉的衣裳仔細擦擦臉,才點頭:“正是。我需要一朵初語花,尋一個放不下的真相。”
“能爲了一朵花,也不對。能爲了一個真相而不惜走這麼遠,受得住一路的驚嚇,姑娘的膽識和勇氣讓人敬佩。”美人打量着她。
方纔的少年收住聲音撿了鞋,乖乖遞到美人的腳邊。
美人看也不看腳下,直接擡腳等少年幫她把鞋穿上:“小姑娘,你跟我來吧。”說着,她朝彌芥伸出手來。
纖細白皙的手,淡淡的芬芳,莫名地,彌芥懸起的心有了片刻的安穩。
暗澤,到底是眼前的,還是心裡的?彌芥快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