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早上7點半，綜合會議室，全員例會將要在八點鐘開始。行政部人員已到齊，有人在調試設備，有人在默默準備大家的早餐。
牧少的背影映入眼前，他已坐在第一排等候大家。瀾汐走上第二排部門主管位輕輕坐下。
“你一向早到！”牧少帶着如常的溫和微笑，一臉神清氣爽，完全沒有周末那晚的霸道冷酷。
瀾汐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看不透哪個樣子纔是真正的他。
“牧少，早上好！”客氣地打完招呼並無多言，打開行政部同事發的牛奶麪包，要開始專注吃早餐。
牧瑞淵看着面前的人，動人的眼睛水波盈盈，依舊如第一次遇見時的眼神一樣，乾淨透澈。可剛剛卻生出了不一樣的東西，是刻意拉開距離，還帶着些鄙夷的物質。
無奈地挑了下眉頭，這是那晚被她瞧見後誤會的眼神，自己那晚已經解釋清楚了，怎麼她還在糾結？
接近會議時間，各個部門主管都回頭查看自己部門人員情況。瀾汐回頭看了一圈，視線與財務部4人對上，還好大家都沒有遲到。身旁夏寧的位置還空着，不禁爲她捏了把汗。
走上主講臺的牧少，臉色越來越嚴肅，瀾汐提交的月度和季度報表，總體業績雖然有所上升，但並不是懈怠的理由！
“行政部，彙報考勤情況！”牧瑞淵望着還有空缺位的會場，看了看手錶，提前一分鐘讓行政部終止考勤。
“行政人事部到齊，物流部到齊，客服部到齊，財務部到齊，運營部遲到1人，銷售部，經理沒到，遲到3人……”行政部的彙報剛完成，會議室門被推開，遲到的人灰溜溜地找到位置坐下…
坐下來的夏寧卻沒有一點不安，還在桌子下面捏了一把瀾汐的手。
對於夏寧的勇猛，瀾汐打心底佩服，放眼全公司，也只有夏寧纔有膽敢明裡暗裡跟牧少叫板。
夏寧當然有她的驕傲，當年震驚集團的虎口奪肉事件主角，僅憑一身年輕無畏，硬是搶下了競爭對手的客戶，給當時還在迷霧中的花城分公司創下單張破百萬的記錄，她的名號夏百萬從此被叫開，而這一記錄至今還沒有哪個分公司能打破。
行政部簡單的開場以後，會議交由負責人牧總全程主持。望着臺上的人，彷彿又是平日裡最熟悉的樣子，他冷靜理性，睿智又清醒，總能居安思危，這纔是真正的他吧！
“洛橋店籌備已接近尾聲，開業在即，後勤職能部門尚且肩負兼顧兩店的重任，你們一線部門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沒有資格鬆懈，明白嗎？”牧少說完，目光直視的是夏百萬女神。
“不要以爲記錄不會被打破，不調整好狀態，你們等着被新店短時間超越，成爲集團的笑柄！”
一個半小時的月度總結，冒頭直指夏寧負責的銷售部門，批評敲警鐘佔了大半時間，等到各個部門主管彙報一番，會議已基本結束！
“除財務部物流部，其他部門主管通通留下！”散會時牧少的聲音擲地有聲，瀾汐退場前輕拍了好友的肩，要她保重，戰鬥（批鬥）還沒有結束！
二樓辦公區寬敞通透，只有銷售部門和財務部門共用，瀾汐的小辦公室與茶水間相連。照舊響起了一點喧鬧聲，提醒着忙碌充實的週一上午已經悄然結束。
關閉電腦屏幕，瀾汐仰頭靠到椅背上想閉目休息片刻，她習慣在第一批同事用餐過後再安排自己的午餐。
雖然中午的休息時間氣氛相對輕鬆，但今天隔壁的動靜明顯比平時要鬧得多。果然是夏寧帶的團隊，會上被牧少不點名的批評也沒有影響她們心情。
“瀾汐，你都不看看外面發生什麼事！”門被推開，夏寧一臉八卦的興奮樣，看來早上被火力壓制的窘，一點兒也沒有影響她。
“快到茶水間來啊！牧少有新聞！”夏寧向來消息最靈通，總是最多猛料而且準確性極高。雖然不願意參與，但聽到牧少兩個字，瀾汐還是起身擠進了茶水間。
“你們看本地熱門，牧少跟誰的合照？好好看，郎才女貌！……”銷售部女孩子多，平時午飯時間也是七嘴八舌，不知道誰先搜索到了本地熱門新聞，這會都埋頭查看手機，顧不得面前的餐盒了。
夏寧把自己手機攤開在瀾汐面前，“看，是這張！”屏幕上是一張遠鏡頭全身合照。
一個紅裙長髮美女側臉微擡望着牧少，牧少則是一臉笑意。美女的側臉輪廓線條完美，紅脣微啓像是正在跟牧少說話時的抓拍。
牧少出衆的身高與這位同樣高挑的美女站在一起猶如藝術照一般養眼。
“是她！”記起那晚路邊兩人貼身的親密，那晚對自己冷如寒冰的牧少，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是這樣柔和的笑，瀾汐感覺眼睛有些扎針般的刺。
有人開始八卦：“我就說牧少桃花旺吧，這位是一位時尚雜誌主編，好像姓戴..."
“你說他們配不配？”夏寧也參與到評論中來，還不忘拉瀾汐一起。
“他們 很配……”瀾汐喃喃地說，眼睛並沒有再去看手機上的圖片。
“大家在聊什麼？”熱鬧聲噶然而止，牧少已步入到茶水間餐桌旁，坐在了瀾汐身邊。
已吃完飯的第一批人爭先恐後收起了手機和飯盒，快速退出了茶水間，風頭火勢下趕緊逃命比較好。
“請銷售部經理夏寧前往一樓大廳...”中央廣播響起了前臺冰冰甜美的聲音。
“兩位，午餐慢用，應該是我約的顧客到了。”夏寧拿起手機也退了出去，牧瑞淵餘光瞥見來不及鎖屏的照片。
剛剛熱鬧的茶水間只剩下瀾汐和牧少兩人，瀾汐卻也沒什麼心情起聊天的頭。
“報表是上週五晚上，放到我辦公室裡的嗎？”牧瑞淵盯着瀾汐，有想看透的探究。
“嗯，牧少，具體的彙總分析我也附在報表後面了。”事關工作上的事，瀾汐已收起情緒認真回答。
“好，一會我再仔細看報告。”並沒有得到想要的迴應，牧瑞淵有些失望。
“洛橋分店的籌備工作都差不多了，瀾汐你要開始辛苦了。”
“請放心，我們財務部人手已經安排好了。”
“當然，有你，我從不擔心。”
“牧少，你的午餐。”一份外賣被冰冰拎進了茶水間。
“先吃我這份吧！”看着沉默不語的人，以爲還沒有點餐，牧瑞淵把自己的外賣放到了瀾汐面前。
“牧少，恭喜你！ ”集團內網已掛上牧少獲獎喜訊，理應當面說聲祝賀。
“恭喜我什麼？”牧瑞淵明知故問，剛剛她也有看到那張照片，再加上那晚的誤會，她不會信以爲真了吧！
“恭喜你，再次獲獎！”瀾汐由衷地說道，卻把外賣推回到牧瑞淵面前：“午餐慢用！”便起身退出了茶水間。
來不及消化她說祝賀的喜悅，牧瑞淵卻感受到瀾汐不同於平常的冷淡，有些鬱悶，原本擠出來的片刻，只是想跟她輕鬆地吃午餐。
又是一個大塞車的週末，按照以往經驗，下班時間到了，財務部所有人都沒有着急跳出辦公室，反而難得地聊起了天。
瀾汐所在的花城分公司是集團打開南區市場大門的第一家分公司。誰曾想，僅僅四年時間，南大區已發展爲相鄰5省5家分公司，集團運營總部雖然沒有正式任命南大區CEO，但每家分公司都委派牧總兼管，各分公司的運營情況都需要直接向牧總彙報。大家都知道，他們的牧總將是南大區CEO的不二人選。
牧少，本就不同於她，聽說是名校學霸，也許，文憑的含金量一早就決定了所處的不同位置！他是運營總監Fiona Song百裡挑一的頂端人才。
“今天中午聽夏寧姐說的，消息肯定準，洛橋店的負責人還是總部過來的，聽說在總部已經呆了3年了！”美琳和夢潔格都是儲備給新店的財務人員，她倆對於這種消息最關心。
瀾汐覺得壓力不小，牧少已經提前跟幾個部門主管開過會了，考慮到分店前期運營成本和市場反應，最保守的方式是後勤職能部門兩店兼顧。
“瀾汐，我們出去走走！”見瀾汐沒有興趣參與聊天了，部門的凌妍拉起瀾汐走出辦公室。
穿過迴廊，兩人慢慢地邊走邊聊，逛起了展示區。晚上八點閉店，這個點並沒有什麼客人。
展示區劃分的七大主題家居館，每個館風格迥異，陳列着幾十個完整系列產品，從客廳餐廳到臥室，產品跟軟搭完美結合，無不透露着精緻優雅的生活方式。
兩人在簡約美式館停下腳步。客廳組的真皮沙發上擺放着一組配色鮮明的精美抱枕，扶手邊斜搭着一張羊毛披肩，軟搭的飾品看似無意的擺放，讓整個客廳組很生動。
凌妍這幾年戀愛結婚，大半年前生完寶寶纔回崗不久，瀾汐很是爲她的幸福感到開心。
“你說新店爲什麼選擇在江對面的郊區呀，輪值下班回家真的不方便。”凌妍自從回崗後一直按部就班的上下班，家有寶貝牽掛着自是覺得安穩最重要。
“洛橋樓盤多，商業區已結成一大版塊，那邊多數是過江到市區上班的年輕白領，購買力自然是有的。”瀾汐的分析凌妍表示認同。
“你也別太擔心，前三個月你幫守着部門的日常處理就好，我跟簡修商帶着兩個新人輪流去新店問題不大，只是要你費心部門的雜事了。”
瀾汐的一番話讓凌妍放下了心頭的大石頭。“這樣會不會影響你晚上去上學，從郊區去學校那段路好像日常都很塞車。”
“問題不大，除了從店面到地鐵站這段路有點麻煩，其實從出站口到學校南門也不過是步行10分鐘。”
凌妍說的問題瀾汐一早就考慮過了，這幾年她已經習慣了忙碌奔波的感覺。
工作第一年開始，半工讀專升本和考證一樣也沒拉下，MBA課程也進行了接近一年，一切都是在按自己的規劃進行着。
不過，報讀MBA課程是牧少給的建議，從着手準備到選校考試和後來的入學面試，他沒少幫忙費心，想起這些，瀾汐心裡有一陣漣漪拂過。
“瀾汐，你該慢下來了，留點時間抓住愛情的小尾巴好嗎！”凌妍拉起瀾汐擺弄繡球的手說。
“真有你的，當了媽媽就成了愛操心的老媽子了是吧！”瀾汐對於凌妍的轉變有些無奈。
“妍辣媽，能不能預留一個給我，我是剛需！”路過的牧少也參和進來。
“牧少也來開玩笑，你的號碼牌可以發一個給我嗎，我要幫好姐妹預留個優先號。”凌妍壞笑的同時還偷望了下身邊的木瓜女郎，都是建店的同期老同事，凌妍和牧少之間並沒有因上下級關係生分。
“我準備出去了，需要帶你們到地鐵站嗎？”牧少的順風車凌妍沒少坐，不等瀾汐開口，已直接應了。
“我倆也準備走了，樓下見！”說完拉起瀾汐就往辦公室回走。
“我還想整理下手尾沒那麼快的。”瀾汐邊走邊嘀咕着。
“你行了，週末就別勤奮了，沒聽說過勤快領導懶惰兵嗎，什麼都做完了，那兩個新人拿什麼學呀。”
唯恐凌妍的聲音傳到辦公室，瀾汐不再說話，開始收拾桌面的時候，也對夢潔交待週一要注意的事項。
瀾汐故意磨磨蹭蹭放慢收拾的動作，還換了運動鞋，誰知道凌妍卻堅持把自己拽下樓，才發現牧少已經在一樓等着了，正在跟冰冰聊着天。
銷售部不用值晚班的幾位美女正好結伴下班，從前臺跟大家打着招呼嘰嘰咋咋的走出門口。牧瑞淵看了一眼瀾汐的腳下，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瀾汐，你的風格很獨特。”
凌妍用眼神示意她看門口，下班的幾個美女已換下正裝，一個個短裙披肩長髮，在這酷熱似火的盛夏，着實是道亮眼的風景線。
瀾汐有點窘迫，但很快神情淡然，後勤部門不像直面市場客戶的同事，時刻要注意個人形象。
牧少的寶馬車在夜色初上的車流中開得平穩舒適，凌妍坐的是副駕，上車就開始低頭擺弄手機，瀾汐坐在後排。
空調口獨特的木質香調香水，散發出淺淺淡淡純淨的味道，帶着一絲冬天的清洌，好像驅散了這一天的燥熱，讓人身心放鬆，不想找什麼話題，瀾汐乾脆閉上了眼睛。
手指在方向盤上輕按調低了電臺聲音，牧瑞淵從後視鏡裡看着這個閉目養神的女孩，心緒複雜，這4年她成長迅速，哪怕是呆在一個公司，依然能看感受出她脫胎換骨的變化。
從一開始那個有點膽怯不自信的小女孩，到現在能獨擋一面的部門主管，她骨子裡散發着一種迷人的韌性特質，讓人如沐春風，相處舒服愉快，一天天越發吸引人靠近。
她真的長大了，是不是到了告訴她自己心意的時候了？
瀾汐，再一次，你有勇氣來我身邊嗎？……
地鐵站不過3公里，如果是平時，瀾汐更樂意穿上運動鞋步行當鍛鍊走過來，還可以看看這城市車水馬龍的煙火氣。
此刻兩人一同下車向牧少道謝後結伴走下進站的通道，兩人同一條線，一人往南是回家，一人往北，是往夢想目標的學校。
瀾汐不知曉的是，牧少的寶馬車並沒有急着駛離，她的背後一直有一雙她從未察覺的熾熱目光.....
週六晚上的校園圖書館，大家都埋頭專注自己的書本，只有靜靜地翻書聲，瀾汐格外珍惜這難得的寧靜。
踏着圖書館閉館提醒聲走出來，自然已錯過南門最後的開門時間。走學校正門要幾乎繞一大圈才能去到地鐵站，瀾汐有點後悔剛剛忘記時間，繞着學校院牆外的那段路實在太黑。
後面好像有腳步聲，自己慢他也慢，走快兩步後面也是同樣的頻率，不敢回頭，曾經那段不堪的往事浮到了眼前，曾經黑暗下的恐懼和懦弱籠罩了過來，瀾汐放開腳步開始飛奔。
後面的身影很高大，幾步就追了上來“啊！放手！”被扯住了手臂，瀾汐慌張得叫出聲。
“是我！”是牧少的聲音，回頭，本有些惡作劇的臉，還沒有收起笑意已僵住。
瀾汐顯然被自己嚇到了，眼淚都流了出來。“對不起，等了你一晚上，有些無聊，只是想開個玩笑！”牧瑞淵很後悔剛剛的舉動，掏出紙巾要替她擦乾眼淚。
紙巾被瀾汐自己輕輕按住，“牧少，等着我是有什麼事嗎？”還好聲音已恢復平靜。
一大束鮮花出現在眼前，是荷花荷葉和青蓮蓬，就連花束配的草都是淺綠淺紫色，好看至極！
這是？”瀾汐有些不解。
“就荷花和你很配！”牧瑞淵認真說道：“今晚公司的月度生日會你沒有參加！你可是壽星之一！”
“抱歉牧少，我不是故意的，我……”瀾汐想解釋清楚，自己並不是無故缺席公司集體活動。
“沒關係，我也沒去，去了怕大家玩得不開心。”牧瑞淵這點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走吧，送你回去！”牧瑞淵接過瀾汐的書包，已自然摟住了瀾汐的肩膀。
車卻駛向了江邊某個地方…
“牧少，這是去哪兒？”瀾汐隱隱有些不安的預感，但又怕是自己的錯覺。
“一會就知道了！”他的側臉輪廓線條勾勒出神秘的迷人的笑。
臨江的雅座，被細細密密的綠竹作屏，巧妙地隔成獨立空間，讓瀾汐緊張的心情有些放鬆下來。
“就當今晚是陪你過生日，放輕鬆點！”牧瑞淵看着面前的人，由於緊張連睫毛都好像在跳動，甚是可愛。
“謝謝！我其實都忘記這回事了！”瀾汐有些感動，她沒理由還要去計較這幾天不明所以的情緒。
這些年，兩人的關係已悄然發生了一些變化了,對彼此的瞭解，讓兩人在工作上配合默契。
而牧少一直耐心地鼓勵自己大膽向前，甚至還肯花時間幫忙找尋課程需要的資料。
從一開始的知遇之恩到現在亦師亦友的增進，這種久處不厭，舒適無負擔的上下級友情，瀾汐都心存一份厚重的感激。
可能太珍貴太在乎，瀾汐從不敢跨越某條自己設定的，說不清楚的界限。那條界限自小姨進醫院的那晚之後生出來，那晚借來的呵護，太溫暖太沉迷，被牧少守護着的那種感覺，是她從不敢再輕易去回想觸碰的禁忌。
“我一直記得！”牧少的聲音有股深沉。擡頭，牧已走過來自己這邊坐下，掏出了一個精緻的盒子：“生日快樂！瀾汐！”
“牧少，這太貴重了，我不能…”瀾汐想拒絕這個看起來非同一般的禮物。
“你長大了，今天，你滿25歲了！”牧少並沒有理會瀾汐的推辭，已打開盒子要幫她戴上，原是一條珍珠項鍊，獨一顆黑珍珠，散發着墨綠透黑的自然光澤。
“大溪地的傳說，黑珍珠代表永恆不變的愛。”
輕輕扶住面前已長大成熟的女孩肩膀，牧瑞淵深情款款：“瀾汐，四年了，這一次，可不可以來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