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來醫院看我嗎?”
葉楠正開着會,放在邊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是傅薄笙的短信。這兩日,他每天都會發短信,問她忙不忙,問她有沒有時間去醫院陪陪他,諸如此類。
但她,看了一眼,退出界面,重新將手機放在一旁,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繼續靜靜地聽着員工彙報上一個季度的工作情況。
但思緒,卻漸漸地遠去。
昨天晚上,她實在是睡不着,就開車去找了楊珊,那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她穿着睡衣出來打開,打着哈欠,“姑奶奶,這都幾點了,你不睡覺的啊?”
“睡不着,一起喝一杯怎麼樣?”她揚了揚手裡帶來的紅酒。
楊珊從杯架上取下兩隻高腳杯,葉楠打開紅酒倒上,在酒精的催促下,她慢慢地將最近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說了安致澤的車禍,說了她的調查,也說了她做的一系列的事情,更想說的,是她心中的矛盾。
楊珊靜靜地聽着,放下酒杯,“葉楠,我發現我現在越來越看不懂你了。以前你是感情用事,可現在,你更像是理智過了頭,近乎於有些偏執了。”
“怎麼說?”她問。
楊珊遞出杯子,眼神示意她倒酒,喝了一口後接着說,“自己體會,有些事情別人說沒有用,要自己去感受。你沒感覺到你現在,一看到一點所謂的證據,就會以爲是真相了嗎?這樣一來,很容易被人牽着鼻子走。我知道你是感恩安致澤,這幾年沒有他也就沒有你了,可有的時候,這種感情在心裡太強烈了,很容易被人利用,矇蔽掉你自己的雙眼。你覺得呢?”
葉楠沒有說話,只靜靜地喝着酒。
此時,她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對話,依舊還是不明白。而對於傅薄笙,她更加的迷茫。
自從那天從醫院出來後,她就沒再去看過傅薄笙,只是每天會打電話給他的主治醫生,詢問一下他的情況。她知道傅薄笙和她之間有數不盡的恨,但是當看到他倒下的那一剎那還是心軟,還是害怕……
而她更害怕,這種心軟會讓她漸漸地將心中的恨全部磨滅掉。如果只是她也就算了,可是還有一個安致澤啊。
“葉總,大家都說完了。”
潘娜輕輕地拍了一下葉楠的胳膊,附在她耳邊小聲提醒,葉楠回過神,合上筆記本電腦,“這樣,那散會吧。”
對於他們彙報的工作情況,她竟是一點也沒有聽進去。
放學鈴聲一響,兜兜就狂奔了出來,跑着到葉楠跟前,“媽媽,你今天怎麼有時間來接我放學啊?”
“今天下班早,想着好幾天沒來接你了,怎麼,不喜歡我來接你嗎?”葉楠接過他書包,笑着揉了揉他的頭髮。
兜兜牽着她的手,“你想多啦,看到你來接我放學,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邊說,他邊揮着手與身邊經過的同學們說再見,葉楠嘴角始終帶着笑意,這時,兜兜扯了一下她的車,“媽媽,爲什麼傅叔叔這段時間都沒有來我們家裡了啊?你們兩個吵架了嗎?”
她一愣,看着兜兜好奇的目光,匆忙找了個理由,回答道,“沒,傅叔叔這段時間有些忙,沒時間。”
葉楠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第二天,她在公司加班的時候,接到了阿姨的電話,說在學校門口沒有接到兜兜,老師說他一放學就走了。
她一下子慌了,回想起安致輝之前的威脅,雙手都開始隱隱有些發抖,站起來正準備去找他,手機響了。
傅薄笙的號碼,葉楠看了眼,塞回了包裡,心想他應該也是如之前幾天,想讓自己去醫院陪陪他吧。
只是,手機鈴聲卻沒有停下的打算,葉楠只得接了起來,“傅薄笙,我現在有事,真的沒時間去醫院。”
“我不是讓你來醫院。”他沉聲道,“我是告訴你,兜兜在我這裡,你彆着急。”
“什麼?他怎麼會在你那裡?你去學校把他接走了?”
葉楠皺眉問道,但聽到兜兜在他那裡的時候,她鬆了一口氣,看着電梯鏡子裡的自己,原本嚇到蒼白的臉色漸漸有了一絲血色。
“傅叔叔,我的腳腕很痛。”
“是不是剛剛有點扭到了?”傅薄笙看着痛得皺眉的兜兜,讓他在街邊的長椅上坐下,蹲下擡起他說有些痛的那隻腳,查看了一下他的腳腕,果然有些微微紅腫。
他揉了兩下,“痛嗎?”
兜兜揉了揉眼睛,“嗯,有點痛,還有點困。”
傅薄笙揉了揉他的頭髮,抱起他,“困就趴我肩膀上睡一會兒。等你媽媽來了,我們再帶你一起去醫院看看腳,好不好?”
“好。”
葉楠開車過來,把車停在路邊的停車位,剛下車,看到等在路邊的傅薄笙,兜兜趴在他的肩膀上,睡得正香,這一幕看着竟是這麼的和諧與親密,彷彿他們就是一對父子,相信經過身邊的每一個人,都不會懷疑。
可這一種親密無間的感覺卻令葉楠心猛地一痛,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情,她應該會和傅薄笙結婚,兜兜會成爲他的孩子,會叫他爸爸,他們會成爲真正的父子。可現在……如果兜兜知道了,他此時信任的傅叔叔,卻是間接害死他親生爸爸的人,到時候會怎麼樣?
葉楠不敢再繼續往下想,理智告訴她,應該上去把兜兜抱過來,然後警告傅薄笙以後不要再和他接觸。可情感上,卻並不是如此。
她嘴角上揚,帶着溫柔的笑意,緩步走了過去,看着兜兜熟睡的樣子,放低了聲音,“小傢伙竟然睡着了。”
“是呀。”傅薄笙同樣用很輕柔的聲音回答。
“你把他給我,我來抱他,這傢伙都八歲了,挺沉的。”
“不用,剛睡着,我再抱一會兒,省得弄醒他了。”
“兜兜來到這裡這你的?還是你去接他的啊?”
“我今天出院,回到家就看到他蹲在家門口,說想我就跑來了。他說肚子餓,就帶他來吃點東西,剛剛走了點路,腳有點扭到了。”傅薄笙側眸看着葉楠,話題卻是一轉,“這幾天公司很忙嗎?很久沒看到你了。”
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絲毫沒有注意到,此刻,在馬路的對面,有兩雙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們的身影。
一抹熟悉的聲音低低地響起,“就這樣你還覺得她是在假裝的?安致輝,我真懷疑你到底有沒有談過戀愛?”
“廢話,我都幾歲了還沒談過戀愛?女人都不知道玩過多少個了。”安致輝不屑地反駁。
男人無奈地搖搖頭,“玩女人和戀愛能一樣?”
“你什麼意思?”
“葉楠和傅薄笙兩個人根本就不是假裝的,懂了嗎?”
安致輝愣了一下,見男人擡腳離開,連忙小跑着跟上去,嘴裡喊着,“喂,你給我說清楚,你怎麼看出來的啊?”
此時,傅薄笙側眸的一瞬,看到對面那抹小跑的身影,眉頭皺了一下,有點眼熟,如果沒有認錯的話應該是安致輝。
葉楠注意到他臉上神情的變化,“怎麼了?”
她轉頭,想看一眼背後的情況,傅薄笙伸手捧着她的臉頰,制止住,隨後揚脣淡淡一笑,“沒事,我抱着有點累了,你車停哪裡?我們把兜兜放車裡,讓他躺後座上睡覺。”
葉楠點頭,帶着他走到車旁,打開後座,傅薄笙將兜兜放進後座,讓他平躺在後面,等弄好,重新直起身,葉楠看着他,“要不要我送你回家?這裡離你那還要走十幾分鐘的。”
“不着急。”傅薄笙將後座車門關上,隨後拿過她手裡的車鑰匙,抓着她的肩膀,帶着她,讓她坐進副駕駛,隨後他坐進了駕駛位,“找個地方,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
“我……”
葉楠張了張脣,想要拒絕,可看到他緊繃着的側臉,愣了一下後還是點了點頭,“好。”
只要想到如果拒絕了之後,傅薄笙可能會生氣,會不高興,葉楠就有些不忍,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她側眸看着窗外街景,偶爾回頭看一眼依舊在熟睡的兜兜,沒再開口,車廂裡很是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傅薄笙把車停在了江邊,他搖下了車窗,“兜兜還在睡覺,我們就坐車裡聊一會兒吧。”
“好。你想說什麼?”葉楠看他,腦海裡在這個時候掠過許多他可能要說的話,或是道歉,或是希望一切都能重新開始。
但沒想,統統都不是。
傅薄笙微微蹙着眉頭,眉眼之間帶着幾分凝重,“安致輝是怎麼樣一個人,你瞭解嗎?”
“怎麼好端端地說他?”葉楠詫異地挑了下眉梢。
他揉了揉眉心。“他雖然是安致澤的親弟弟,只不過兩個人的性格大相徑庭。我記得他之前挪用安氏在法國總部的資金,後來又折騰的A市分部資金鍊差點斷掉,如果不是有血緣關係,恐怕誰都不會相信他們兩個人是親兄弟。”
葉楠皺了皺眉,心中不解,“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