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傅薄笙剛幫舒慧擦了一下嘴巴，見手機震動起來，周皓的號碼出現在屏幕上，想來應該是調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他放下毛巾，拿着手機去了樓梯口，“怎麼樣？”
“現在查出來的結果，你可能不會想要聽到的。”周皓收起了平日裡的吊兒郎當，嚴肅了許多。
傅薄笙心裡咯噔了一下，“跟葉楠有關？”
“沒錯。”周皓低聲道，“現在查出來，阿姨是被葉楠推下樓的，因爲阿姨去找她質問你轉讓公司股權的事情，然後罵了她掃把星，葉楠一氣之下就把她推下樓了。”
周皓如實說着調查結果，過了好一會兒，見傅薄笙沒有任何迴應，就對着手機不停地喂，“你聽得到嗎？怎麼沒有聲音了？”
半晌，傅薄笙低沉着嗓音，“聽到了，你繼續說。”
“我還讓人去警局那邊打聽了一下情況，目前他們調查到的，和我調查到的，相差無幾。我想，他們明後天應該就會去把葉楠叫回來談話了。”
“行，我知道了。”
“你現在怎麼打算？”周皓問。
傅薄笙沉沉地嘆了口氣，“你繼續再幫我調查，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還有，警局那邊你去安排一下，把這件事情結束掉，別去打擾葉楠了。”
周皓有些懵了，“你這什麼意思？”
“我相信她。”傅薄笙淡淡地回了一句，掛斷電話，全身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一般，沿着牆壁，緩緩地蹲了下來。
他相信周皓的調查能力，可他也相信葉楠，就算是心中再生氣，可她也絕對不會做出推舒慧下樓這樣的事情。
這件事情背後肯定還有其他的原因，絕對不會這麼簡單的。
***
舒慧被推下樓的事情，在葉楠的心裡一過，本想去了解一下具體的情況，但緊接着發生的事情，卻讓她根本無暇顧及。
安氏在A市的財務經理突然造訪，告知葉楠，公司的錢對不上帳了，支出嚴重，現在就連下個月員工的工資都快要發不出來了。
“怎麼回事？”
“安經理這個月支出嚴重，到現在還沒收回來，所以……”
“那他人呢？”葉楠緊緊地地皺起眉頭，看着坐在對面的負責人，一張臉已經變得煞白，雙手也是不安地絞動在一起。
財務經理擡眸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地將視線垂了下下去，低聲道：“他讓我來通知你，說你纔是真正的負責人。”
葉楠揉了揉眉頭，只覺得心力交瘁，“你把這段時間的財務報表發我郵箱，我看一下，至於下個月的工資，到時候我會私人出錢，先打到你卡里，但是記住，這筆錢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安致輝知道。”
“好，我知道了。”財務經理忙站起來，拿上公文包，“我現在就回去整理報表發給你。”
葉楠衝他點點頭，搭在辦公桌上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安致輝就是一條米蟲，在法國，釀出了那樣的事情，到現在還沒解決。
現在進入A市的分部纔多久的時間，竟然將財務虧損到現在這個地步，現在東窗事發了，卻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她的頭上。
財務報表很快就全部發送到了葉楠的郵箱裡，她細細地，一項一項地核對下來，越往下看，額間的眉頭皺的越緊。
本來公司的收支情況都很好，可自從他接手了以後，便出現了很多赤字，甚至他還從安氏的銀行裡調取了好幾筆資金，到現在去向不明。
而這些事情，葉楠壓根不知情，無人告訴她，所有的撥款單也從未經過她的手。
楊珊來找她的時候，就看到她對着電腦，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探頭往顯示屏上看了一眼，“出大事了？”
她隨口一問，沒想到葉楠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大事，很大很大的事。”
楊珊挑了挑眉，“公司裡的？什麼事啊？”
葉楠趴在辦公桌上，看了她一眼，情緒有些低落，“算了，不說了。”
“走吧，一起去好好搓一頓，不管什麼大事，都等吃完了再說。”
發生了安致輝這樣的事情，葉楠實在是沒有什麼胃口，可已經答應了楊珊，不好臨時放她鴿子，便跟着她一起去了一家中式餐廳。
據說，這家店的老闆是個法國人，因爲娶了一箇中國媳婦，想要給他媳婦下廚，便開始學習中餐，漸漸愛上，後來便開了這麼一家餐廳。
葉楠找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楊珊一放下包，就捂着肚子，一張小臉更是皺在了一起，“你先看下菜單，我肚子有點痛，先去趟衛生間。”
“你沒事吧？”
“沒事，應該是昨晚有些着涼了，早上起來肚子就覺得不舒服。”說完，楊珊就往衛生間跑去了。
葉楠低頭翻了翻菜單，想着她既然肚子不舒服，就打算點些清淡的，擡頭正想問服務員有什麼推薦的，卻恰好看到了傅薄笙，朝自己走了過來。
幾天不見，他的面容顯得有幾分憔悴，葉楠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傅薄笙看到她漠然的神情，心中狠狠地一抽，但還是強擠出了一抹笑意，“葉楠。”
他去邊上的餐廳給舒慧買她想喝的粥，經過的時候正好看到她坐下，那一刻，他的腳步就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不停地向她靠近。
她恍若未聞，自顧對着服務員隨便指了指菜單上的幾樣，便將菜單還給他，“夠了，就這幾樣。”
“好，您稍等一會兒。”服務員接過菜單，又瞥了傅薄笙一眼，迅速轉身離開。
氣氛，微微有些尷尬。
葉楠不想與他有任何的交集，就低頭看着手機，而傅薄笙站在餐桌旁，也不說話。
過了許久，傅薄笙開口了，聲音裡透着深深地無力，“葉楠，你還在生氣嗎？那幾張照片等我調查出眉目了，我肯定會給你一個答案的。現在我只能跟你保證，那幾張照片真的不是我拍的。”
半晌，氣氛沉默到傅薄笙以爲葉楠又會將他的話當成空氣，置之不理的時候，她開口了，只是眼神裡滿是冷漠，“是不是你拍的，我一點都不關心。傅薄笙，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再無瓜葛。”
“你這話什麼意思？”傅薄笙他眉頭一皺．眉心裡就好像有一隻可怕的馬蹄印，“你要我說多少遍，你纔會相信？”
“我不介意，幹嘛還要去相信？”葉楠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前方，只有嘴巴在一張一合，“就當做是我之前偷了你標書的報應，我們之間兩清了，以後就算見面，也請麻煩你當做不認識我。謝謝。”
楊珊從衛生間裡回來，就看到他們兩人僵持着的畫面，低咳了一聲，正想問發生了什麼事情，葉楠起身抓住了她的胳膊，“走，我們換家店吃。”
“可你不是已經點了嗎？”
“送給這裡的服務員們吃吧。”
傅薄笙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她像是躲避瘟疫一樣，迅速地離開了餐廳，一抹憂傷從他冰冷的眸子中閃閃而過，
他的雙手垂在身側，緊緊地握成拳頭，回想起她那句當陌路人的話，此刻，就連追上去的勇氣都消失殆盡。
她真的就這麼討厭自己，真的就這麼想要和他撇清所有的關係嗎？
傅薄笙心痛得厲害，卻什麼也說不出。
回到病房，舒慧問他買的粥呢？他纔想起來，早就把這件事情忘到了腦後，於是又跑了一趟，看着那張靠窗的餐桌上已經坐上了一對情侶，正在給對方夾菜，忍不住揚起脣角，泛出一絲苦笑。
誰會知道，剛剛也是在這張餐桌上，有一對人正在成爲陌路人呢？
傅薄笙買好粥，回到病房，看着舒慧吃完，這才離開，剛走到停車場，周皓的電話進來了，“你現在在哪？”
“醫院裡，有事嗎？”傅薄笙問。
周皓沉聲道，“嗯，剛接到別人的電話，說有人在打聽葉楠的住址，說晚上要給她好看，估計是來者不善的。我剛給葉楠去電話，一直都沒人接。”
“行，我知道了。”
傅薄笙掛斷電話，臉上之前的疲憊與倦容一掃而空，換上了一副凝重的神色，一邊將車開出停車場，一邊在腦海裡思索，葉楠此刻會在哪家餐廳裡用餐。
好不容易想出一家餐廳，他開車過去，果不其然，楊珊的車停在了門口。
熄火，傅薄笙正準備下車，進去告訴葉楠一聲，可回想起她之前說的話，縮回開車門的手。此時去告訴她，有人想要對付她，只怕她不會相信，反倒會覺得是他別有用心吧？
思及此，他沒有下車，而是將車停在了一個角落，他可以看到楊珊的車，可她們卻看不到他。
一直等到她們用完餐出來，傅薄笙便開着車，保持着一定的距離，跟着她們，看着葉楠上樓，他便打開車裡的天窗，靜靜地看着。
看着月亮漸漸地升起，看着天上的星星像個頑皮的孩童似的，玩着捉迷藏，一會兒躲在雲層下，一會兒又露了出來。
一直到，天邊漸漸露出了魚肚白，看着小區裡晨練的人越來越多，想來這個時候應該也不會有人傻到來葉楠家裡找麻煩，這才驅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