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
雪衣幾乎是想也不想,斷然拒絕。
這過激的反應讓司仲卿和容霜都沒由來的一愣,定定看了她兩眼,看到她眼底濃濃的擔憂和不安。
突然,司仲卿輕笑一聲,拍拍她的肩,道:“放心吧,上一次的事情只是一個意外,這一次我一定會加倍小心,絕對不會再給他們第二次機會了。”
雪衣用力地搖頭,鳳眉緊蹙,“你不明白,也不知道他們的野心有多大,不明白他們究竟有多狠毒,總之這一次北疆之行你絕對不能去,我……”
“雪衣。”司仲卿輕輕按住她不停顫抖的雙肩,“相信大哥,大哥絕對不會再把自己置身危險之中,讓你們爲我擔憂。”
“可是孃親……”雪衣心中焦急,看着已經虛弱不已的容霜,心如刀絞,拉着他快步出了房門,低聲問道:“大哥,你告訴我,這一次命你爲平叛大將軍,究竟是誰的主意?你明知孃親病重,斷不可能主動請纓。”
司仲卿愣了愣,淺淺一笑,並不想回答。
“是瀾王,對不對?”
司仲卿愕然地看着雪衣一臉篤定的表情,心知騙不了她,便點了點頭,雪衣用力咬了咬嘴脣,又問道:“那爹爹呢?爹爹沒有出言阻止嗎?你畢竟是他唯一的兒子,近年關了,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放任你離京纔對。”
“這……”這一問倒是讓司仲卿爲難了,看着雪衣清明澄澈的眸子,終是不忍騙她,“爹爹也是極力贊成,想來爹爹也想要我此番能大勝而歸,光耀司家門楣。”
雪衣頓然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有些捉摸不透司文蒼的心思,上一次的事情已經是如此明顯,分明是夜朝中有人慾借司仲卿外出征戰之時,設計謀害司仲卿,司文蒼在官場混跡這麼多年,不可能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看不透。
上一次司仲卿好不容易死裡逃生,這一次北疆之行,又會發生什麼?
越想,雪衣心裡越覺不安,驀地,她轉身直奔着司府的大門而去,秦鍾舸見她臉色不好,跟在身後小心翼翼問道:“三小姐,咱們現在去哪裡?”
雪衣冷聲道:“備馬車,我們去玄王府。”
然而當她急匆匆地趕到了玄王府,卻得知夜青玄根本不在府中,一問才知,他去了公主府。
想起夜子衿那陰不陰陽不陽的態度,雪衣沒由來地擰了擰眉,顯然是不想再踏足公主府。
正猶豫間,突然只聽一道清朗的男子嗓音道:“三小姐爲何獨立風雪中?”
雪衣一怔,回身望去,說話之人喚着馬在她身邊停下,那人面容冷峻,眉宇之間有一股渾然天成的逼人英氣。
即便沒有看到他披甲戎裝,雪衣也想象得出他身着盔甲的俊朗模樣。
“莫將軍。”她對着莫啓凌微微欠身行了一禮,“將軍雪天外出,莫不是有什麼要事?”
莫啓凌勾起嘴角,“我與無雙約了在畫舫會面一敘,既然遇上了三小姐,便是緣分,三小姐弗如一道去吧。”
雪衣彎眉淺笑,“將軍與月姑娘會面,雪衣前去打擾,怕是不妥。”
莫啓凌明白她話中之意,笑得坦然,“並無不妥,說來,這事與三小姐也有關係。”
雪衣微微一怔,看了他一眼,像是猜到了什麼,定定地點了點頭。
大雪紛紛,冰凍三尺。
所有的畫舫都已經歇業,幾艘高大的船隻泊在岸邊,一動不動。
艙內寬敞明亮,升了暖爐,倒是感覺不到清冽寒意。
“所以,莫將軍此番是要主動請纓前往北疆?”聽完莫啓凌和月無雙的話,雪衣已經隱隱猜到了些什麼。
莫啓凌點頭,“得知聖上已經定了司將軍爲平叛大將軍,我便決定向聖上請命,爲平叛副帥,與司將軍一同前往北疆。”
“爲何?”雪衣凝眉,看了看莫啓凌,而後又向月無雙看去。
月無雙知她心中所想,搖搖頭笑道:“三小姐不必多想,啓凌早前便與樓夙國交過手,對他們比較瞭解,而且那一戰啓凌只是險勝,此後一心想着能與他們再會,痛擊他們一番。這一次出兵北疆,若非早已定下司將軍爲帥,啓凌原本是要主動請命爲行軍主帥的。”
這一點雪衣倒是明瞭,莫啓凌少年爲將,而今雖只有二十五之齡,卻已經領兵打仗近十年,其中與樓夙和君瓴都曾交過手,若論作戰經驗,司仲卿確實遠不如莫啓凌。
只是,雪衣心中明瞭,莫啓凌鐵了心要請命爲副帥,還有一個原因,便是秋時的那一場鴻鴛宴。
月無雙似乎看出了雪衣的心思,倒了杯熱茶遞到雪衣面前,“我知道三小姐在顧慮什麼,我明白上一次的事情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雖然我不知曉叛徒究竟是何人、又是爲何要對付司將軍,但是我知道此番司將軍若出兵,他們絕對不會錯過這個大好機會。”
莫啓凌接過話道:“於公於私,這一戰我都該請命出兵,三小姐大可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我莫啓凌向你保證,這一次無論如何,都會護司將軍周全,待平叛歸來,定會還你一個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大哥。”
聞言,雪衣心中驟然一暖,感激地看了兩人一眼,重重點了點頭,端起杯盞道:“不管怎樣,雪衣都要謝過二位,謝謝你們在這個時候,還能考慮到別人的安危。我代大哥,敬你們!”
說罷,仰頭一飲而盡,見之,月無雙和莫啓凌也相視一笑,舉杯飲盡。
許是見了月無雙和莫啓凌的緣故,回府的路上,雪衣的心裡平靜了許多,雖然還是擔心司仲卿,但是至少她還知道,此番有人會暗中保護着他。
馬車從玄王府門外路過的時候,天色已昏暗,秦鍾舸笑道憑着他在玄王府當值這麼多年的經驗來判斷,玄王爺這個時候定然還沒有回府,雪衣問他爲何,他便指了指那座最高的閣樓,道若是玄王爺在府中,一定會點亮頂樓的燈。
而今那閣樓是漆黑一片,顯然是夜青玄和離洛都不在府中。
沒有回府,自然就是在公主府。
如是想着,雪衣輕聲吩咐道:“去公主府。”
然馬車路過公主府外,在門外停留了好大一段時間,雪衣始終沒有下車,透過聊起的簾子看了看公主府緊閉的大門,突然之間有說不出的壓迫感。
良久,雪衣突然太息一聲,輕聲道:“回府吧。”
秦鍾舸愣了愣,“三小姐,咱們不進去嗎?王爺不在府中,不在司府,那肯定是在公主府了。”
雪衣一聽,臉色更沉,想來在認識她眼前,夜青玄不在玄王府,那就一定在公主府了?
說不出爲何,總覺得這種感覺怪怪的,她似乎並不想進去看到夜青玄和夜子衿在一起的情形。
“罷了,天晚了,回府吧。”
聽她語氣微冷,秦鍾舸便不敢再多說什麼,當即下令回司府去了。
這邊,他們前腳剛走,就有一道身影似一道風掠過,在合歡殿門前停下,走進殿內在夜青玄耳邊耳語了幾句,只見夜青玄眼底有一道幽冷寒光一閃而過,嘴角笑意雖不減,卻已經漸漸冷了下去。
他揮了揮手,示意離洛退下,而後端起面前的杯盞,向着一旁的緋衣女子看去。
夜子衿依舊習慣披散長髮,只稍稍挽起一束束起,站在案前揮毫撥墨,大大小小、好好壞壞的畫紙已經灑落一地,有的只點了一點,有的已經快要完成,卻沒有一幅合他心意,能被留下來。
這會兒,她朝着夜青玄瞥了一眼,眼底笑容越發濃烈,“你已經看我畫了一個下午了,怎的就不問問我畫的是什麼?”
夜青玄淺笑,“我若問你畫了什麼,是不是就等於再問你,心裡想的是什麼?”
夜子衿不由搖頭長嘆,“我真是不明白,如你這般沒有情調、冷冷清清的男人,爲何那個小丫頭就如此執着,非你不可?”
聞言,夜青玄眸子驟然一縮,明白她話中的“小丫頭”指的是雪衣,不由來了興致,“你怎知?”
“呵呵……”夜子衿直起身,丟了手中的畫筆,“我就是知道,我還知道這丫頭不知天高地厚,膽兒大的很,在我面前直言要給你生孩子……咯咯,二哥,你可願意?”
“哦?”不知爲何,聽到這句話,夜青玄原本還沉冷的臉色頓時變得清和了許多,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殿門,不由想起那日他趕到公主府,雪衣見到她時眼底遮不住的喜色,幽幽道:“生兒育女這等好事,爲何不願?”
夜子衿豁然一怔,惶然地擡頭向夜青玄看去,寬大袍袖下,拳頭緊緊握在一起。
不過短短數月,爲何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以前每每提及成婚之事,他不都是極力排斥的嗎,更別說是成婚生子這種事了!可爲何現在看來,他似乎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是他變了,還是因爲那個人出現了?
夜子衿渾身輕輕顫抖,張了張嘴剛想再問什麼,驀地只見夜青玄身形一閃,轉眼已經到了她身邊,拉住她向後一仰,避開了迎面刺來的長劍。
來人輕功了得,一劍不中,緊跟着第二劍又刺來,夜青玄攜了夜子衿在身側,動作稍有滯緩,而來人的招數卻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也越來越狠。
突然夜子衿像是看到了什麼,滿臉驚愕表情,眼看着那人又一劍刺來,她突然一把推開了夜青玄,自己定定地站在原地,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叮”的一聲輕響,劍尖在距離夜子衿咽喉一寸遠處豁然停下,持劍那人冷冷瞪着夜子衿,咬了咬牙,沉聲道:“爲什麼不躲?”
夜子衿勾起嘴角,悽悽一笑,睜開眼睛看着眼前之人,“這條命是我欠你的,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