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硃脣皓齒,偏偏那雙眼睛卻和身上的衣裳一樣,灰色的。
“人,交出來。”俊和尚般的騰蛇劍把劍手擡到她的脖子上,依舊面無表情。他的眸子比起女人的灰眸,凌厲了不止一倍,那是一雙蛇一樣威嚴霸氣的眸。
“嘁!”女人不屑的翻了個白眼,一陣瞧不見的風將他的劍推開:“我就不明白了,你們這些傢伙心是怎麼冒出來的。”
騰蛇劍手下用力,再次把劍壓向她:“你,幻境。人,交出來。”他是女人第一回看見的具象化守護者,受落入幻境之人的心思影響,守護者們多不能具象化。
只要是活物,不管是不是人,心思一樣脆弱。
他們把守護者當成是將其自身纏在幻境中的存在,不是想方設法甩掉就是將其毀掉。殊不知他們只要多相信這些跟上來的東西是自己在這幻境中的“同伴”,就會給守護者具象化的能力。
那些被甩掉的守護者,其實是憑着一己之力拼死將危險阻在身後而已。
“沒意思,看來不打一場毀了你,你是不會改變想法。正好,我這個蜃妖活了幾百歲,和具象化的守護者打架倒還是頭一遭。那個食物,和你的感情很不一般嘛。”女人忽然消失,翹了腳坐在大鍋邊沿準備看戲。
隨着她的飛離,一片綠光忽然出現在屋子裡,將騰蛇劍層層圍困。
蜃妖的幻境,竟然有她也不能預料的地方。鍋上的這個,是蜃妖真身無疑了……白霜睜開眼,目光射向對面的灰色背影。只是,白霜也沒想到自己的心裡的那一絲動搖,竟成了騰蛇劍具象化的力量來源。
蜃妖製造幻境,將活物一點點吞食入腹。先是靈魂,後是肉身……
只是,沒想到她的“品味”如此獨特,居然還要烹調過才吃!不過,多虧她有這個愛好,白霜也才能活到現在。未睜眼之前,她能聽到所有的聲音。
睜了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塊麪盆大的砧板邊上……的木桶裡。砧板上還放着刀。
這是準備把她洗剝乾淨再大卸八塊煮來吃啊?或者,是涮着吃?那鍋滾滾的湯汁,聞起來味道居然還不錯。額,肯定是她太餓了。
白霜甩甩頭,趁着蜃妖被前面的打鬥吸引之際,摸過一旁的刀潛過去。
“你們這些守護者真是詭異的東西,爲何幻境的結界就阻止不了你們這些鼠妖一樣的討厭東西?”看着自己的怪物被騰蛇劍成片“清空”,灰衣女子對他的好奇變成憤怒。
而且,她還發現騰蛇劍具象化的程度正在提高……莫非?!蜃妖猛然朝木桶那邊轉頭,沒人!
緊接着,她忽地察覺腰上一痛,整個身子都掉進自己準備的湯鍋裡。“啊——”蜃妖尖叫着看向鍋邊,白霜正豎眉盯着自己,手上還沾着她的血。
幻境裡,只有製造幻境的主人才最真實。
她還沒來得及完全吃掉白霜,準確來說她連白霜的魂魄都被吃到都被對方刺一刀再推進鍋中。暴怒之下,蜃妖露出兇惡本相,灰眸閃過電光,頭上長出觸角來。
蟲子似的四肢攀着鍋緣,脖子像白色枯槁,尖牙互相碰撞着發出咯咯聲。
“刺她的眉心!”僵硬的聲音鑽進耳朵,白霜感覺手一沉,騰蛇劍剎那已回到她的手中。不帶半點猶豫,白霜揮劍刺下!其實她根本沒有猶豫的時間,蜃妖的手已經伸到她臉邊,看樣子是想把她拖到鍋裡去!
只一擊,騰蛇劍精準刺進蜃妖額際。
“爲什麼……方纔連剛出殼的怪物都砍不了,現在卻……”白霜雙手握劍,愣愣看着尖叫的蜃妖。她甚至沒發現周圍的幻境正在化成碎屑飛離。
就連方纔還鑽入骨髓的寒冷也消失不見。
“因爲你相信我,相信這把劍上那些想要守護至親血脈的執念……”騰蛇劍的聲音像一陣風,跟隨它的幻象一起消失。白霜此時赫然發現自己就在試煉的陣法中。
幻象已破,她出來了……
不過,奪回騰蛇劍的想法是越來越強烈了!在那之前,她得好好修煉,把自己變強大。騰蛇劍最後的碎片消失之際,她腦中只剩下這個念頭。
“小霜……小霜!”師父的聲音穿透陣法結界,將白霜的思緒喚回。
“師父……”她輕喃一聲,忽然放鬆的身體手腳發軟,好餓!還有,尾火虎那傢伙在危險之際死哪去了?!不會是被凍昏了吧?
還是覺得自己修不了可能被吃掉的白霜,丟下她跑路了?
算了,遇事不鑽牛角尖。等它回來再問便是。白霜躺在胡長寧懷裡,緩了口氣道:“師父,我可算是通過了試煉?”她說得費力,眼中卻是迫切的希冀。
胡長寧還沒來得及回答,就有個舉着流血的手掌的圓潤老頭搶着道:“通過了通過了!這成績,該是入宗外弟子上舍學習!”
“你們說是吧?”老頭子歡喜的看着其他驅魔師,他們均是面面相覷。最後,所有的目光全都匯聚到族長身上。他手中還提着長劍,緊抿着的脣瓣動了動:“試煉通過,但學舍的事,容回去再議。”
胡長寧聞言冷笑:“我們不稀罕……”
“師父!”白霜從他憤怒的神情裡大致猜出他想說什麼,趕緊出言打斷,嚥了咽口水道:“我好餓,想吃飯。我們回去吧,師父。”
胡長寧怎麼不知道她是刻意打斷自己?可要他如何看着這丫頭繼續在這龍潭虎穴中生存?!
“小霜,你給爲師清醒點!方纔你差點送了命你知不知道!”胡長寧忍住給白霜一巴掌的衝動,恨不能掰開他的腦子看看這丫頭在想什麼。
倔得像塊石頭。
他抱着白霜站起,用不容置喙的語氣道:“我和白霜的師徒關係止於此,從此後我胡長寧沒有弟子。她也不用在玄家驅魔師玉牌上刻下自己的名字。這場試煉,就當不存在吧。”
“師父!”
“你閉嘴!”胡長寧吼住白霜,可那張臉上卻沒有半點真正的憤怒。只有難過和痛心,看得白霜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