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好!卡!這條過。”陶仕銘樂呵呵地笑了,向顏秩招招手道:“顏秩,你過來,我給你講講下一幕戲。”
黎淮目不轉睛地盯着顏秩,剛拍第一場戲的鬱雪擦了擦汗,走過來道:“黎先生,顏秩以前真的沒拍過戲嗎?”
黎淮一笑,有幾分迫切地問道:“和顏秩對戲的感覺怎麼樣?”
他對顏秩的演技從來沒有質疑過,但是遇上這一世的顏秩也難免有些膽怯。演技這種東西,唯有對戲的演員感受最爲深厚,所以他迫不及待想知道鬱雪的答案。
鬱雪看着正在和導演討論角色的顏秩,神情有些複雜地道:“只有一場戲,倒是不太好評價。可顏秩給我的感覺,不像是菜鳥。”
鬱雪個性較真,她本來聽說第一場就是和顏秩對戲還不太高興。雖然顏秩長得好看,卻是個實打實的新人,每一個新人,在片場都是要經歷很長的適應期,才能夠做到很快入戲、找準機位這樣對老演員來說信手拈來的事情。
所以鬱雪在第一場戲之後,簡直對顏秩刮目相看。顏秩沒有犯任何一個新人常犯的錯誤,他的機位踩得很準,鏡頭感也很強,動作和臺詞都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要不是鬱雪深知這位是新人,她會以爲自己是在和老演員搭戲。
黎淮聞言就笑開了花,笑道:“既然果果都這麼說了,看來我們譚子陽也不需要我擔心了。”
鬱雪剛想說什麼,陶仕銘已經把目標對準了鬱雪,同樣招手呼喚道:“鬱雪,我們來聊聊下一場戲。”
鬱雪走了過去,顏秩則回到了黎淮身邊,喝了一口水,道:“你和她聊什麼聊得這麼開心?”語氣中有一些淡淡的不滿,只可惜黎淮毫無察覺。他笑着對顏秩說:“剛剛問了一下鬱雪,她說你表現得一點都不像新手,值得表揚。”
顏秩嘴脣短暫的上揚了片刻,馬上又收了回去,道:“你覺得我的表演怎麼樣?”
“恩?”黎淮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簾道:“很好啊,比你試鏡的時候還要好。”
顏秩聞言沉了臉,盯着黎淮的後腦勺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半晌道:“算了,劇本給我。”
黎淮急忙把劇本遞給顏秩,期間一直垂着頭,沒看見顏秩有些生氣的模樣。黎淮不好意思對顏秩講,自己剛纔盯着拍戲中的顏秩目不轉睛,直到鬱雪走過來纔回過神,壓根沒注意顏秩拍了些什麼,更別提評價了。
黎淮回想起來剛纔他所看見的那一幕:片場中間的顏秩漫不經心地擡起頭,轉身一個回眸,那雙可以令任何人沉浸其中的眼眸,只一剎那便奪走了黎淮的呼吸。
顏秩真的很美,當他站在片場上,他的美貌成了他最能夠蠱惑人心的工具。黎淮敢發誓,當看見肆意散發魅力的顏秩,沒有人能夠不愛上他。
陶導和鬱雪討論的差不多了之後,第二場戲準備開拍了,這一場戲看起來十分簡單,是一場男女主角的爭吵。雖然場景不需要特別佈置,但這一幕卻是這對久別重逢的戀人揭開第一個誤會的重要場合,因此需要兩位演員表現出極大的張力。
顏秩補了補妝,便站在了鏡頭前面。現在的他是劇情中男女主角重逢後的裝扮,穿着一身西裝,一副十足的行業精英的模樣,他確實是行業精英。劇中的譚子陽,此時此刻已經成爲一家大公司的經理,因爲業務上的需要,再一次遇見了前女友蘇果。
顏秩和鬱雪站在原地上遙遙對望,接下來該是蘇果避開,而苦尋蘇果已久的譚子陽追上來質問蘇果,解開他們彼此之間的第一個誤會。
顏秩手中拿着文件,擡頭看見鬱雪,分外驚愕,他捏緊手中的文件,往前走了兩步,又定在原地,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鬱雪,那眼神似眷戀似懷念似不捨似驚喜,最終變爲極爲複雜的情緒,輕嘆一聲道:“蘇果?原來你在這裡……”
黎淮的心也跟着糾緊了,這眼神,就像是顏秩同樣有個苦尋已久的戀人,千百次地回眸、幾十億次地擦肩而過,才終於遇見這個人,才輕輕地嘆出那一句:“原來你在這裡……”我找了你那麼久,卻不料,原來你就在這裡。
鬱雪對上顏秩的眼神,張了張嘴,竟然啞口無言。坐在後面的陶導頓時黑了臉,大聲道:“臺詞!動作!愣着幹什麼?”
鬱雪回過神來,相當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對不起,一時沒反應過來。”
“重新開始。”陶導道。
顏秩笑了笑,撣了撣文件,又回到了譚子陽的狀態,輕嘆一聲道:“蘇果?原來你在這裡……”
鬱雪擡起頭,把驚愕之情表現得淋漓盡致,她轉身欲走,顏秩疾步向前,拉住了鬱雪的手,道:“蘇果!你站住,你爲什麼躲着我?”
看着認真演戲中的顏秩,黎淮嘴角勾起一抹笑,他看了看時間,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見這一場拍完,纔拿着毛巾和水走了上去。顏秩喝了口水,看着黎淮額頭和鼻尖冒出的汗珠,忍不住道:“要不你下午回去吧?”
黎淮對於顏秩想一出是一出的行爲已經習慣了,他把毛巾遞給顏秩,道:“你擦擦汗,小心點別把妝弄花了。”
顏秩對於黎淮忽視他的話表示很不滿,道:“我跟你說話呢。”顏秩拿過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繼續說道:“這棚裡這麼熱,你光站着這裡都汗流浹背的,還不如回去。”
黎淮有些好笑,道:“前個兒到底是誰把助理給拒絕了,要求我跟組的?我這纔跟組不到半天,你就想把我攆回去了?”
毛巾蓋住了顏秩一半的臉,他睜着眼睛,無辜地望着黎淮,顯然不打算認賬。黎淮自然也沒空搭理他的小心思,他接了個電話,就對着導演道:“陶導,您看,現在都中午了,顏秩給大家買了飯,要不先吃飯?”話音剛落,送飯的人便提着大袋小袋的飯菜和水走了進來。
陶仕銘笑眯眯地應了,道:“還是顏秩你有心了。行吧,收工,準備吃飯。”
劇組的人聞言都非常高興。一般劇組爲了節省開支,中午的盒飯都不會是特別好的那種,而黎淮爲了替顏秩做人情,訂的飯都是一級飯店裡的飯菜,聞着就讓人食慾大開。於是一個個都笑嘻嘻地湊到顏秩跟前道一句:“謝謝顏哥請客。”
黎淮走過去幫忙分飯,今天上午劇組來的演員不是特別多,黎淮分過了幾個面熟的小演員,正準備把飯菜遞給下一個人,就看見面前伸過來一雙白皙的手。
黎淮驚愕地擡頭,面前卻不是他以爲的顏秩,而是一個低着頭的女演員。黎淮側了側頭,打量着這女演員,總覺得她極爲面熟,卻一時半刻想不起來是誰。他剛想打聽一下對方的姓名,顏秩卻突然衝過來,奪過飯菜塞進對方的手裡。
那女演員忙不迭地走了,黎淮則道:“誒,等等。”見沒叫住人,黎淮對顏秩道:“我剛剛正在想人家是誰呢,你一衝過來,別人就走了。”
顏秩打開了飯菜,道:“我都要餓死了,你還在關心一個女演員叫什麼名字?”
黎淮摸了摸鼻子,道:“我哪有你說的這麼狠心,你手上的飯還不是我打電話給你訂的!”
顏秩撇了撇嘴,道:“作爲我的經紀人,你就別去關心別人啦,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要挖人呢。”
黎淮好氣又好笑,夾了一塊肉塞進顏秩嘴裡,道:“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
口中這麼打發着顏秩,黎淮心裡卻始終還想着那個女人。顏秩長相俊美,皮膚白皙,那雙手也生的極爲好看,黎淮很少見過與顏秩相似的手,卻沒想到在這片場見到了一雙,怎麼能使他不在意呢?
何況那女人的面容極爲熟悉,黎淮敢肯定,自己一定在哪兒見過她,不然不會她一出現,自己內心就充滿了不對勁的不安。
黎淮在休息室裡來回踱步,過了片刻,還是偷偷撥了一個電話,想請人查查這位女演員的底細。聯繫到上午出鏡的演員名單,黎淮一個個翻了過去,直到看見某個名字的時候,驀然瞳孔緊縮,心下大震。
——甘雅。
顏秩回到休息室裡,就看見黎淮面色不對勁,心下有些忐忑,問道:“我剛剛出去還好好地,你怎麼了?”
而黎淮則是語氣強硬地對顏秩說:“剛纔在片場遇見的那位女演員,你切記離她遠點!記住,一定要離她遠點!”
“好!我知道了。”顏秩一口應承下來,絲毫不問原因,甚至不問是誰,而是反覆肯定道,“我會離她遠遠的。”
得到了顏秩的保證,黎淮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爲什麼重來一世,他遇見所有人的時間都提前了,遇到蘇澤,他還可以假裝不在意,如今,連甘雅都出現了。難道他真的又要走上上一世的老路,最終只能悔恨自殺結束此生嗎?
黎淮陷入了自己的思緒,沒有注意到,顏秩在黎淮說出要他離對方遠遠地的時候,驟然放鬆下來的眼神。