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方纔看到國使對這個別居比他這個主人還要熟悉的怒氣都煙消雲散,對方的安排實在是太和他的心意了。
“國使這是何意?”劉厓端着酒杯問。
他坐在劉厓下手,恭敬笑道:“丞相大人,您離開前新收的伶人也編排了新戲,剛剛纔巴巴趕過來要演給您看。我見他們風塵僕僕,就呵斥其去沐浴更衣。”
“現在,應當是準備妥當了。不知丞相大人看還是不看?”國使笑眯眯的,半點擔心他拒絕的意思都沒有。
畢竟,過去的劉厓是極愛看戲的,身爲管理獵戶的大戶,他並不缺錢。
只是自從和霜月好上之後就極少看戲了,到後來,他已經忘了最初力捧的伶人模樣,更勿說其他的戲子。
油頭粉面?不記得了。
如今國使提起來,他豈有不看之理!當即就面色激動喊快讓他們進來。而後張開嘴,等着一旁的美人夾菜過來。
國使的掌聲換了節奏,極慢的拍了三下。
劉厓立刻眯了眼,期待着接下來的好戲。他的樣子半點都不像心繫天下,忠於帝王的丞相,倒像是從哪裡跑出來的紈絝子弟。
伶人們一連串的走進來,個個都傅了粉,但依然能看出來俊俏的模樣。
戲一開始,是講一個極其有錢的獵戶頭頭成了官府看重的人。隨後被封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負責收取獵戶們的賦稅。
之後遇見了一個妖……
劉厓一開始還享受,越到後來就越是如坐鍼氈。偏又不好發作,坐實了他們演的就是自己,只能咬牙耐着性子假意觀看。
只是越看他的心就越發不安,這事是怎麼會變成伶人戲子編排的戲文的?
額上開始冒出冷汗他也不自知,而是緊盯着那個伶人演的獵戶頭頭欺騙對自己鍾情的妖,最後還殺了對方,換取榮華富貴——
劉厓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煞是精彩。
“丞相,你的臉色不太好看啊。是不是不喜歡這段戲?”國使適時開口,劉厓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叫伶人們退了下去。
劉厓喘了口氣,將手裡的杯子砸在桌上:“這演的都是什麼狗屁東西!殺了!全部殺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愣愣的看着他。那些坐在幕簾後面的歌姬舞姬更是大氣都不敢出,樂師們也小心翼翼的看護着自己手上的樂器,生怕一個不小心弄出點聲響來,丟了命。
“好好好,都殺了,殺了。大人,我們不必爲幾個伶人生氣,且看看我爲您準備的佳餚如何?”
國使附和着他,順勢給身邊服侍的人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垂着頭退下去。而他親自上來給劉厓斟酒賠罪:“是下官沒眼色,下官眼瞎,給丞相大人賠禮了。”
說着,他一仰脖子先喝乾淨自己杯子裡的酒。
隨後把酒杯倒垂:“先乾爲敬,自罰三杯。爲我有眼無珠、看錯人心……”國使的話說得咬牙切齒,卻又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
劉厓聽得心裡很不是滋味,這國使大人的話,聽起來好像是話中有話啊。
按國使的話來說,伶人是丞相收的,演戲自然-排的是丞相最愛看的戲。國使爲什麼要接連罵自己眼瞎?聽他的語氣,還是痛心疾首的那種。
不對勁,可究竟是什麼地方不對勁,劉厓也沒思慮過來。
因爲他沒機會了,被國使遣下去的小廝已經領着人走進來。他們在屋子中央、最靠近劉厓的地方拼起了桌子。
魚貫而入的小廝們個個都用束帶綁了衣袖,看起來乾脆利落。
他們手中端着足有三張方桌長的銀質大圓盤,圓盤中間空無一物。但卻擺着鮮豔欲滴的醬汁和配菜,看得人立即被勾起了饞蟲。
連吃下不少精緻菜餚的劉厓都忍不住猜測國使準備的這道主菜會是什麼佳餚。
“丞相大人,這道菜乃是世間少有的美食。用美酒滋潤過,催出了肉質的滋味。爲了不辜負美食,還需得沐浴淨身,乾乾淨淨吃這道美味。大人,可願意騰出半柱香的時間?”
國使見一切擺設妥當,將雙手攏在袖中舉至眉心問。
劉厓微微一怔,旋即放下酒杯哈哈大笑:“願意!有什麼不願意的?美味佳餚,吃的就是這個氣氛!來人,帶本相去浴房。”
“多謝丞相大人體諒。待大人準備妥當,將由下官親自動手爲丞相佈菜!”國使拉長了身體,彎腰送他離開。
劉厓的衣角徹底消失在門口,他才緩緩直起身,同時展開雙臂。
身邊的小廝們立刻上來爲他、不,應該說是她,爲她綁好袖袍。頭上的官帽也被摘下,瞬間露出微圓的一張俏臉來。
坐在主位上的美人們也紛紛走過來,替她綰了發,再送上一雙薄如紙片的匕首。
最後,那個一直立在不遠處看着的美人捧了個小盒子上來。她纖細的手指打開盒子,裡面躺着一隻冰絲耳墜。
望着耳墜的她收起匕首笑笑:“替我戴上吧,沒有這耳墜,我可沒辦法給你們準備佳餚。”
“是,霜月老闆。”那美人輕輕一笑,旋即取了耳墜給她戴上,由於太過高興,頭頂竟不自覺冒出了一雙毛茸茸的耳朵。
其他幾個也是一樣,就連那些小廝們也露出嘴饞的樣子。
“咳咳!”霜月輕咳兩聲,提醒道:“注意你們的耳朵和尾巴,都給我收好了。美食當前,注意點形象。”不然,怎麼對得住我那麼多的辛酸?
霜月並沒有說出後面那句話,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再過一兩個時辰,她就會是一個完完整整的自己。
歌姬舞姬還有樂師們終於放鬆下來,開始了動人的曲子。
霜月命人焚了香,她端坐在桌前,面前放着刻了貔貅紋的匕首。等待着在入浴的時候都不斷被喂下美酒的劉厓。
劉厓做夢都沒想到,沐浴完畢之後的他會變成之前就在談論的佳餚!
他出浴後已經喝酒太多,行走不便。只能醉眼朦朧的由着小廝們拿了絲緞圍住羞處擡出來,冷風讓他的頭腦清醒了些,表情更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