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万俟祿、鞏能方以及鞏思呈三人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不由悽悽冷笑。
只見鞏能方吃力地點點頭,“好,很好……樓陌卿,你果然很聰明,今日我算是栽在你手中了,可是……你別忘了,這裡是丞相府,就算你已經控制了城外的兵馬,可是整個丞相府四周的守衛殺手可都是我丞相府乃至整個樓夙最好的精兵加以嚴格訓練而成,他們的能耐絕非一般殺手能比……”
說着,他沉沉咳了兩聲,看向樓陌卿時,眼底有一絲得意之色,“不管是上陣殺敵,還是暗殺刺殺,他們都可以以一當百,縱然你武功再厲害,縱然你已經控制整個鳳夙城乃至整個樓夙,可是你出不了丞相府,那就一切都無用……”
“是嗎?”樓陌卿卻是絲毫也不緊張,眼底的笑意越來越冷,漸漸變成殺意,他將流煙緊緊攬在懷裡,喂她吃下一顆解毒的丹藥,而後不緊不慢道:“我只怕現在,他們都已經變成劍下亡魂,給你們鋪路去了。”
三人陡然一怔,相視一眼,而後又看向樓陌卿,似乎聽了一個笑話,“你說什麼?我那一千精兵死士可是曾擊退五萬敵軍,你……”
話音未落,只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靠近,擡眼望去,只見一大批黑衣人靠近正廳之後,領頭那人伸手一揮,衆人立刻散開,將正廳團團圍住。
見狀,鞏能方顧不得身上的傷口,哈哈大笑起來,卻發現樓陌卿微微眯起眼睛,跟着輕笑。
“你,你笑什麼?”他擔憂地看着走進門來的黑衣人,喝道:“快,殺了他們……咳咳……”
黑衣人定定看了樓陌卿和流煙兩眼,眼神由方纔的冷漠漸漸變得激動,對着兩人抱拳行了一禮,道:“司將軍、煙姑娘,果然是你們!”
聞聲,樓陌卿側身看了看他,他即刻會意,一把扯下面巾,欣喜道:“將軍,是我啊,我是秦鍾舸啊!”
見來人是秦鍾舸,流煙一直半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吃力地彎眉一笑,“鍾舸,是你……是王爺讓你們來的嗎?”
秦鍾舸連連點頭,“煙姑娘你放心,整個丞相府都已經在我們的控制之中。”說着又看了看樓陌卿道:“將軍……”而後打了打自己的嘴,連忙改口道:“殿下,這些人怎麼處置?”
樓陌卿冷冷一笑,“既是謀逆叛亂之人,自然是要拿下,交給王上親自定奪!”
“是!”秦鍾舸乾脆地應了一聲,對着門外招了招手,頃刻間,十來名黑衣人躍進屋內,將四周門窗全都堵死。
縱然鞏能方等人不知道秦鍾舸和這些黑衣人是誰,然此時也明白過來他們的人只怕已經被控制住,下意識地向後面退去。
鞏能方艱難地擡手指了指自己的座位後面,對鞏思呈道:“機,機關……按下那個機關,後面有密道……”
鞏思呈連忙上前一步,用力按下機關,卻發現四周沒有絲毫變動,莫說是他,就連鞏能方也大吃一驚,掙扎着自己走到近前摁了摁機關,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正疑惑間,擡頭瞥見一直沒有絲毫響動、未置一詞的鞏思乾正坐在原位上,寸步沒有挪動,臉上也不見絲毫驚慌之意,他的身體不好,是以席間以茶代酒,這會兒正端着杯盞輕輕吹着,而後微微呷了一小口。
“乾兒……”鞏能方衝着他招招手,“你,你還坐在那裡幹什麼?”
鞏思乾不疾不徐道:“父親,那機關已經被破壞了,你就不用白費力氣了。”
“你……”鞏能方頓然驚得說不出話來,伸手直指鞏思乾,“你也是叛徒?是你背叛我?”
驀地,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搖頭道:“難道,你就是那個內殲?”
鞏思乾眸色一沉,緩緩起身,“父親,不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我不過是在做和王妃同樣的事情,也是我這二十多年來唯一想做的一件事。”
聞之,鞏能方先是大吃一驚,繼而悽悽一笑,“你都知道了?”
鞏思乾道:“你指的是哪一件事?是你爲了佔有我母親而殺了我父親,還是發現母親懷有身孕、卻不是你的孩子之後,數次想要謀害她和她腹中孩兒?又或是,在我出生之後,把我強行抱走,又狠心派人殺了我母親?不過,似乎不管哪一件事,我都有足夠的理由,殺了你。”
他一字一句說得緩慢,也很是平淡,似乎這不過是一件稀鬆平常之事,語氣平穩,不悲不喜。
然,流煙卻看到他眼底努力壓抑着的悲憤和殺意。
父母之仇大於天,他能這麼心平氣和、清清淡淡地說來,能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得這麼好,想來這些年也一直都是活在仇恨和痛苦之中,卻又因爲時機尚未成熟,不能輕易出手,而只能認賊作父,努力隱忍,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這般的淡然模樣。
“父親……”鞏思呈似乎並不知道這件事,詫異地看着兩人,“這是怎麼回事?”
鞏能方緊緊抓住他的手,面向鞏思乾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恨不能將我碎屍萬段,你要殺我可以,可是你大哥並不知道這件事,這些年來,他一直把你當做親兄弟看待,你……你便看在這些年的兄弟情分上,放你大哥一條生路……”
“親兄弟……”鞏思乾驟然輕呵一聲,冷冷笑開,“我原本確實一直以爲大哥視我爲親兄弟,是真心待我,可是當我知道我這一生的病從何而來、又爲何多年醫治無效之時,我總也算明白了他對待親兄弟的手段。”
他說着看向鞏能方道:“你們鞏家的人都是用下毒這種手段來對待親兄弟的嗎?”
聞此一問,廳內驟然安靜下來。
流煙定定地看着鞏思乾,許久,她苦澀一笑,難怪從初見之時她便覺得這個二公子與衆不同,他的眼神、他的脾氣都是那麼神秘,讓人琢磨不透,而他的忍耐力和脾氣亦是好得驚人。
原來,並非是他天生好脾氣,而是這些年天天生活在仇人的身邊,認賊作父,天天活在復仇的陰影下,一點一點歷練出來的。
過了許久,鞏能方突然仰頭哈哈大笑出聲,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他輕輕點頭,“好,很好!哈哈哈……”
驀地,他笑聲一滯,皺着眉冷冷看着他們,“我知道你們都想我死,這些年來我也確實做了很多害人的惡毒之事,會有今日權當作是報應也罷!可是,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就此得逞。”他看了看樓陌卿,呵呵笑道:“你想要殺了我們所有人,只怕是不可能了!”
說罷,他突然厲喝一聲,一把推開万俟祿和鞏思呈,將二人推到身後,而後自己抱住方纔坐着的座位後倚,用力向右掰動。
只聽“轟隆”一聲,身後原本掛着大幅字畫的牆壁驟然移開,露出一個缺口,万俟祿和鞏思呈腳下一個不穩,跌落進去。
“父親……”鞏思呈最後叫了一聲,話音未落,那道門便又沉沉合上。
樓陌卿臉色一沉,喝道:“追!”
秦鍾舸一點頭,招了招手,涌上前去,卻見鞏能方得意一笑,用力使勁一掰,只聽得嘎巴一聲,那座位下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斷了,死死卡住了。
“哈哈……機關已經破壞,你們是打不開這道門了,這門裡又是另外一道門,一共是七道門,一道比一道結識,一道比一道難破,等你們砸開了門,他們早就已經逃走了,哈哈……”說到這裡,他擡眼向鞏思乾和流煙看去,“好了,我心願已了,你們的仇也報了,咱們……咳咳……咱們來生再見吧!”
說罷,他突然用盡全力狠狠撞向一旁的石柱上,而後緩緩倒地不起,額角磕出一個大窟窿,鮮血直流。
“爹,娘……”流煙深深哽咽一聲,“你們的大仇……得報了……”
驀地,她身形劇烈一顫,俯下身咳出一大口血來,臉色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漸漸昏迷。
“煙兒!”樓陌卿輕呼一聲,一把將她攔腰抱起。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稚嫩的呼喊聲:“大將軍、丞相大人……”
回身望去,只見樓陌風在一名太監的陪同下踉踉蹌蹌地跑來,見到眼前情形,頓時嚇得變了臉色,說不出話來。
“皇,皇兄,這是……”
樓陌卿漠然道:“万俟祿和鞏能方借舉辦壽宴爲名頭,意圖謀害臣和朝中諸位大臣,並且心生叛意,想要謀權篡位,這屋頂上的紅綢帶裡便清清楚楚地寫着他的陰謀和計劃,計劃被識破後,万俟祿和鞏思呈已經逃走,鞏能方撞柱自殺。”
“自殺……”樓陌風那年幼的臉上驟然閃過一絲絕望,哭喪着臉道:“丞相死了,那……那母后的病情怎麼辦?誰來給母后治病……”
聞言,樓陌卿不由擰了擰眉,看了看懷裡的流煙,匆匆道:“內子身受重傷,臣先帶內子回去療傷,晚些時候進宮看看慄姬娘娘。”
說罷,不等樓陌風說一個“不”字,抱着流煙快步走了出去,秦鍾舸和闞澤等人見狀,連忙跟上。
頓時,廳內就只剩下樓陌風、鞏思乾和龐平。
龐平道:“眼下城中還有叛軍逗留,末將護送王上回宮。”
鞏思乾上前一步道:“王上,臣自幼病重,久病成醫,可否允許臣給慄姬娘娘看看?”
樓陌風一臉死灰色,似乎根本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呆呆地轉過身出了門去,見狀,龐平和鞏思乾皆一臉疼惜,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很多事情都不該他來承受。
然而,待給慄姬娘娘看完病之後,鞏思乾的臉色驟然變得陰冷,狠狠握拳,冷喝道:“這鞏能方和鞏思呈當真是喪心病狂,爲了控制慄姬娘娘繼而控制王上,竟然給慄姬娘娘服食虞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