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象急救完了之後就轉到病房裡去掛水,溫泉會所的工作人員把我們各自的衣服都拿了過來。
我換好衣服走到病房裡的時候,江山也已經穿好衣服穩穩地坐到了小象的牀前。
聽到腳步聲。他扭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再次把目光轉到小象的臉上。
我默默走過去,坐到小象的另一邊,伸手握着他的小手,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江山靜靜地看着我哭,好半天,等我的哭聲漸漸小了,他才輕聲問道:“叔叔和阿姨呢?”
我伸手擦了擦眼淚,哽咽着說道:“我讓他們先回去了……”
江山沒再吭聲,呆了一會兒,他才慢慢說道:“掛完這些水我帶他轉院。去市裡的醫院再做個詳細的檢查……”
我聽了,沒吭聲,默默地點了點頭。
整個醫務中心雖然是我花重金建立起來的,可是我也跟江山一樣,怕他們檢查的不全面,再留下什麼後遺症。
入夜之後,整個醫務中心都極安靜,我看着江山低聲問道:“今晚是怎麼回事?小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剛剛一直沒敢問我爸媽,我怕他們自責,可是不知道小象發生過什麼事,我的一顆心始終還是懸着。
江山淡淡地說道:“今天晚上我在美國的新同事過來了,我們一起過來度週末,正說着話,忽然就聽你家阿姨哭着叫小象的名字,我那時剛要去換衣服。一聽她的哭聲就跑過去了,小象大概是不注意滑到水裡去了,那時節目剛開始,音樂聲太大,阿姨沒聽見,等到她發覺的時候小象已經昏迷了……”
剩下的事情自然是他給小象進行了緊急施救,其實那時醫護人員已經過去了。可是看到江山的施救很專業,於是只在一旁隨時準備替換他,誰知小象就被他生生救了過來。
我默默地看着他。輕輕咬了咬嘴脣,我不知道,這算不算父子連心。
終於掛完了四瓶水,已經到了後半夜,江山起身看着我:“你抱着孩子在這裡等我,我去把車提過來……”
我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上車的時候,他把孩子接過去。直待我在車裡坐穩他才把小象小心翼翼地抱到我的腿上。
小象好像很難受的樣子,一張小臉白得嚇人,看向我的眼神也沒有焦距,只小聲地叫着我:“媽媽,媽媽……”
我心疼得眼淚一下子掉下來,哭着親着他的臉,小聲哄着他:“沒事了,沒事了……媽媽在,媽媽在……”
江山扭頭看了我一眼,重新下了車。
他拉開車門探過身子來把安全帶給我係上,一邊系一邊低聲說道:“好了……沒事了……”
他的話音剛落,我的眼淚卻流得更洶涌起來。
車子開到市立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照例是江山把小象抱上了樓,我已經提前打好電話找好了醫生,我們一進急診室,張副院長已經帶着一隊醫護人員走了過來。
他一邊走一邊問我:“田田,怎麼回事?”
我哽咽着說道:“小象溺水了,剛剛已經在醫護中心做了急救,掛了四瓶水,張叔叔,你再給他看一下吧,千萬不要留下什麼後遺症……”
他伸手掀開小象的眼皮看了看,然後聽了聽他的心跳,輕輕點了一下頭:“應該問題不大……”
張院長看了一眼江山:“跟我來……”
他說完,擡腳往電梯的方向走。
最後全面的檢查結果出來,小象沒什麼大問題,只是要留院輸液,我這才放了心,眼神不經意地落到江山的臉上,只見他正一臉認真地看着小象,臉上的表情有着難得的柔和。
我的心裡沒來由的一痛,慌忙把臉別到一邊去。
我和江山整整在醫院裡陪了小象一夜,到凌晨三點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些堅持不住。
江山看了我一眼,起身把燈光調得暗了一些,低聲說道:“你去睡一下吧,我在這裡看着他……”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點了點頭,想起六年前我們短暫相處過的那些時日,沒來由的,我就是放心讓他看着小象。
我一覺睡到天亮,迷迷糊糊中聽到旁邊有人說話的聲音,我睜眼看去,卻見江山正用毛巾給小象擦着臉,小象雖然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可是看上去卻精神了不少。
他們兩個人正在討論鯊魚的問題。
小象瞪着眼睛一臉佩服地看着他:“你真的見過活的鯊魚嗎?”
江山點點頭,一邊細心地給小象擦着臉,一邊輕聲說道:“以前海釣的時候見過……”
小象閉着眼睛任他給自己擦着臉:“叔叔,那你能帶我去看嗎?我也想看看大鯊魚……”
江山聽到叔叔兩個字的時候,手上的動作一下子停住,半天,他點了點頭,嘴裡說道:“好,等你長大了,我就帶你去看,你現在還太小,出海不安全……”
他說完,扭頭靜靜地看着我。
我慢慢坐起身來,走到小象的牀前低頭看着他,柔聲問道:“寶寶,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小象皺眉苦着臉指着手背說道:“疼……”
我順着他的手指看了一下,輕聲哄道:“好了,那是打針的針眼,只疼一會兒就不疼了,你是男子漢,忍一下……”縱匠豆巴。
我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拉他的胳膊:“走,媽媽帶你去方便……”
江山輕輕握住我的手,擡頭看着我:“我已經帶他去了……”
我一愣,然後默默地把手收了回來。
中午的時候我讓酒店專門做了清淡的飯菜送過來,我喂完了小象,然後對江山說道:“你去吃點飯吧,這邊我來看着就好了……”
江山低頭看着又睡着的小象,淡淡說道:“你去吃吧……我陪他呆會兒……”
我一臉沉默地看着他,沒有吭聲,轉身自己去吃飯。
江山和我一直在醫院裡陪了小象七天,出院的那天我媽和我爸都來了,我把小象送到車上,然後對我媽說道:“媽,你們先回去吧,我有些話想和江山說……”
我媽沒吭聲,點了點頭,讓司機開車走了。
直到車子走遠,江山才扭頭看着我:“你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雖然是小象的爸爸,可是六年來我們生活的好好的,他已經習慣沒有你的日子,江山,你我都已經有了各自的生活,這一次完全是意外……你還是……”
他盯着我的眼睛,不待我說完,慢慢說道:“我會讓他習慣有我的日子,一個好好的男孩子,何田田,你把他教得像個小女生一樣柔弱不堪,甚至,他都這麼大了,竟然還不會游泳,何田田,我對你的教育方式有疑義,所以,他今後的生活,我會盡量參與……”
我倒吸一口氣,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說什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伸手扯了扯領帶,皺眉說道:“我不認同你的教育方式,既然他是我的兒子,我有義務與你共同教育他……”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什麼叫和我共同教育他?江山,你不過是供獻了一顆精子罷了,你什麼都沒有付出過,你沒有爲了他順產五個小時,你也沒有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從嗷嗷待哺的小嬰兒養育成一個活蹦亂跳的小男孩兒,江山,你都沒爲他做過這些事情,你憑什麼在他已經懂事的時候來跟我共同教育他?”
我說到最後,眼眶都氣得紅了起來。
他冷冷看了我一眼:“何田田,我是隻供獻了一顆精子,可是最重要的是,那顆精子上攜帶着我的dna,小象無論走到哪裡,也只是我江山的兒子,只這一條,我覺得就足夠了,你若不同意我和你共同教育他,那好,那我只能通過法律手段來履行我身爲父親的責任,另外,如果必要的話,我不介意和你爭奪一下撫養權,以你昨天晚上的監護不利和醫院的診斷記錄來說,我相信法官應該會適當考慮我的訴求的……”
他的話音未落,我氣得哆嗦起來,心臟跳得飛快,我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切?地說道:“江山,你就是不想讓我好過是不是!是不是!你是看我和小象過得太舒服了,所以你心裡面就不自在是不是!我和小象過得好好的,你爲什麼非得回來摻一腳,你是他的爸爸,可是他根本就不需要你這個爸爸!”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我:“你若不同意我的提議,那好吧,我只能訴諸法律了……”
他說完,轉身就要走。
我慌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不準走!江山!你不準走!”
他扭頭看着我,惡狠狠地喝道:“何田田!你到底想幹什麼!昨天晚上小象差點出事,難道不就是因爲你的失職嗎?”
我一想起昨天晚上小象的樣子,心裡頓時疼得像刀割,我紅着眼圈,沉默了半天,然後擡頭看着他一字一句說道:“我是疏忽了,我承認,可是江山,你不要總拿着這一件事情來要脅我……江山,我很愛小象,爲了他,我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我爭奪撫養權的話,你大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