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聞聲,司顏佩嚇得臉色都白了,拼命抓着左雲的胳膊,卻也無濟於事,還是被下人拖了下去。
司家人都知道思錯閣,入夜之後寒涼無比,空曠如野,四處避光,聽聞還有不乾淨的東西。
一想到這些,左雲就擔心不已,想要向司文蒼再說什麼,然見司文蒼臉色鐵青,卻又不敢說什麼,只能低下頭用力咬了咬嘴脣。
正想要轉身離開之時,她朝着雪衣看了一眼,清晰地看到雪衣看着她時,嘴角一掠而過的沉冷笑意。
左雲像是見了鬼一般,只覺心中一涼,卻又說不出緣由,連忙大步離開了落玉軒。
司顏佩,而今我重新活了過來,你若還想像以前那樣對我,那就大錯特錯了!在我眼中,你現在不過是個連腳跟都沒站穩的蠢貨,這一次關思錯閣,只是給你個一記警鐘,那麼多的賬,你欠我的那麼多條命,咱們一點一點慢慢算!
沒多會兒,桂媽媽和斂秋便將熬好的藥送了來,容毓和容璟雖然並不嚴重,卻還是每人喝了一碗,雪衣喝了藥之後便沉沉睡去,容霜說什麼也不願走,堅持要留下來陪着女兒,司文蒼無奈,只能由她去。
出了落玉軒之後,司文蒼再三向容家兄弟致歉,又反覆叮囑了一番,這才離去。
兄弟二人站在門外看着司文蒼的背影,驀地,齊齊彎起嘴角淡淡一笑,臉上不見絲毫中毒的不適。
“咱們這個表妹……”容毓欲言又止,想了想,似乎不知該怎麼說。
容璟深深吸氣,“其實早在她給我們端起杯盞的時候,就已經把解藥放進杯盞裡了,中毒痛苦的人只有她一個。”
容毓點頭,復又皺起俊眉,“她爲何要這麼做?對了,之前你說在鴻鴛宴上,她主動要求嫁入玄王府?”
容璟應了一聲,“大哥也覺得此事事有蹊蹺?”
“這一次來見到表妹,你不覺得她變了很多嗎?”
容璟不由想起她白日裡對着寧皇后振振有詞地說着他和蘇語的事情,頓然輕聲一笑,點頭道:“只是不管她怎麼變,只要她還是我們的雪衣表妹就好,大哥你說是嗎?”
容毓沒有應聲,眼底的笑意卻越來越深。
玄王府,後院高閣。
閣內沒有點燈,黑暗中傳來一道冷刻的男子嗓音:“中毒?”
離洛點點頭,“聽說是司府二夫人的女兒、她的姐姐司顏佩下的毒,眼下司文蒼已經把司顏佩關進了思錯閣。”
“那她呢?”
“服了藥,已無大礙,睡下了。”
“嗯。”夜青玄緩緩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狐狸狡猾,不會那麼容易讓自己死掉的。”
離洛愣了愣,不明所以,“王爺的意思是……”
“南陽司府,北郡容侯。醫無能出司其右,謀憑容侯定九州。”夜青玄輕輕念來,狐狸琉璃雕在手心裡慢慢摩挲着,“你別忘了,她的身上流着司家和容家兩個家族的血,通醫術亦識權謀,想要害她,豈有那麼容易?”
說罷,不等離洛答話,他已經擡腳朝着門口走去,“有沒有興趣夜探司府?”
離洛立刻變了臉色,跟在身後想要勸阻,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怎麼開口。
已是深秋,入夜寒涼。
雪衣這一睡睡得深沉,直到半夜方纔從前一世的噩夢中驚醒,剛想動一動,卻發現自己身上有些沉,伸頭一看,容霜竟是伏在她身上睡着了。
看着她這般安睡的模樣,雪衣心底沒由來的一酸,對夜明瀾和司顏佩母女的恨亦加深了一層。
適逢桂媽媽進來換火燭,見到雪衣醒來,一陣欣喜,“三小姐,你醒了!”
雪衣淡淡一笑,指了指容霜,“桂媽媽,你和斂秋將孃親扶回屋裡睡去吧,這秋夜寒重,莫要受了凍。”
“哎。”桂媽媽連忙應了一聲,喊醒就誰在外面的斂秋,兩人一起扶起容霜走了出去。
直到她們走遠了,雪衣這才瞥了一眼緊閉的窗戶,沉聲道:“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吱呀”的一聲,窗戶打開,一道黑影閃入屋內的同時,熄了屋內的火燭。
“你知道是我。”他站在雪衣牀邊,居高臨下地看着躺在牀上的雪衣。
雪衣輕聲笑了笑,“你身上的藥味兒,我記得。”
聞言,夜青玄不由勾起嘴角,“不愧是醫門後人,只不過是與本王見過一面,就記住了這味道。本王倒是奇了,你怎的就沒有察覺,你的茶水中有問題?”
雪衣微微一愣,而後淡笑,“王爺深夜前來,就是爲了問這個?”
夜青玄搖頭,“爲何要這麼做?”
雪衣不答,撇了撇嘴,似是有些倦意,夜青玄見了,微微擰了擰眉,“看來你的毒雖然解了,但是身體還沒有回覆,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慢着。”見他起身離去,雪衣輕聲道:“白天裡在鴻鴛宴上調換名冊的那個丫頭,名叫紅溪,是瀾王府的人。”
聞及“瀾王府”三個字,夜青玄低垂的雙手驟然收緊,手心裡的小狐狸反覆捏了捏,終究沒有拿出來,“本王知道了,你放心吧,接下來的事,本王自會處理妥當。”
說罷,一個旋身出了房間,窗戶關上的同時,火燭也被點亮。
雪衣四下裡看了一眼,與桂媽媽走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異樣,然而雪衣心裡明白,有些東西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至少,她已經成功地引來了夜青玄的注意,最重要的是,他已經送出了對她的第一個考驗……衆人皆知玄王爺久病不治,臥病在牀,卻沒想到他在黑夜的掩映下,能夠在莫涼城內來去自如。
突然,雪衣疑惑地擰了擰眉,他方纔好像說了句“接下來的事,本王自會處理妥當”,他這是要處理什麼事?莫非……是結親一事?
果不出她所料,第二天中午,她還偷懶在牀上躺着的時候,宮中便來了人宣旨,雪衣拖着不適的身體前去領旨,前來宣旨的小公公似是早已知曉她中毒一事,笑眯眯道:“三小姐身體不適,站着領旨便好。”
雪衣愣了愣,想了一想,莞爾笑道:“父母皆在跪,雪衣豈能獨自站着?”說罷,在斂秋的攙扶下跪了下去。
宣旨的小公公點頭一笑,小心翼翼地攤開甚至,高聲念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司門之女雪衣,爲太常寺卿司文蒼之女,恪恭久效於閨闈,升序用光以綸綍,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溫脀恭淑,有徽柔之質,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靜正垂儀。動諧珩佩之和、克嫺於禮,敬凜夙宵之節、靡懈於勤。太后與朕躬聞之甚悅,適皇二子至婚娶之時,特賜賜婚婚配與皇二子,責有司擇吉日完婚。欽此。”
司家衆人在司文蒼的帶領下連忙謝恩:“謝聖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公公連忙一邊笑着將司文蒼和雪衣扶起,一邊將聖旨交到雪衣手中,“司大人、三小姐,恭喜了。”
司文蒼悄悄將一錠銀子塞進小公公手中,“有勞公公了。對了……”他突然壓低了聲音問道:“聖上只給玄王爺賜婚了嗎?那瀾王爺那邊……”
小公公笑道:“聖上和皇后娘娘談過了,好像說是玄王爺年長,所以先行娶妃,瀾王爺尚且不着急,再過些日子。”
司文蒼愣了愣,轉而便又笑道:“公公有心了。”
小公公也是識趣人,旨也宣了,錢也收了,便不再多說什麼,領着來人一併離去。
剛一走,雪衣便身形微微一晃,差點摔倒,斂秋連忙將她扶住,司文蒼回身擔憂地看了她一眼,聲音溫和道:“既然身體還沒好,便趕緊回去歇着吧,婚事自會有人去操持。”
雪衣點了點頭,剛要離開,便聽到一陣整齊的馬蹄聲,衆人齊齊循聲望去,只見一隊人馬拉着幾輛馬車緩緩而來,在司府門前停下。
斂秋眼尖兒,一墊腳就看到馬車門楹上掛着的木牌,驚呼道:“是玄王府的人!”
秦鍾舸率先下馬,對着司文蒼等人行了禮,而後道:“王爺身體不適,不便親來,望司大人見諒。屬下奉王爺之命,將此聘禮送到府上,望司大人能收下。”
看着那派了常常一條的送禮隊伍,司文蒼早已笑得合不攏嘴,連連點頭,“豈敢豈敢?王爺禮重了。”
而今是聖上賜婚,這納采、問名與納吉皆是一掠而過了,沒想到玄王爺這麼識禮數,剛剛宣完旨,這納徵聘禮便緊跟着送來了,而且看樣子,當真是送了不少貴重稀罕之物來。
秦鍾舸看出司文蒼和衆人的喜色,輕輕擊掌,只見一輛馬車裡下來了兩名妙齡女子,手中託着一直精緻無比的錦繡盒子,緩緩走到衆人面前,“三小姐,打開看看。”
雪衣看了看身側的司文蒼一眼,見司文蒼點頭,便小心地打開錦盒,衆人一見頓然驚得說不出話來,就連雪衣也微微一怔,“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