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宮中鉅變,一切似乎都在一瞬間,若非是親身經歷了此事的人,恐是難以想象那樣的場景——
屍橫滿地,血流成河,當真是絲毫也不誇張,紫宸殿內外的血腥味兒瀰漫在空氣中,飄蕩到了其他宮中,宮中的宮人和內侍個個嚇得臉色蒼白,縮在某個角落裡不敢露面。
從今天早上玄王出現,讓他們自行找個安穩的地方待着,他們便知道,今天宮中定會有事發生。
然而,待得事情結束,他們被傳喚到各宮各院做事時,卻愕然發現,並未見他們想象中的血腥場面。
甚至,就連紫宸殿也已經乾淨如初,不見絲毫異樣,只偶爾有一絲淡淡的腥味兒,他們卻不敢確定,那究竟是不是血腥。
有些人忍不住懷疑,白天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何一切都在頃刻間變得完全不似他們想象中的那樣?
唯一的不同之處在於,原本待在宮中的是瀾王,而今瀾王消失無蹤,待在宮中的是玄王和修王……
一隊黑衣人到了距離莫涼城五里處,便翻身下馬,將馬兒都隱藏好,而後朝着茲洛城掠步了。
饒是因爲白天裡剛剛經過了一場動亂,此時的莫涼城依舊深沉靜謐,並不見喧囂和騷亂,只是四周的城門皆已經加緊了防守。
再往前一段距離就是城門,領頭那人擡眼仔細看了看,回身輕聲道:“城門有莫啓凌,我們繞道一側去,那邊有人接應。
聞言,一衆黑衣人輕輕應了一聲,隨着他一起繞到了一側,擡眼看去,這裡的城牆很高,不過四下裡一片漆黑,並沒有守衛。
見狀,這羣黑衣人都冷冷一笑,相視一眼,點了點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飛爪,朝着城牆走去。
有幾個腳步快的,已經大步奔至城牆下,定定看了兩眼,手臂凝力,突然用力一拋,手中飛爪飛出,穩穩抓在城牆上。
然而,他們剛剛爬到了一半,突然只聽得“呼呼”一陣輕響,剛剛到了城牆下的衆人都是腳步一頓,轉身向四周看去,只見一隊身着神威營侍衛服的人躍出,將他們團團圍住。
從他們中間走出一人,對着黑衣人勾了勾嘴角,嘲諷一笑,“王爺果然沒有料錯,瀾王殿下,您要進城,怎的不好好地走正門?若是讓別人知道堂堂王爺回城,竟然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豈不是讓人笑話?”
聞言,黑衣人中之前下命令的那人眸色一沉,緩步走上前,伸手摘下面巾,看着那人冷笑着,“谷寒川,你終於捨得出現了。”
被喚作谷寒川的男子笑意愈濃,緊盯着夜明瀾,“瀾王說笑了,寒川蒙玄王殿下不棄,當年受了那麼重的傷,依然將寒川救回,尋醫救治,所幸,這一身的傷總算是痊癒了,而且正好趕在玄王殿下遇到這般情況的時候——”
說到這裡,他的臉色驟然一沉,看向夜明瀾的眼神也由方纔的淺笑變得冷厲,隱隱帶着一股殺意。
感受到他的凌人氣勢,夜明瀾挑了挑眉,看似一副不以爲然的神色,目光卻是再也沒有從谷寒川身上離開過,他自然知道對面那人露出殺意的原因。
算來,上一次與他正面交手,已經是兩年多前的事了。
“兩年多前,屬下奉玄王殿下之命,追捕從牢裡逃出去的死囚,眼看着死囚就在眼前,卻在這時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不僅救走了死囚,更是設伏,以暗器將屬下打成重傷,那時候屬下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就算不死也殘,這輩子就算是毀了,卻沒想到,玄王殿下不但讓人將屬下救了回去,更爲屬下尋來良醫,用名貴藥材相救,正也因此,屬下僥倖撿回一命。”
說着,他擡眼向夜明瀾看去,嘴角笑得寒澈冷傲,“瀾王殿下可知道當年那個害得寒川至此的人,是誰?”
夜明瀾心下已然明瞭,微微挑眉,“你不是早已知道是誰?”
“原本不知,只是後來竟寒川是無意中看到那個被就走的死囚竟然出現在瀾王府中,寒川心中疑惑,便想着夜探瀾王府,而後逼着瀾王出手,果不出寒川所料,王爺所用的暗器,和當年打傷寒川的那些暗器正是一模一樣。”
“哈哈……”夜明瀾仰頭而笑,“這麼聽來,谷統領今日前來,是報仇來了?”
谷寒川抿脣一笑,“瀾王殿下誤會了,寒川雖然有個人恩怨在身,然更多的是要完成玄王和修王二位王爺交代的事,寒川這條命是玄王殿下救下的,如今斷不能讓王爺失望纔是,所以,寒川今日不是來報私仇的,而是奉王爺之命,前來捉拿意圖夜闖莫涼城之人!”
說罷,他高高擡起的手用力一揮,喝道:“拿下!”
話音落,頭頂上方傳來一陣慘叫聲,隨即只見剛纔已經爬到一半的黑衣人突然直直墜下,摔在地上,雖未腦漿迸裂,卻是非死即傷。
而那兩個已經爬上了城牆之人,亦像是被人揪住了一般,半懸在城牆邊上,只要抓住他們的人手一鬆,兩人必定會摔下來,死路一條。
見狀,夜明瀾一直強忍着的怒意終於按捺不住,躍然面上,神色不見方纔的淡然鎮定,緊緊皺眉喝道:“看來,你們早已準備好了布好了局!”
谷寒川笑意淡淡,“瀾王殿下這一下算是猜對了,沒錯,從你們剛一出了莫涼城門去,玄王殿下就已經料到,你一定會趁着今晚一切還沒有收拾準備妥當、防衛不嚴密的時候,潛回城中救人,所以,早早就命人準備好了,就等着瀾王殿下您了。”
說着,他緩緩拔出腰間佩劍,劍尖直指着夜明瀾,“瀾王,當年你加在屬下身上的一切,如今也是時候還給你了!”
言畢,他突然縱身躍起,手中長劍接連刺出,劍氣逼人,夜明瀾對谷寒川的身手頗有了解,此番見他出手,頓然吃了一驚,似是沒料到他何時練出了這麼好的身手,側身向後一閃,跟着喝道:“將這神威營的人統統拿下,待本王回去,每個人頭各獎五百兩白銀!”
聞言,原本還有些畏縮的黑衣人全都眼睛一亮,想也不想便縱身躍起,與神威營的人交上了手。
“哼!”夜明瀾輕鬆避開了谷寒川的劍,“你以爲本王今夜前來,會帶着一些沒有的廢物來給你們送人頭嗎?本王倒是要看看,你這普普通通的神威營,爲何能與本王的精銳死士相提並論!”
谷寒川被他的掌風迫得向後退了兩步,站定了望去,只見這些黑衣人個個身形靈敏矯捷,出手的速度奇快,腳步輕輕一移,便沒有了蹤影,回頭一看,竟是晃到了神威營侍衛的身後。
“小心!”谷寒川輕呵一聲提醒,那些神威營的侍衛聞聲,不由連連閃躲,好在他們也都動作敏捷,避開了黑衣死士的殺招,接下來再對陣時,便小心翼翼起來。
眼看着黑衣死士的勢頭越來越盛,神威營的侍衛接連敗退,其中有不少人都死傷在了黑衣死士的刀下,谷寒川不由皺了皺眉,定定看了兩眼。
突然,他嘴角一挑,冷冷笑開,向着後面的神威營侍衛看了一眼,與其中一人點了點頭,而後只聽得一聲清脆的口哨聲,原本還在與黑衣死士交手的神威營將士齊齊後退,由後面的人頂了上來。
夜明瀾始終冷笑,笑得猖狂,“谷寒川,本王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除非現在你立刻在他們的掩護下離開,否則……”
他頓了頓,緊盯着谷寒川看着,似乎是要刻意解開他的傷口,“本王已經讓你逃了一次,這一次,你本王便完成兩年多前沒有完成的事,成全了你!”
谷寒川笑得詭譎,“是嗎?瀾王殿下如何就能肯定,你一定能有機會殺了寒川?”
夜明瀾雖然不明白他話中之意,卻是被他那詭異的笑容看得愣了愣,警覺地凝眉向四周看去,豁然發現這些神威營的侍衛似乎變得和方纔不一樣了,他們個個動作奇快,招數獨特,且渾身上下那股子殺意和氣勢遠遠勝過方纔那些敗於黑衣死士手下的人。
怎麼會這樣?不過是轉眼之間,他們怎麼突然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又或者,他們根本不是普通的神威營侍衛,而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守衛,甚至……
驀地,他神色一凜,怔了怔。
像,太像!這些神威營侍衛的招數、氣勢、以及給他的感覺都像極了在紫宸殿內將他逼退的那些黑衣人,也就是那些一早就潛在他的宮中守衛裡、後來突然倒戈相向的那些人!
“他們是夜青玄的人!”他下意識地輕呼一聲。
谷寒川撇嘴道:“神威營歸玄王殿下所轄,他們本來就是玄王殿下的人。”
“你少跟本王來這套!”夜明瀾已然怒了,一揚手,揮掌打開兩名神威營的人,奪下其中一人手中的劍,躍身而起,朝着谷寒川殺去。
那迫人的殺意讓谷寒川暗暗心驚,夜明瀾身手如何他不是不知,若論單打獨鬥,自己並不是他的對手,而且此時他大有背水拼死一戰之意,若是來硬的,自己沒有絲毫勝算。
正思索間,夜明瀾手中長劍已經到了身前,他連忙閃身躲開,卻不想夜明瀾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緊跟着第二劍、第三劍又接連刺來。
谷寒川小心應付着,步步後退,突然,一直站在夜明瀾身邊的那個隨從趁着他不注意之時,舉刀從背後砍來,眼看着就看砍中谷寒川,卻聽得一陣急促的劍鳴,隨即一道黑影一閃而過,掠過幾人的頭頂,手中長劍一揮,那個隨從便被他的劍氣逼得後退兩步,吐出一大口血來,而後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