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們把話說完,離洛便上前一步,淡淡道:“我是離洛。”
“離洛?”其中一人疑惑地皺了皺眉,緊盯着離洛看了半晌,“像,確實是有些相像之處……你究竟是誰?這葉影爲何會在你手中?”
離洛手中葉影一揚,劍尖指向他們,“是不是王后派你們來的?”
四人遲疑了一下,低下頭去不看他,見之,離洛心裡已然有了底,“方纔那位姑娘是誰?”
依舊無人應答,他們相視一眼,暗暗點了點頭,突然齊齊躍身而起,手中長劍朝着離洛擲來,離洛下意識地向後一躲,再擡眼看去,四人已經急速後退到了馬匹旁邊,翻身上馬奔去。
谷寒川雖然心中疑惑重重,然見離洛站着不動,並沒有要追上去的意思,便也作罷,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我們先回去,把這裡的情況稟告給王爺吧。”
“嗯。”離洛輕輕應了一聲,轉身看了一眼聞聲趕來的城門守衛,谷寒川會意,道:“留個兩個人把這邊的情況告訴他們,其餘人跟我回城,回稟王爺。”
語畢,離洛率先走在最前面,谷寒川看得出來他有心事,便刻意落後一步,走在他一側。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離洛突然回身問道:“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朝中何以到如此地步?”
谷寒川微微一愣,“王爺沒有告訴你嗎?”
離洛道:“我還沒來得及仔細問王爺和王妃,只知道一覺醒來,一切似乎都已經變了樣,王爺原想命鍾舸前來助你,將夜明瀾帶回去,是我自己主動要求前來相助,我想要親眼看看,究竟是怎麼了。”
說到這裡,他停下腳步,神色有些凝重,回身向谷寒川看來,谷寒川心知他這些日子一直昏迷不醒,很多事情都不瞭解,便輕嘆一聲,道:“莫涼城……風雲驟變,險些易主,多虧有王爺和王妃巧設計謀,力挽狂瀾,纔不至於讓我夜朝江山落入夜明瀾這等卑劣小人的手中。”
說着,他對着身後的神威營侍衛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先行離開,自己則和離洛並肩走在他們後面,將這段時間的事情前前後後給離洛講了一遍。
待得事情的大概經過說得差不多時,他們已經到了玄王府外。
離洛俊眉微微擰起,“這段時間竟是發生了這麼多事?”
谷寒川努嘴笑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說實話,我比你也好不了多少,當年重傷之後,王爺一直讓我安心休養,直到一月前才復出,繼續爲王爺辦事。”
說到這裡,他稍微停了一下,神色異樣地看了看玄王府的大門和門楹上的匾額,笑得淡然,“我早就知道王爺並非如傳聞中那般,如今見到這個樣子的王爺……說實在的,不奇怪那是不可能,可是不管怎樣,我都更願意看到如今這樣的王爺。我這條命就是王爺給的,從今往後,不管王爺要做什麼,我谷寒川都會拼盡全力去爲他辦到。”
聞言,離洛緊擰着的眉稍稍舒展開一些,“你放心,王爺是個識人善用之人,你待王爺如何,王爺比誰看的都明白。”
谷寒川點了點頭,突然兀自一笑,“不過你別說,我這一次回府當真是被咱們這位玄王妃給震住了,以前只是聽說過她的一些事情,如今親眼得見,只覺比之傳聞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有她在王爺身邊,定能成爲王爺的一把好幫手。”
說着,他輕輕拍着離洛的肩,道:“你覺得呢?”
提起雪衣,離洛有微微的怔神,隔了一會兒回過身來,抿脣輕輕一笑,“嗯,我這條命是她救回來的。”
谷寒川不察有異樣,擡頭看着大門輕嘆道:“如今有了玄王妃在,這玄王府總算是有一絲家的感覺,王爺也不再似往日裡總是冷冷清清的,看來,府中還是得有個女主人才像話。”
說完,他擡腳朝着府中走去了,走出幾步遠卻發現離洛並沒有跟上,便回身看去,只見他正定定地站在燈籠下,輪廓清瘦而分明,嘴角挑出一抹似有似無的淺淡笑容,卻不知他在笑什麼。
“離洛,你怎麼了?”
離洛搖頭,擡腳走了過來,“沒事,去給王爺回話吧。”
說罷,帶頭走去,谷寒川努了努嘴,快步跟上。
而此時此刻,在通往瀾王駐兵的途中,一匹快馬正快速奔馳,策馬之人不停揮鞭喝馬,絲毫不敢鬆懈,直到前方能隱隱看到自己軍營的火光,他方纔鬆了口氣。
不想就在這時,坐下的馬像是絆倒了什麼東西,頓時向前傾去,夜明瀾心下一凜,一把丟了馬繮,將面前的碧仇姑娘抱起,躍下了馬背,在地上翻滾了兩圈方纔坐穩。
夜風撩動碧仇姑娘的斗笠,她連忙轉過身去背對着夜明瀾站起,夜明瀾想要伸手去扶她,卻被她躲開。
“你……”他神色疑惑,一臉不解,“你是什麼人?爲什麼要趕來相救?”
碧仇姑娘深深吸氣,淡淡道:“我是誰你不必管,你只要知道,我不會讓你死,從現在開始,你這條命是我的。”
說話間,她回過身來,一把握住夜明瀾的手腕,伸手切上他的寸關尺三部,動作精準,一看便是認真學過醫術的人。
“你是大夫?”夜明瀾心下微微一凜,自從司顏佩墜崖死了之後,他對那些學醫的女子總是會有一種莫名的情感,總覺得她們身上有司顏佩的影子,然而卻又全都不是她。
碧仇姑娘沒有迴應他,而是低垂着頭仔細地把脈,良久,她鬆開夜明瀾,收回手,“還好,並沒有傷及要害,只是受了些內傷,只怪離洛有葉影在手,劍氣太盛了。”
說到這裡,她的臉色驟然一沉,一臉恨意,握拳沉聲道:“他沒死,他竟然沒死!”
夜明瀾又是一驚,“你認識離洛?”
“哼!”碧仇姑娘冷笑着,“當真在晏城他被嵇冷玉重傷之時,我就在場,親眼看着他被刺中一劍,名垂一線,本以爲他必死無疑,卻沒想到他非但沒死,而且這麼快就恢復了。”
頓了頓,她垂首想了想道:“算來算去,就只有一個可能,定是司雪衣用香血靈芝救了他一命,只是沒想到司雪衣竟然把香血靈芝隨身帶着!”
提起離洛和雪衣,她字字句句都帶着一股難言的恨意和殺氣,似乎這兩個人與她有着怎樣的深仇大恨,恨不能將他們碎屍萬段。
而她越是這般,夜明瀾便越覺心中疑惑不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面前,“你,究竟是誰?爲何要救我?又爲何會對夜青玄和司雪衣的人如此深惡痛絕?”
甚至,她的口音裡還帶着濃重的夜朝口音,而且是個懂醫術的人……
“難道你是……”
“小女碧仇,碧血的碧,仇恨的仇。”她輕悄地避開他的動作,後退一步。
“碧仇……”夜明瀾嘴角笑意微冷,“這世間誰會給自己的孩子起這種不祥不吉且帶凶煞的名字?說,你究竟是誰!”
說着,他擡腳向碧仇姑娘靠近去,卻只見她不慌不忙,從腰間取出一顆藥丸遞到他面前,“服下,可以治你的內傷,就算沒有傷,也可增強體質。”
夜明瀾垂首看着她手中的藥丸,勾了勾嘴角,碧仇姑娘便道:“放心,不會有毒,我若要害你,就不會救你。”
一句話噎得夜明瀾挑了挑眉,笑道:“就算有毒我也不怕,說到底,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就當做是還你了。”
說罷,他捻起她手心裡的藥丸放進嘴裡嚥了下去,碧仇姑娘沒想到他會這麼爽快,盯着他看了兩眼,又拉着他在一塊石塊上坐下,取出小包裡隨身帶着的布條幫他把手臂上的小傷口包紮好。
夜明瀾始終一動不動,任由她上藥包紮,他一直緊盯着她看着,試圖透過這一層輕紗看到後面的面容,卻驚覺她還遮了一層面紗,不由疑惑地狠狠皺眉。
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他絕對認識,否則這大熱天的,她根本沒必要遮得這麼嚴實。
想到這裡,就在她收拾好東西準備起身的時候,他突然出手,伸到她的斗笠下,一把抓住她的面紗扯了下來。
碧仇姑娘被他的動作嚇得一愣,連忙側身閃躲,斗笠落下,長髮披散下來,遮住了一半的臉,而另外半張臉上有幾道傷疤,觸目驚心。
“你……”夜明瀾怔住,縱然這只是半張臉,縱然這半張臉已經被毀,可是他依舊看出了一絲熟悉的感覺,尤其是這雙眼睛,總覺得似曾相識。
碧仇姑娘側身瞪了他一眼,眼底沒有憤怒,只有驚惶和悲慟,而後不等他回神追上來,便迅速翻身上馬,策馬奔去。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她又停了下來,從腰間掏出一隻藥瓶丟給了他,“這瓶藥每次服一粒,早晚各一次,對你的傷有好處。”
夜明瀾接過藥瓶在手,擡眼向她看去,夜色深濃,她又刻意側着身,加之有長髮遮掩,他根本看不到她的整張臉。
可越是這樣,他越發覺得這個人就是他認識的那個人……
至少,從最初到現在,能這麼關心他的女人沒有幾個,而她,就是其中一個。
“等等。”垂首看着藥瓶,他沉聲道:“我有沒有什麼能幫到你的?畢竟,你救了我的命,我總該回報你。”
碧仇姑娘想了想,輕輕一笑,道:“如果你真的想要報答我什麼,就替我把大藥方拿到手,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誰嗎?只要有大藥方在手,我就告訴你,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