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出,衆人驚。
所有人都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相視一眼,卻不知該如何決斷,下意識地將目光轉移到容皓的身上。
容皓雖然有病在身,閉目躺着,卻將他們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他緩緩睜開眼睛,定定地看着雪衣,“你可肯定?”
雪衣神色認真,點點頭,“絕對錯不了。”
她清楚地記得,前一世時,容家受夜明瀾控制不久,這個自稱柯大夫的人曾經到瀾王府與夜明瀾見過面,說起了容皓的死,只是那時候她並不知道這個柯大夫是誰,而且他們見到她,便迅速轉移了話題,所以她聽得不明白。
事後,她曾試探性地問夜明瀾,這個人是誰,夜明瀾敷衍說是從北方來的一位朋友。
現在想來,當年容皓的死也是充滿可疑之處,至少與這個所謂的柯大夫絕對脫不了關係。
“阿玄已經派人把近來和夜明瀾有聯繫的人全都細細查了一遍,其中一部分可疑之人的畫像中,就有這位柯大夫的。”思索片刻,雪衣只能把夜青玄拉出來,這種時候她總不能說她在瀾王府見過柯大夫。
一則,如今容皓還在,柯大夫去沒去瀾王府,她並不知道,二則,就算柯大夫去過,可是她卻不可能時時刻刻待在瀾王府,她又是從何得知?
想來想去,就只能把夜青玄搬出來,畢竟,如今夜青玄的一切在他們心中都是深不可測的,沒有人知道究竟玄王爺是個怎樣的人,更不知道他究竟有多深的底。
聞言,容皓和容秋杭都微微變色,相視一眼,似乎對雪衣的話深信不疑。
說不出爲什麼,如今的雪衣就是能給他們這樣一種感覺,沉穩老練,做事穩妥,讓人放心踏實。
“既是如……”容皓向容秋杭父子看了一眼,“柯大夫是不能留了。”
雪衣這才稍稍放心了些,這個柯大夫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人模人樣,可是那眼中卻總是藏着一種難言的詭異,且不管現下他是好是壞,逐出府去總是錯不了的,免得日後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麼一想,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心下暗暗一凜,擡眼看向容毓和容璟,“兩位表哥,勞煩你們把外公平日裡所用的東西都拿過來一下,記住,你們自己拿,若非可信之人,萬不可插手。”
兩人趁着臉色轉身離去,雪衣又道:“離洛,我的藥箱。”
離洛迅速遞上藥箱打開,只見雪衣取來一隻水盆,盆裡裝了一大半水,再把一瓶藥水倒進去,而後她戴上一隻金絲手套,把容家兄弟二人取來的所有碗筷、杯盞等等全都一一放進水盆裡,過了會兒,卻不見又任何反應。
雪衣輕吐一口氣,對容璟道:“可以拿走了,記得要重新清洗一番。”
容璟點點頭,招來一名隨從將東西端了下去。
容秋杭忍不住問道:“雪衣,你是不是擔心有人給父親下毒?”
雪衣神色深沉,“暫時我還不能肯定,待我查清楚了,才能下定論。”
容秋杭不由和容皓相視一眼,只見容皓點點頭道:“這件事便交由雪衣來處理,你們都不用擔心了,有雪衣在,我不會有事的。”
聞言,容秋杭點點頭,對着身邊的人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回去吧,不要在這裡打擾雪衣了。”
說着又看了看容家兄弟,“你們倆留下,如果雪衣有什麼需要,你們也可幫她一把。”
“父親放心。”容毓側身看了雪衣一眼,“我們知道該怎麼做。”
容秋杭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領着衆人離開,不多會兒,房間裡裡外外除了平日裡照顧容皓的幾個下人,就只剩下離洛和容家兄弟。
雪衣寫了張藥方交給容璟,“照方抓藥,記住,儘量不要讓那個柯大夫知道,另外,想法子讓他儘快離開容府,但不要讓他察覺是我們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
容璟正色道:“柯大夫如今掌管府中的藥房,只要藥房的藥被動,他一定會有所察覺,我想我還是到外面去抓藥來得妥當。”
雪衣點點頭,“也好。”
頓了頓,又道:“這張方子比較特別,你抓藥的時候最好能多跑幾家藥鋪。”
容璟頷首,看了雪衣和容毓一眼,轉身離去。
雪衣又轉身對離洛道:“你守在這裡,在我和表哥回來之前,決不能讓何人靠近外公的房間。”
離洛應聲:“王妃放心,屬下一定會保護好老爺子的安全。”
容毓擰了擰眉,隨着雪衣一道朝着外面走去,小聲問道:“出什麼事了,爲何要支開所有人,單獨叫我出來?”
雪衣將那隻溶了藥水的水盆交到他手中,邊走邊道:“外公的病來得詭異,我懷疑府中有鬼。”
聞言,容毓霍地一愣,下意識地回身看了一眼四周,正好看到守在門外的下人中有人正一臉疑惑和好奇地向他們看來,迎上他的目光,又連忙低下頭去,裝作無事樣。
“怎麼說?”容毓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的水盆,“你當真懷疑爺爺的病不是病,而是有人給爺爺下毒?”
雪衣腳步微微一頓,在容皓的書房外停了下來,“是或不是,一查便知。”
見狀,容毓上前推開門,領着她一道入內,將手中的水盆放在桌案上,與雪衣一起檢查屋裡的東西。
一如意料之中,從杯盞、筆桿、香爐、桌案、甚至是硯臺以及擦手的帕子全都一一查驗過了,沒有一樣東西是有毒的。
雪衣沒由來地擰緊眉,心底升起一陣不安。
“這種毒毒性緩慢,最重要的是必須是經由口入,且時間持續在三個月以上。外公平日裡的碗筷和杯盞全都是特意準備的,想要在這些地方下毒,一則太難,二則容易被發現,畢竟這種毒一旦沾上就不易消失,就算是用水洗過了,也還會有所殘留。”她說着,站在桌案胖向整個書房看去,“可是眼下,外公所能接觸到的所有和吃喝有關的都已經查驗過了,全都沒有毒性,這……”
“雪衣。”見她神色焦躁,容毓走上前來扶住她,“你先不要着急,既然你已經有解毒的法子,那就先想辦法把爺爺的毒解了。”
雪衣連連搖頭,“這毒的源頭一時查不清楚,我就一時不踏實,保不準那人會不會什麼時候又來給外公下毒,只有現在立刻找到根源,連根拔起,才能免除後患。”
容毓斂眉,輕聲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找不到毒的根源,就算你有解毒的法子,只要那人再給外公下毒,解方還是沒有用?”
“沒錯。”雪衣點頭,“所以我才一定要先找到……”
驀地,她話音一頓,緊盯着書桌上的那一摞書看了會兒,而後緩緩走過去坐下,回想着容皓平日裡在這裡看書寫字的樣子,有一搭沒一搭地翻了幾頁書,又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你這是……”容毓不解地看着她,突然,他伸手一把摁住雪衣正在翻的書頁,而就在這時,雪衣豁然擡頭,四目相對,兩人似是想到了一處。
只見雪衣拿起一本書走到桌旁,用金絲手套在藥水裡沾了水塗抹在一頁紙上,隔了片刻,紙上漸漸顯現出一種淡紫色。
“果然!”兩人輕輕唸叨一聲,有驚喜亦有憤怒。
容毓冷聲道:“這下毒之人果然心思深沉可怕,他似乎對爺爺的生活習慣特別瞭解,知道爺爺每天都會到書房看書,還知道爺爺愛吃點心,有時候看書看得晚了,便讓人送一盤點心過來。”
雪衣接過話道:“用沾了的手去拿點心吃,這毒便會被吃下去,偏得那點心和盤子都不會留下任何線索,而人全身上下便是手接觸的東西最多,清洗的次數也最多,所以想要從人的身上找到線索,幾乎不可能。”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神色沉冷,“沒想到這個下毒之人竟是有如此縝密而又歹毒的心思,絕非常人所能及,那柯大夫……”
她遲疑了一下,擡眼看向容毓,“我有個想法,也許可以引蛇出洞。這種毒其實並不難解,真正難的其實是很多人想不到這種解毒的辦法,就連大藥方裡都沒有記載。所以,如果我們現在就把找到解毒法子的消息放出去,再故意派人四處尋找各種醫典古籍和藥方,你猜下毒之人會怎麼想?”
容毓俊眉微挑,“你的意思是,身爲鬼,他一定是猜忌多疑,如果你剛剛到了容府,就說找到了解毒的方法,他反倒不相信了。如果再故意作出暗中尋找解方的樣子,他就能斷定我們現在沒有辦法解毒,全身心放在解毒上,一定會放鬆對他的警惕,而他爲了防止你找到解毒的辦法,也一定會乘此機會再下狠手?”
雪衣嘴角漸漸浮上一抹冷厲笑意,“是或不是,只要一試便知。”
容毓頷首,“我倒是還有個法子,如果柯大夫當真就是那個鬼,也好一箭雙鵰,趁機將他趕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