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您沒事吧?”終於,幾個倖存的親兵將陳敬瑄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不過看着雙目有些呆滯的陳敬瑄,幾人又有些擔憂焦急,也顧不上自己身上插着的鐵蒺藜,幾人一起圍在陳敬瑄身旁,不停的搖動對方很是僵硬的身體。
良久之後,陳敬瑄的身體才緩緩放鬆,隨即長嘆一口氣,耳邊的轟鳴聲也逐漸消失,這才聽到親兵們的呼喊,稍稍一愣,搖頭應道:“沒,我沒事!王將軍呢,叫他速來見我!”
幾個親兵互視一眼,其中一個受傷較輕的立馬抱拳領命:“是!屬下這就去!”
王將軍的運氣也好不到哪去,剛纔發現城下的弩炮都進攻陳敬瑄去了,就想着等一下再去現場,如果弩炮直接炸死陳敬瑄,自己也就省了很多事。如果陳敬瑄命大沒有被炸死,那自己正好能得到一個貌似救援的功勞。
當第一輪炮箭落在城頭之後,稍作停留,王將軍帶着一些心腹就朝着事發點趕去,隨後就透過煙塵火光看到了陳敬瑄被親兵拉着向東邊撤去。雖然心中也有些遺憾,但王將軍還是加快步伐,想要在第一時間趕到陳敬瑄身邊。可剛跑沒幾步,耳邊就聽到了炮箭的呼嘯聲,轉頭一看,登時把王將軍嚇了一大跳,也顧不上招呼身後的心腹們,調頭就向來時的西邊返回。
讓王將軍感到氣憤的是,城下接連不斷的弩炮,竟然追趕着自己撤回了百米之遠!這讓王將軍剛剛趕的一段路全都白費了,甚至比剛纔自己駐留的地方還要遠了一些。不過氣憤歸氣憤,王將軍可知道此時是關鍵時刻,也不得不召集起一些士卒,護送着自己穿過頭頂的‘槍林炮雨’,趕過這數百米的距離,在最短的時間內見到幸運的陳敬瑄。
可這短短數百米的距離,着實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穿過,良久之後,隨着城下楓家軍的進攻節奏放緩,王將軍纔算是真正的邁開了步子,沒走一段,就與陳敬瑄的親兵相遇,邊聽着對方的彙報,王將軍邊再次加快的腳步。
“大人!你沒事吧?傷着哪裡了?”纔剛一到陳敬瑄躲避的地方,王將軍心中一動,猛的向前跨出幾步,噗通一聲就跪在了陳敬瑄身前,滿臉的焦急。
“王將軍快起來!快起來!”見狀,陳敬瑄心中一酸,不知怎的,竟然在一時間有些後悔前不久纔對王將軍升起的懷疑,臉上同時浮起一絲愧色,搖頭應道:“我沒事,我沒事!多謝王將軍掛念!”
“大人客氣了!這都是末將應該的!”王將軍邊從地上起身,邊小心翼翼的攙扶住了陳敬瑄,同時上下打量着對方的身體,關切的問道:“大人!城上太過兇險了!依末將看,大人還是先行下城吧,這裡由末將頂着!一有什麼情況,末將便第一時間派人通知大人!”
如果是在以前,陳敬瑄或許根本不會考慮這個提議,但就是剛纔王將軍的一個小小的動作,便徹底將陳敬瑄內心的最後一道自認爲最堅硬的防線給打破了。聽着王將軍的提議,陳敬瑄心中很是感動,如果不是情況緊急以及周圍還有很多人,恐怕就要被感動的熱淚盈眶了。
“那,那就有勞王將軍了!”甚至是在這一刻,陳敬瑄都覺得自己不應該獨自下城而將王將軍留在這裡,因爲他覺得讓王將軍獨自面對這樣的兇險,自己都有些過意不去。可更重要的,還是自己的性命,所以最終,陳敬瑄還是‘勉爲其難’的答應了對方的提議。
“你們幾個,還有你,你,先保護大人下城!”得到首肯之後,王將軍絲毫沒有猶豫,伸手指了指陳敬瑄身旁幾個受傷的親兵以及幾個陳敬瑄的鐵桿心腹將領,以一副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
這種情況下,得到保護陳敬瑄下城的命令之後,幾個親兵和心腹絲毫沒有去考慮王將軍的用意,只當是自己沾了陳敬瑄的光,能夠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立馬點頭抱拳,隨後就趕忙攙起陳敬瑄,‘擁戴’着下城去了。
就在衆人轉身的一瞬間,王將軍恭送時微微垂下的腦袋也稍稍擡了起來,嘴角掛着一絲狡詐陰險的笑意,眼底的殺機更是緩緩浮現在表面,清晰可見。
如果此時的陳敬瑄有些猶豫,哪怕是隻有一絲,只要轉過頭,一定能夠發現情況的不對。可是,直到轉入下城的甬道,陳敬瑄都沒有回過一次頭,哪怕是側頭向後瞥上一眼。
“咚。。咚咚。。”
“咚咚。。咚咚。。。”
北城下,楓家軍的進攻戰鼓緩緩的響了起來,每一聲都極爲渾厚,較之之前沉悶悠揚的號角聲,此時的鼓聲更爲激昂,更讓人感到熱血上涌。每一聲,都會從彈動的鼓面發出,並不着急向周圍擴散,而是直衝雲霄。隨着鼓手的速度加快,鼓聲也越來越雄厚,也開始向着四周散去,似乎想要將整個天地都籠罩在其中,更似乎想要以此來摧毀面前的雅州城牆。
剛剛下了城的陳敬瑄,耳邊就充斥起了鼓聲,他明白這是代表楓家軍要舉兵攻城了,在慶幸自己已經下了城的同時,心中又無比的擔心,擔心這場戰爭的結果,會是喜劇,還是一場悲劇?因爲他非常明白,如果是喜劇,這即將是自己眼下最重要的轉折點。而如果成爲了悲劇,那就會是自己人生的終結點,而這雅州,很可能就會成爲自己的葬身之處。
聽着愈來愈烈的鼓聲,陳敬瑄雖然看不到城外楓家軍的情況,但眼前似乎已經將楓家軍的一舉一動展現了出來,一座座的攻城塔緩緩啓動,粗壯結實的巨型攻城錐車也在緩緩前行。當然,陳敬瑄也‘看’到了己方士卒的英勇反擊,不顧一切的將手中的弓弩拉動,不停的操縱弩車進行反擊,面對一個個的楓家軍士卒,更是毫無畏懼的拿起武器進行廝殺。
可這一切,也僅僅只是陳敬瑄想象中的畫面,畢竟楓家軍的戰鼓纔剛剛捶響,軍馬調動不可能如此之快,何況,還有笨重龐大的攻城器械。
緩緩的擡起頭,望向了頭頂已經不知何時悄悄移動了大半的烈日,陳敬瑄心頭頓時有了一種極其灼熱的感覺,而更加明顯的,則是他的眼睛。
頭頂的炎日,分外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