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汐客氣禮貌的微笑,算是迴應了面前站着的人。掐斷遊離的思緒,已快速調整起伏不定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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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籌備會是最重要,哪怕是故友重逢,此時也不是敘舊的時候。
雖已有九分肯定是老同學,但彼時大家已是職場中人,還是上下級,這突如其來的故友關係太引人注意,瀾汐不想項逸剛開始,就成爲被議論的對象。
把保溫杯裡剩下的玉米汁倒了出來,剛好還有兩杯,便連同水果盒都放到了前臺,需要的自取吧!
“真好喝!”項逸拿起一杯一口氣喝完,有個聲音在心裡,對着單薄背影說。
跟在後面的牧瑞淵,臉上卻有些氤氳不開的情緒。瀾汐直到現在也沒有給出任何迴應,他當然有足夠的耐心去等。
可剛剛那瞬間,她臉上紛繁複雜的神情卻讓自己有些不安。
也許不用擔心吧,瀾汐並不如項逸這般激動,只是老同學的話,不足以打亂瀾汐和自己的節奏!
10點的會議準時開始,人已全部到齊,新店長主持的籌備會,上午是講解整體流程,從風格館的佈置,物流組首批產品接貨安排,到銷售組的人手全面協助,行政組的後勤保障工作,財務部的到貨盤點,有序有力。
瀾汐看着主講位高大的身影,這個好像是老同學的人,跟牧少當年的風範有幾分像,沉穩又不失細節,又多了幾分活躍的親和力。
籌備最辛苦的就是到貨接收,由於城市限制大貨車進城的原因,往往全部人要等到夜裡12點多才能開始配合着工作,忙完基本都要到凌晨三四點左右,不畏不辛苦。
這黑白顛倒連軸轉的幾周,已有心裡準備自然不懼怕了,這樣的安排其實也還好,多出來的白天,完全不影響自己期末考試和結課。
“那麼,謝謝大家!辛苦在座的每一位夥伴,我們的第一仗要打得漂亮!”會議伴隨着掌聲在12點的時候準時結束了。
行政人員把工作餐送了進來。
“請大家用餐稍作休息!下午兩點開始分部門進一步熟悉。”
大部分同事抱着飯盒走出去了,各自找地方輕鬆愉快用餐,也許沒有人願意吃飯也要對着兩個頂頭老大。
擡眼已不見機靈鬼美琳的身影,瀾汐整理好部門紀要放進包裡,走出會議室,剛從洗手間出來,卻見項逸拿着兩個飯盒,一臉陽光走了過來。
“瀾汐,去辦公室一起吃吧,我有話跟你說。”
面前的人彷彿又眼熟了些,分明是以前那個調皮的項逸啊!
遲疑間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項逸,你辦公室可有好茶?”
牧瑞淵望向瀾汐,她投以感激的眼神,讓剛剛涌現的不安消散了不少。
“當然!”
項逸的辦公室不是很大,跟牧少辦公室的考究比起來,佈置得很簡潔,如同他的性格一樣爽快利落。
落座後瀾汐剛打開飯盒,項逸切切的聲音就從頭頂傳了出來。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還行吧!挺…充實的。”瀾汐低着頭,對着飯盒細嚼慢嚥。
“瀾汐是我們公司的財政大當家,我平時都是怕她三分的。”
牧瑞淵開口解了圍,旁邊的人似乎有些緊張,她在努力壓抑着某些情緒。
“是財務部嗎?你居然從事的是財務工作?剛剛開會我以爲你代表運營部門。”
項逸一臉不敢相信的神情,上午的會議是總體安排介紹,下午才分部門討論,自己的判斷居然錯得這麼離譜。
走到後面的辦公桌,拿出兩本公司的內刊,項逸指着其中的一篇文章:“這篇是你寫的吧,就連攝影也是你。”
是公司今年上半年的第二期內刊,花城店春季團建活動,文章並不長,在春光明媚的陽光下一張張青春洋溢的笑臉,十分生動。下方有一行小字署名作者—花城店 瀾汐。
“瀾汐業餘愛好攝影,我們花城分公司的的御用文案手。”牧瑞淵解釋道。
這確實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內刊也是企業文化的載體,每次內部的團建或者對外的答謝會發佈會推廣會等活動,各個分公司都會往總部企宣部郵箱投稿,年輕人組構的團隊,不拘於崗位限制,分公司並沒有設立專門的企宣部門,靠的就是年經人的一團熱火。
花城店也許有些特例,公司的活動瀾汐經常主動協助行政部和運營部同事張羅,時間久了,文案攝影也由她爲主操刀了。
“其實沒有那麼誇張,只是興趣愛好使然。”瀾汐輕描淡寫地說。
項逸卻難以平靜,眼前這個老同學,因成長帶來的容貌變化他已快速接受,現在讓他稍感不適的是跟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性格反差。
這個愛好文學詩詞的女孩不是曾經說過嗎,如果選專業肯定是往媒體編輯方向,就算有所落差,這財務的工作讓自己着實意外,無法想像活潑外向的她,怎麼能日日與枯燥無味的數字打交道。
見項逸愣着不說話,瀾汐便停下筷子。
“其實財務專業也是文科專業,數字很重要,財務的文字表達也很重要。”
這倒是很有道理,財務分析如果沒有清晰的條理是很難透過乾巴巴的數字說明問題的。項逸回了神,坐下來悶聲吃飯。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整體氣氛是輕鬆的,只是,到第一杯茶送到嘴邊時,彼此心裡都清楚,並沒有說到什麼重點。
中間隔着的這些年,是彼此不同的境遇差距。他按既定的軌道行進着一直是優秀的,先是重點大學然後是被選中委以重責的職位,前途一片光明。
她在遠離家鄉的南國漂浮不定,努力向上爬。
莫名的疏離感讓氣氛有些許安靜,項逸腦子裡盤旋着一萬個爲什麼,想馬上問清楚面前的人,瀾汐,這些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高考前兩個月爲什麼突然退了學?這些年你爲什麼把自己藏得那麼遠,遠到我竟然一直找不到你……
放下茶杯,瀾汐輕帶上門退出了辦公室,兩位主帥顯然還有工作要談。
“瀾汐當年是我面試的,她當時是本市一所財經職業學院的應屆生。”
牧少對項逸說:“如果你有想知道關於瀾汐的事情,我倒是可以說上一些。”
畢竟,瀾汐的一切從21歲開始他是相當瞭解的。而且,他並不想項逸迫切的樣子影響瀾汐。
他無法忽視,面對突然重逢的老同學,瀾汐眼底浮上來的緊張和哀愁。
“晚上我們找地方喝一杯。”項逸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沒問題,晚上我作東,當爲你接風洗塵。”
下午是各部門分組彙報籌備細節安排,牧瑞淵不再參加已驅車回總部,由分店老大項逸全面控場。
進展很順利,大概是項逸的快節奏風格帶動了大家,一整天的籌備會可以在5點前就提前結束了,現在就萬事俱備,只等明晚12點多第一批展示產品到港了。
“今天大家就早點下班,回去好好休息,明晚我要看到大家勢如破竹的狀態!散會!”
“項少威武!”
有人先喊了出來,一陣小小的雀躍歡呼,是新店銷售部俊男美女發出的,直屬項逸管理的銷售團隊,跟他在津都總部的培訓學院一起朝夕相處了兩個月,已凝聚成牢牢的一團。
美琳跟銷售部的一夥人不出半天已混熟,會議結束打了招呼一溜煙跑了。
今天時間確實比預計的早太多了,加上晚上沒課,真是可以鬆一口氣。
“瀾汐等會,還有細節跟你落實下。”項逸站了起來,開口留住欲起身的人。
“好的,沒問題。”
瀾汐利落地拿出剛放包裡的文件便埋頭再次梳理,等擡頭才發現,會議室只剩下自己和項逸兩人。
關閉投影,項逸從最前面的位置走到旁邊坐了下來。
跟一天明快節奏不同的是,此時他並未着急說話,眼神熱烈又困惑,好像要看透眼前這個真的大活人。
“咳咳,項..少,”剛剛散會時大家既然已叫開,瀾汐也不想有所不同,哪怕再熟,對上級的稱呼還是不要越界的好。
“財務部這邊是還有哪些細節需要再調整?”
“並沒有什麼,只是想問問明晚的人手怎麼安排?”
“嗯,明晚我們部門第二組人員也會過來,簡修帶着新人夢潔做增援。”
“那倒沒必要讓你們部門全員出動,明晚第一批到港的展示產品不會很多。”
“確實量不是很大,不過我們部門兩個新人還沒有建店經驗,明晚從開頭就讓她倆參與進來,知道整個流程和細節也很重要, 也許以後她們就是你店裡的骨幹了。”
現在項逸不得不服氣,原來現在的瀾汐變得這麼嚴謹認真了。
“當然,相信你的安排是合適的,以前跟你同桌就一直是你安排複習計劃,沒有錯過。”項逸笑着說道。
“時間還早,我們去江邊走走行嗎,白天都沒有機會跟你單獨好好說會話,你?不急着回去吧?”項逸的聲音滿是期盼。
“嗯!不急的。”瀾汐不忍心推脫。
項逸的影子在夕陽中拉得很長,就好像一道長長的深深的分水嶺,分隔着彼此近八年時光差距,瀾汐靜靜地一步步跟着,卻始終跨不過這條行進中的山嶺。
迎面而來的江風,夾帶着一絲江水樹葉的氣息,江面甚至能看到一羣貼水低飛的鳥兒,畫面平和安寧,一掃整天的緊張沉悶。
“人生長恨水長東。幽懷誰共語,遠目送歸鴻。”項逸扶着江邊欄杆,語氣有些低沉。
不禁有些疑惑,他這一路走來,滿是鮮花掌聲,難道也有什麼遺憾嗎?
“還喜歡玩飛花令嗎?要不要來一組?”
“呃,抱歉,以我現在的水平,大概一首也想不起來了...”
瀾汐尷尬地笑笑,自己說的是實話,這幾年忙忙碌碌,走了很多路,啃了很多本書,寫了很多字,唯獨沒有碰過一本詩詞有關的閒書。
與工作與考證無關緊要的書自己無暇顧及,要想生活,總得先能生存,必須要捨棄的只能是浪費時間的小愛好。
“你沒有什麼要問我嗎?我,是不是變化很大?”見面前的人並不想多言,項逸打算換種方式,他在努力適應瀾汐的這種冷,性格里他不熟悉的清冷安靜。
“你現在很優秀啊,就跟以前一樣,青春陽光,我爲有你這樣的同桌感到高興!”瀾汐由衷地說道。
時光冉冉,高中時代的點滴猶如前塵往事,看着面前的老同學,心裡五味雜陳,但仍然是開心佔了大多數。
那時自己不得已緊急退學,被小姨安排到千里之外的花城。在辦理退學手續時,才從老班口中得知,自己高二轉校的第一天遇到項逸,就是他不顧所有人反對,毅然決定理科轉文科,還和她做了同班同桌的那天。
做了近兩年的同桌,項逸一直待自己友善耐心,讓轉學過來的自己不再迷茫,很快適應節奏緊張教學嚴格的一中。
自以爲最大的幸運原是他的不幸,遺憾的是混沌不覺的自己,理所當然接受他的好。
幸好,他紮實優秀,所以,高考應該沒有受到影響,纔能有今天這般出類拔萃吧!
“瀾汐,我的青春,在你不打招呼退學的那一天就結束了!”
項逸努力剋制怎麼深呼吸都無法平靜的激動,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真實得讓自己有些恍惚。
“走吧,我陪你去坐地鐵。”
看來大家都需要點時間緩和適應下,面前的人沉默不語,唯恐她有壓力,項逸伸出的手臂停在了半空。
快要進站的時候,瀾汐才意識到旁邊的人沒有回去的打算,而且還掏出了花城交通卡,咦?怎麼回事?
“我先送你再去找牧總聊點事情。”
“噢……”
地鐵上稀稀拉拉站了些人,兩人站在車廂後門搖搖晃晃。
過道吹過來的晚風拂亂了幾縷頭髮,瀾汐隨手撥到耳邊,擡頭,項逸卻正看着自己,本能地短暫的避開,卻又努力迎上了注視,投以會心一笑。
這個笑也許是放下過往,真正爲久別重逢感到開心的笑。
已把這個笑完整收入眼中的項逸,內心在顫抖。
瀾汐,沒關係的,我已找到你,我們有的是時間。
我來了,我會再次回到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